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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二十一章 枕簟思暖(2) ...

  •   烈日红峭,乔绿缤纷,岁月安好。
      一会儿,霄环领来几个宫女送来点心。一群人尝着点心,仿佛也觉得这般静谧的岁月不忍辜负,也就不再无事掀浪说些明讽暗讥的话来。
      章青砚瞧巳时将至,不想再留她们,也不好明示她们离开,只等她们吃完了,轻声对尉迟眉月道:“良媛适才谈起儒门,我也谬言一句,儒家讲究克己复礼,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可见世间存有克制求进、诽谤争执也不是坏事。你们刚才有争论就不足为怪,或许争着争着还能化干戈为玉帛。”
      章青砚的声音极清丽和缓,句句有深意。胡宝芬和韦桃听得似懂非懂,也摸不着头绪,只因隐隐觉得这话非比寻常,也不好再漫谈什么。李惠锦见她二人收敛,暗悔自己说的那些话,更不出声了。
      尉迟眉月也觉察到自己刚才一席话引起了胡宝芬和韦桃不快,便对章青砚笑道:“世人皆崇尚儒学,不想太子妃的中庸之道研习如此深刻。妾佩服!”
      章青砚亦笑道:“都是生存之道,即是深闺女儿家,也要知道一些才好。比如易经上说‘吉人寡语’,老子也说过: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人说的话多,往往会使自己陷入困境,还不如保持虚静沉默,把话留在心里,方才稳妥。”又对她们道,“平日里我这苑所冷冷清清,也习惯了。你们都是陛下亲自选出的东宫侧妃,也都是出身名门望侯,来请安必懂得守规矩,我也不多说吧——今日乏了,无事就散了吧。”
      韦桃最烦听到这些儒家、道家什么的,便站起身来:“妾不善常坐,午前必定要去花园走走,就先告辞了。”说着就弯腰礼辞,胡宝芬、尉迟眉月、李惠锦见状也都敷衍几句就散了。
      章青砚让荃葙为她们引路,看着胡宝芬、李惠锦和韦桃携带各自的宫女跨出门槛,又发现尉迟眉月步履迟缓了些,想单独留下她,却见她神情疏离,便打消了念头由着她去了。
      待尉迟眉月的背影消失后,章青砚从锦椅上站起,走到殿中一株蔷薇花前,伸手触了触叶子,“今日我让荃葙带她们走出宜阳宫,她们可还敢像前几次还在这里闲逛。”
      “大概不敢了。刚才姑娘的话说得那样明白,我想胡良娣和韦昭训不懂,尉迟良媛和李承微也会懂,有两个不敢逗留,另外两个怎不知趣呢。”
      章青砚抬颌沉吟, “她们几个,你觉得如何?”
      霄环也正在好奇尉迟眉月其人,只觉捉摸不透,联想到胡宝芬、李惠锦和韦桃,对章青砚道:“我看胡良娣和韦昭训,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艳若桃李,却喜欢挑拨生事,一个口无遮拦,肆行无忌,嘴角不安稳,她们是好是坏,还看不太清楚,以后只怕有得折腾。李承徽虽不在风头上胡言乱语,却心思深重,喜欢话里有话还带点刺儿呢。”
      章青砚道:“你也算看明白了。我刚才就是不想胡良娣和韦昭训下次来宜阳宫再如此放肆,才拿话提点提点她们。既入东宫,凡事要讲分寸,一个不快就口角攻伐,东宫岂得安宁?好像我闲着没事喜欢听她们呱噪。偏偏这两人一入东宫就起了争执,只怕天长日久的没完没了。”
      “刚才她们好像还有种默契呢。”
      “嗯。这才几日,她们就分帮结派。”
      霄环想了想道,“姑娘,可还想起故太子内宫娥们的那些传言。”
      章青砚不由看住霄环,“那些话,母亲在我出嫁前就说过好几回——不,在几年前就在我耳边提到过,当初母亲像说故事一样,其实母亲早已看透,所以她老人家不愿我嫁入皇家。”
      “老夫人是爱女心切。”
      念及母亲,章青砚泛起思母之心,须臾间有点难过。
      又听霄环强调,“奴婢还是觉得她们像是约好似的,故意来宜阳宫挑事儿。”
      被霄环拉回到眼前,章青砚又生出警惕,“我看韦昭训有这心思,至于胡良娣就未必。”她垂首想了想,皱眉,“当日宣益公主看出李承徽爱慕太子,还和我说起过,我不曾在意,因为我觉得李承微与我不会有什么交接,不想今日却与她同处东宫。她很是心高气傲,为何愿意屈就承徽这个侧妃名分?”
      “太子侧妃是有地位人家的女儿才能做的。当年太子生母不也是侧妃,可见当日李氏的鼎盛非今日可比。还有吴太后最初也仅是先皇的良媛,后来才当上了皇后。”
      霄环想了想,又道:“李承徽看上去眼神飘忽不定,心思流转飞快,却是讷言不愿和人多谈,我本以为要仔细观察一段时日才看清她的为人,今日看来不要再多察看,已一目了然。却是尉迟良媛看上去寡言少语,仿佛说话句句在理,性子似乎也很谦恭和顺,只是又太深沉了些。”
      “我不在意这些,只想着她们若是难缠之人,少不得将来扰了我的清净。”
      霄环早料到章青砚是这个担忧,道:“刚才姑娘想留尉迟良媛说话,想必也是看到她的脾性,以后若没事找她说说话解解闷也好。依我看,她这性子却不是爱闲来无事串门的。”
      章青砚眉头微蹙:“你看我是无事就喜欢找人闲聊的人么?我自有打发时间的功夫,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来陪。我不过想着尉迟良媛这样的人,为何也愿意嫁入东宫为侧妃。”
      “这真真是的。姑娘自小就爱清静,哪有闲工夫拉扯这些。”霄环知道刚才自己说得多了,便委婉笑道:“想必也是看尉迟良媛和姑娘是一类人,姑娘才有这种想法吧。或许,尉迟良媛和李承微一样,早就对太子倾心。”
      章青砚凝神道:“你说的不错。虽说相由心生,然世事千变万化,诸事不走几步就看不清实质。我只求在身边寻个志同道合之人说说话,如此寂寂深宫,行动处处受限,言谈举止更要注意,即便在自己的宫中,也要小心隔墙有耳。”
      原来自己也不甘寂寞。陈询到底有了几个侧妃,为了权衡利弊他也不会冷落了谁。她怎么不会介意,只不过她的这种介意,是对自身命运被他人控制的不甘,还没有因为嫉妒而产生的不悦。
      霄环发觉章青砚沉默,知道她心里又想到什么,暗想:姑娘和太子只做名副其实的夫妻,这样隔心隔肺能有多少机会亲近?而太子对姑娘如此情真意切,从太子那里寻找一点温暖又不是没有可能,姑娘偏偏要这样熬着。
      不知何时,荃葙走到宫门口,听到一些她们刚才的只言片语,便道:“姑娘这话差矣。据我所知,贵家女子哪个不是想着嫁入皇家。你还记得吏部尚书葛大人家的三女儿葛紫歆,性格如此奔放,还不是想着嫁给益南王,求个荣华富贵。”
      提到葛紫歆,青砚脸上泛起温柔:“说起来,去年在越州离宫见过葛姑娘,至今还未见到过,还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荃葙笑道:“前儿我出宫去相府,听说这位葛姑娘近来又闹出不少笑话。一次亲自到益南王府求见,益南王怕影响不好,便许她入府,她在王府里也不拘束,益南王也不恼,尽由着她玩闹。益南王是性情中人,怎会喜欢她这样的,许是看她是尚书家千金,不好驳面子罢了。”
      章青砚摇首:“你这话亦差矣。葛姑娘性情是率真了些,但出生贵胄,分寸还是有的。你刚才说益南王不恼她,可见她必有可爱处,说不定将来的益南王妃还真的是她呢。”
      “听荃葙刚才所言,益南王多半是瞧上了葛姑娘。”
      章青砚点头道:“如此最好。”说完,又问,“近来细络安分些了么?”
      听提到细络,荃葙登时气不打一处出,“姑娘不说她,我也要说她呢。昨儿姑娘让奴婢为她准备东西,她打开一看尽是小孩的衣物、把玩,便对奴婢说,如今来了四位侧妃,太子妃自然将她忘记得干干净净。又说,这些衣物还不如太子派忠公公送过去的好,忠公公送来的足够穿上几年了,太子妃送的怕也穿不上了。”
      章青砚笑道:“她这些日子哪一回不是这样,可你想想为何我还要你送东西过去?”
      “奴婢就是不明白,明明她是个侍妾,只有一位世长子,难不成每回要姑娘去讨好她?”
      “那不是讨好,是礼数。到底她身边有个世长子啊。”章青砚摇头道,“你也不要多想,只按我的嘱咐去做。再过十天半月,就是侧妃们进东宫一月的时候,你也分四样收捡好,到时准时送去给她们。”
      “奴婢还不明白了,我看东宫里没有一位侧妃、侍妾拿东西孝敬姑娘,姑娘却巴巴儿要隔三差五去送东西给她们。”荃葙很不服气。
      “谁说没有,胡良娣就曾送东西来,只是姑娘不要。”霄环拉住她笑道,“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尽管去做好了。所谓礼多人不怪,这头起好,日后也不怕人指三道四。”
      “姑娘的身份,在这东宫里凭谁也比不上,漫说是太子正妃,单说姑娘的出生,除了公主、郡主,还有谁比得上,谁又敢说三道四?”
      “正因为如此尊贵,才要面面俱到。”霄环掩口笑道,“你啊这急性子,如连珠炮似的想说就说,却不细想其中利害。”
      荃葙一脸委屈,“奴婢是不明白,可奴婢就想对姑娘好,凭谁也不能在东宫里对姑娘不敬,尤其细络,近来越来不像话了。”
      “细络怎样你们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她不来干扰我们。”一些过往在章青砚脑海里闪过,疑虑早就有了,只是不得亲眼证实不好说,而且近来陈询不来她这里,细络也不见,更不好去查问真相。
      她想起世子荣,不知心底却生出几分疼惜,这种疼惜大抵是对弱者的,若说有多少感情也不见得。
      她紧握双手在殿内绕着蔷薇花走了几步,又瞥了瞥外外面灿烂的阳光,“把这些花草搬出去吧,天气不冷不热的,也好冬天前晒晒太阳。”
      看着荃葙指挥宫女搬花草,她终于忍不住,走近霄环道:“从我们进来,你可见过太子去找过细孺人?”
      霄环毫不犹疑的摇头:“未曾。”
      “这就对了。”章青砚点点头,“我也只见过太子嘱咐忠玉为世子荣送过膳食。”
      “殿下似乎真的不上心。”霄环凝视章青砚,“不过,此事也不奇怪,毕竟细孺人曾是殷贵妃的婢女,是强行送给殿下的,殿下不会待见她的。”
      “话虽如此说,可于我来说,东宫里的除了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岂有不当心的。自小母亲对我的教导你也看到了。”
      “姑娘是想老夫人了吧?”霄环安慰她,“若真想,再过几日奴婢安排一下。”
      “现在不可。”章青砚蹙眉,长长吐了口气,“只要与母亲见上一面,母亲必会发现端倪。等再过些时日吧,我再自请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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