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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二十章 白头如新(4) ...

  •   陈询又想起陈鉴所告之事,心烦:“黄闵韧为边帅,仗着天高皇帝远,如此欺君妄上,如不根除,只怕将来朝廷不稳。”
      “此为必然,除非陛下再也不信任袁氏。可从殷氏倒台后陛下还将袁辅政列为宰相,是陛下平衡术,更是因为袁辅政的手段不一般。”
      “是啊,袁辅政扶持十弟为太子不成,必心有不甘。我不喜他口蜜腹剑,才对他冷淡,他也不会将东宫放在眼里。舅父不止一次告诫我要小心袁辅政。对于黄闵韧的行为,我定谨言慎行,暗自查访,绝不打草惊蛇。”
      “东宫新立,也经不起打草惊蛇。无论当下如何需要低调,属下还希望殿下能与高尚书多有联络,他是正一品统兵大都督,掌控京城全部兵权,若得高尚书庇护,京城里一半的将士就是东宫的人。此外,司马清焕和吴岩在禁军中的官职需要提升,否则殿下万一得不到高氏的协助,他们也可撑起一片天地。”
      说到这里,陈询喟叹道:“斐扬,我是储君,副主也,可我却有万千重的负荷在肩上,那是当了太子的缘故吧?”又道,“从南罗战后,我不敢明着与司马家的人接触,生怕被人说储贰狭私。”
      “属下有个想法,不知可行。”
      “说来听听!”
      “司马将军和楚王关系很好,听说他们以前常常召集一些民间雅士在须岩巷的万华楼饮酒,殿下何不让楚王以文人雅士聚会为由,出面在楚王府里小聚,殿下以过楚王府探望为由见见司马将军。”
      齐斐扬这个办法最为稳妥,若在以前陈询必然应允,可是现在大不如从前了,虽然陈鉴让恽良给他通风报信,但是那日在东宫相见,陈询对陈鉴的言行产生了疑虑,尤其那天他们说起立储,陈鉴似有难言之隐不愿和他说。
      “九弟准备去灵州,也不便叨扰他。再想其他办法吧。”
      齐斐扬见他这样说也不深问,只微笑道:“说起来,李大人算是最会做长远打算。属下说句僭越的话,殿下和章相联姻,也是李大人在后面使劲呢。”
      “舅父的心意我明了。”陈询颔首,转而想起章青砚和那些将要见面的侧妃,心头不免又增添几分不快。
      齐斐扬看出他的心思,笑道:“酉时了,殿下去宜阳宫和太子妃共进晚膳?”
      陈询语迟,思索一下表示不去。齐斐扬也不劝,又笑道:“殿下眼光不错。太子妃果真冰雪聪明,只是性格寡淡了些。如今,属下看太子妃也渐渐有了笑容,每次与殿下见面也不是起初的模样。日久生情这事虽说不易却时有发生。殿下如今诸事繁杂,且忙完眼下事,再寻机会和太子妃好好谈谈,到那时峰回路转就好了。”
      陈询感激地看住齐斐扬,由衷道:“刚才一番话,我更明白只有你最知我心,否则漫漫长夜,我有苦闷找谁说去。”又道,“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你一定要记住了。从前我以为我与你皆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谁知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也真的有拂花分柳之日。只是这繁华背后,从来容不得掉以轻心。日后这东宫可没现在这样单纯,你千万不要只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若是你娶得一位贤妻,我这颗心也能放下一半。”
      齐斐扬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忙正色道:“殿下此言属下铭记在心,也请殿下勿要先行自扰,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又出自中书令家,再多的侧妃也抵不上这身价,殿下又有心爱护谁敢僭越。或可让太子妃身边的霄环、荃葙仔细些,属下也会在宫外多留心着。”
      听齐斐扬仍以他为重,陈询也不多言,只让他继续研墨。
      日头西垂,有几缕昏暮的光从竹帘外筛进来,在崇德馆背南处,千鄣山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不一会儿,云淡乌垂,晚风阵阵,居然飘起雨点,恍惚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这与往常夏日的黄昏不同,向来是狂风吹云遮蔽日,雨来漫漫无边际,这微星的雨丝却有种初春的味道。
      陈询借着今日最后一点余光写了几页的字,反反复复的,写了又扔,扔了再写,斟酌又斟酌,最后留下七八张自以为满意的,一搁下笔,就招呼忠玉进来。
      “将那三五张字迹少的送到太子妃那里,告诉她,这几日可将我写的下半句补上了。等到了八月十日,我就去宜阳宫,让她耐心等我。”
      忠玉迟疑,看了看齐斐扬,只见齐斐扬直朝他点头,便笑道:“奴婢明白了。”言罢,将案台上几张少字的吹吹捡捡,又卷起来用一根细绳扎好便出去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日,东宫里到处人来人往,云鬓香面,蝶袖褥裙,迤逦飘曳而过,内侍宫女穿东穿西,忙不迭失打理安置新来的四位侧妃,尽管繁锁冗杂却次序井然,无半点凌乱之处。四位侧妃按东宫的品级都拟有封号,分别是:胡良娣、尉迟良媛、李承徽和韦昭训。
      按照品序,勤求殿西侧是阙芳宫,赐给了侧妃中位份最高的胡良娣,紧靠东侧宜阳宫的沉香殿,赐予位份稍低的尉迟良媛居住,沉香殿西下首的藤光苑内的东西两苑,分别赐给位份再次等的李承徽和韦昭训居住。
      胡良娣本名胡宝芬,为门下省左散骑常侍□□之女;尉迟良媛本名尉迟眉月,为中书省正三品中书侍郎尉迟晟之女;李承徽就是那曾做过宣益公主大婚傧从的李恵锦,为李秉先之从侄女,算起来和陈询是从兄妹;韦昭训本名韦桃,为“北衙”禁军副统领韦晃之女。
      胡良娣、尉迟良媛、李承徽、韦昭训四人入东宫当天,须到宜阳宫拜见太子妃,因此宜阳宫里也一阵忙碌,连阿冰和姜叔也叫来帮忙。
      阿冰现如今跟着齐斐扬掌东宫内外昼夜巡警,有时章青砚出东宫,就带着他做护卫。姜叔如今是仆寺官,掌车舆、乘车舆、乘骑等杂务,平日里仪仗、来往车辆频繁,还要管理马厩里的粮草供应。两人平日里都很忙,很少到宜阳宫来。今日一来,荃葙在闲暇之余就拉住他们叙旧。
      霄环无心闲话,她深知四位侧妃身份高贵,只要进了东宫,日后免不了会有磕磕碰碰,章青砚与太子还处于相敬如宾、彼此疏离的状态,如今来了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对章青砚是很大的威胁,万一这四位侧妃也得知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事,可能引起不少麻烦。
      今日章青砚却是异常冷静,可东宫里的人却都在暗中观察太子妃,他们以为东宫添了新人太子妃定不悦,毕竟新婚才一个多月,皇帝就下旨为太子添侧妃,且往日太子除了忙于政务留宿勤求殿,其他时日几乎都守在宜阳宫,如此恩爱却要有他人夹在其中,且这些女子都是出生京城官宦人家,不能随意怠慢。不过皇宫里这种现象不少见,皇帝后宫美女更是如云,因此所有人也见怪不怪,渐渐也就忽视了章青砚的感受。
      其实章青砚心底的难过不全是因为陈询纳侧妃,还因为听说了陈鉴将要离开上阳去灵州。如今隔着数道宫墙相见遥遥无期,从此以后只怕隔着万水千山更难见面。想着想着,寸寸往事不由浮上眼前,勉强见过胡良娣、尉迟良媛、李承徽和韦昭训后,就让她们早早回各自的殿苑去了。
      今日是太子侧妃们进东宫第一天,按例今晚应该由胡良娣伺奉太子。章青砚早几日就命荃葙带人去阙芳宫添置物件,已显大度贤德。按惯例待会儿陈询也该去阙芳宫,章青砚又嘱咐荃葙带几人前去照应。
      等荃葙一走,她便歪着身体靠在床榻边闭目养神。
      霄环走到她身边,拿起羽扇轻轻摇摆,良久才声道:“陛下如此着急为太子添侧妃,姑娘想到缘由了么?”
      青砚知道她所指为何,张开眼帘淡淡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其实我又有何所求?太子多妻妾也是应该,更何况他才一个子嗣,陛下肯定不希望将来的皇位继承人少子寡孙。当日立太子,皇帝为何没有立年更长的五皇子吴王陈阁?撇开吴王的为人不谈,吴王府上妻妾不下二十人,可就没有子嗣。世人皆知吴王不能生育,陛下自然不会考虑立他为太子。后来才有了吴王抱养婴儿冒名顶替那出闹剧。”
      见章青砚心里很是明白,霄环不细细叙说真正的缘由,便继续拿太子纳侧妃一事旁敲侧击道:“可陛下还是立了子嗣单薄的殿下为太子,姑娘可知为何?太子必有过人之处获陛下欣赏,再撇开前朝那些政事和太子的德行不谈,也因殿下洁身自好,不贪女色。可如今殿下已大婚,充溢东宫也是必然。”
      想了想觉得有的话还是早说出来为好,也不怕章青砚多想,又道:“早些时候,朝野皆说楚王是陛下最想立为太子的人,可最后还是选了咱们殿下,这其中的缘故并不难猜测。奴婢也不便多言,只说本朝立太子从来在京城举行典仪,陛下这次在越州离宫就立了太子,很快又选出了太子妃,可见陛下实际上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姑娘东宫有段时日,太子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奴婢不敢妄测姑娘的心思,但有句话还是想说。那日在镜雪湖边,姑娘对太子说出那样的话,太子没有责备,反而应允要护姑娘周全,后来陛下欲赐侧妃,太子推辞,我想多半是为了姑娘。这次不再推辞也是为了封住他人之口。姑娘细想一下吧,该怎么做不需要奴婢多说了。”
      章青砚又闭上眼睛。陈询这段日子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如今陈鉴也将离开上阳,一切到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地步,自己为何还要坚守初心呢?那个初心只怕随着岁月的流逝,也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因自己是女儿身,就甘于如此过下去?陈鉴离京后,今生定再也不见了……
      想到此她心有戚戚,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好,哪怕走出东宫,也许能遇到他说上一点话……是啊,能够说说话也好……说什么呢?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此生不过如此了……既如此,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想着,她忽然觉得百无聊赖,便站起身来朝宜阳宫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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