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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是我表哥 ...

  •   “报告教官,四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高一高二各十二个班,每班为一连,四班为一营,今天是各营第一次集合,在操场上码了整整齐齐的六个方块。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四营长是典型的钢铁的意志钢铁汉,不苟言笑,嗓门似炮。
      “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停!”四营长刀子般的眼睛在队伍里一个小白脸的身上停留了一会,“重报!”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停!”四营长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队列,大声说道,“十四十五、十九二十出列!”
      在四营长眼神的逼视下,邵平平和宋一鸣硬着头皮站出来。
      哄笑声四起。
      “不许笑——会报数吗!”四营长大声问。
      “会。”邵平平蔫蔫地说。宋一鸣跟着点点头。
      “哑巴?声带缺失?”四营长很客气地左右询问了一下二人,不等回答就下命令,“来——蛙跳准备!”
      “会会会会会——”
      “哎会会会会会会!”
      四营长不做声色点点头,“归列!重报!”
      ……
      “少一人,谁没来?”
      队列沉默。
      四营长又点点头,“内谁,把花名册拿来。”

      阔大的操场上,六个方块整整齐齐,除了一条漏网之鱼。
      南墙站在树荫底下用脚碾着草皮,还是那双aj,裤脚往上折了两折,露出截脚踝,瘦得踝骨分明。昨天在网吧通宵,早上五点多回的宿舍,鞋都没脱,眼下两抹乌青彰显着昨晚的战绩。
      十二连长来了,一个有点小帅的新兵蛋子,不过二十郎当岁,也跟着躲到树荫底下,招呼他,“来,坐会儿坐会儿。”说着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了,咧着嘴抹抹汗,注视着骄阳下操练的各个方阵,“刚才十三连长说他们连有一没起的,现在已经去床~上逮人了,你别着急,先等会儿,一会我领你俩一块罚。”
      南墙靠着树也坐下,心想我着个屁急,那位死床~上才好呢,让我白捞着一上午。
      今天上午以营为单位训练,各连长都是陪练,没什么任务,南墙是十二连的,昨天逃宿违纪被对了出来,十二连长负责进行惩罚加训。十二连长对这位小兄弟态度挺好的,毕竟得亏他自己才能猫这偷会儿懒。

      十二连长嘴皮子有点碎,闲不住,拉着南墙就开始唠,刚聊到星座运势,远处传来一声喊。
      “啊?”十二连长眯着眼向远处的十三连长回喊。
      十三连长指指宿舍楼方向的操场,就小跑归队了。
      那边操场上,一个男生逆着朝阳踽踽独行,一步三晃,。枯草绿的军训外套靠宽肩膀挂着,直垂下来的裤子截在白匡威鞋背上,十八~九岁特有的身材,肉还是不肯多长一分,骨架却已抽条成型,瘦削而结实,单薄而高大。
      “不许走,跑起来!”十二连长拾起了点连长派头,站起来大声命令道。
      那男生晃的更厉害了。
      “诶,诶诶你怎么回事?”
      那男生好不容易走到了跟前,还没定住左腿一软就往下倒,十二连长伸手扶着他,拉不起来只好让他稳稳半跪在地上,两条瘦长的腿打着折。
      男生抬起头,虚弱地张张嘴想说话,眼神一错先和南墙对上了,俩人看着对方都眨了眨眼。
      “是那鬼。”南墙心道。
      “是那鬼火。”彭火心道。
      “快说啊,你怎么了这是?”
      “……报告连长,我,”彭火的眉毛拧在一起,声线中带着几分沙哑,“可能是昨天下午排队领军训服的时候中暑了……一晚上没睡着,现在头特别晕,还提不起力气来。”说着彭火喘了两口粗气。别人的声音走耳朵,这人的声音走头皮。
      “这……”十二连长张口结舌,刚想说赶快扶去医务室,话口上就被旁边截胡了。
      “还是不舒服吗?”南墙在旁边问道。
      “……啊?”彭火张了张嘴,喉咙里才卡出个音调,一张可怜见的俊脸上七分虚弱,三分茫然。
      十二连长刚想问怎么你们认识啊,话又被截在了嘴里,因为南墙接着问道:“给你买的药没吃吗?”
      彭火试图用眼神和南墙交流,“……吃,吃了?”
      十二连长在旁边挠挠头。
      “报告连长,是这样的,”南墙舔舔嘴唇,看着十二连长的鼻子说话,“他是我表哥,昨天回宿舍就一直闹不舒服,我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到了晚上了,我过去看看他,没想到冒了一身的汗,我,对当时医务室已经没人了,我怕他病情再加重,就偷偷跑出去找药店给他买了药,就是矮墙外面那条街的小诊所。”
      十二连长天真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问号。
      彭火听到他那句“他是我表哥”,眉毛先是带着眼睛往上一抬,紧接着就按下来,压着狭长的双眼皮褶皱更深了,斜垂的睫毛藏住眼睛里的又笑又气,笑的是这小子滑头,自己好好的男一加导演,被他变成了工具人,气的是他说谎毫无技术含量,还连累到了自己。按彭导的剧本,这场戏刚才就该圆满落幕了,现在杀出个程咬金,只好临时加戏。
      “说了不用你管你非得没事找事,”彭火攒起眉,有气无力地数落起来,“我刚就想说你怎么不在队伍里训练……被罚了是吧,你气死我算了你,小姑要是知道还得说我没带好你——连长,你看让我弟归队吧成不,他那份算我身上,我,我替我弟……”
      说着彭火前脚匡威碾着地往上使劲,后脚匡威蹬地弯得开了胶,膝盖打着晃,身子眼看就要起来,一个不稳又栽在了地上。
      “还什么罚不罚的,赶快去医务室!”十二连长连忙弯腰同南墙一起拉起他,“用我跟着不?用我跟着我再找个人去汇……”
      “不用了连长,我弟能扶得住我,不用那么麻烦您……”彭火靠着南墙站,声音又低又哑,“您看多不好意思,给基地增加负担了……”
      十二连长嗯嗯啊啊两下,挥手示意南墙赶快带他哥去医务室。
      “哥,是我没照顾好你,来你靠着我,扶住了——”南墙的尾音实在没憋住,飞了上去。好在十二连长已经风风火火地去汇报了,没听着他这个俏皮的小破音。

      “你炸他呀!”
      “我炸个屁!他手里还有大小王呢我走得了吗我?”
      高一和高二两座宿舍楼相对而立,中间的水泥空地白炽一片,那白色似乎带着热度,烤人眼,虫声悉悉索索,虫翅破空声若隐若现,勾起皮肤的瘙~痒,勾得人心烦躁。两个少年挤在楼旁树荫下,光斑摇摇晃晃。
      “下家都给你倒卡布奇诺了阿姨!”南墙最后两个字咬得贼重。
      “……”彭火恼火地看着欢乐豆结算页面。
      “你这个阿姨挺有意思,”南墙嗤笑一声,“无中生有大小王。”
      彭火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地敲点着屏幕,继续下一局,“你哥我缺觉,我脑子都是木的现在!”
      “你缺觉,我压根没睡,”南墙一边看牌一边嘟囔,“再说怎么就‘你哥’‘我哥’的了,少占我便宜。”
      “哎哎哎,哥可是你自己认的啊!再说你不该叫我声哥?要不是哥哥我捞你一命你现在可一对一加训呢。”彭火低头出牌,嘴里跟他掰饬着。
      “怎么就你捞我了,咱俩明明是各凭本事——出对儿出对儿!”南墙说着。
      “啧,呛火是吧,就你那扯谎水平,没我奶你那一口你早折那儿了!”
      “我水平怎么了我?”南墙梗着脖子。
      “撒谎你扯那么多细节干嘛,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没看见那小教官在那跟你挑眉?”彭火觉得得指点指点这个弟弟。
      南墙指指屏幕,“你无了。”刚才彭火跟南墙说话的功夫顺手点了个不出,结果地主一个顺子出去就剩一张牌了,“他那张是大王。”
      屏幕上队友给彭火脸上扔了八~九个烂番茄。
      “……你玩吗?”彭火看着自己的结算页面,觉得心倦了,把手机往南墙那递过去。
      “不玩,我现在就想睡觉。”
      彭火曲起一条腿放胳膊,恹恹地又开了一局,谁不是呢。
      俩人刚才演完了兄弟情深,一出操场十分默契地各奔自己宿舍楼,结果两分钟后,又在宿舍楼门口的空地上彼此相遇。
      “妈的,没事锁什么门啊!”缺觉使人暴躁,彭火玩着游戏,气不打一处来。
      南墙头往下折着,手薅了薅头发,眼皮半合着。
      “不行,我得去医务室躺会儿。”南墙摇摇晃晃站起来。
      彭火心说去吧去吧,自己打完这局也去,结果南墙站起来投下的那片阴影半天不见动弹,彭火抬眼瞅他,“你不走吗?”
      南墙身上浓浓的困倦和疲怠似乎消失了,一双眼清清明明地从树后移到彭火身上,慢慢停留在他的鼻子上,舔~了舔嘴唇,“表哥,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让你去医务室也不去,你别是骗我和教官的吧?”
      彭火笑出了声,“不是,臭弟弟,你说你马呢?”
      盛夏的暑气闷在日头底下膨~胀,滞住了风,因此一切地籁也消失了,南墙也不说话,彭火也不笑了,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亮。
      寂静的空地上,背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让一切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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