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笑忘书1

39、宣战

　　蒋弘文在汝州城的大街小巷里一直转着。皇甫子谦派人传了话来，说劫走陶秋岚的有可能是一辆牌号为57的汽车，让他留心。可入了夜的汝州一片寂静，偶尔一两辆汽车，也是和他一样寻人的。除此以外，别说是汽车，就是人都难得见到几个。
　　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终不是个办法。蒋弘文思量再三，还是让司机掉头回到了陶秋岚失踪的地方。
　　楼下的音乐声还若有似无的传来，更显得这间休息室里不同寻常的安静。秦正海百思不得其解。“何至忠仅辖三个省，目前处于最弱势。他应该知道，以他的力量，与我们开战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况且他在地理位置上与我们和江南都紧邻，现如今我们与江南已经议和……”说到这里，秦正海停了下来，看了看皇甫子谦，却见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头靠着沙发的靠背，眼睛闭着，半张脸就那样隐在光线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秦正海继续道：“他应该更忌惮才对。这样贸然开战，倒真的一点也不像何至忠的风格。”
　　话音刚落，却见皇甫子谦倏地睁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却是对着秦正敏问道：“你说的那个在A国认识的同学，是哪里人？”
　　秦正敏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回道：“这我倒没有打听过，不过听口音倒像是西北人。”
　　皇甫子谦还要再问，却被秦万山打断：“子谦，现在打仗才是正事！”语气中责备意味明显。
　　倒是秦正海听出了皇甫子谦的言下之意。“子谦，你是说少夫人被绑架与何至忠宣战有关系？”
　　皇甫子谦微微点了点头。“我也不很确定，但你的话提醒了我。论实力，何至忠与我们和陶家都不可同日而语，但那是军火交易之前。经过连年的征战，我们双方的实力损耗严重。相反，何至忠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这些年一直偏安于一隅，实力也不能小觑。”
　　“军火的事，我们和陶家都吃了亏，自然都不会声张。可也难保何至忠不能探得蛛丝马迹。就算他对我们的军力摸不太透，可有一点他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我们和陶家的联姻。要是陶秋岚出了什么差错，陶家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那我们和陶家的所谓联姻同盟也就自然不攻自破了。”
　　秦正海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可疑，“就算我们和陶家撕破了脸，何至忠对我们一样没有十足的胜算。他这样未免太过冒险了。”
　　“如果那样，陶家难保不会趁此机会对我们的南线发起攻击，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何至忠想要拿下江北易如反掌。况且你别忘了，何至忠的后面是谁？”
　　“你是说，A国？”
　　皇甫子谦点了点头。“A国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些年来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南陶家身上，西北一带驻防军力大幅缩减。他们只要攻下了雁城、风口和承关这三个地方，便可长驱直入，直指汝州！”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饶是秦万山这样的人也不由得一身冷汗。如果真如皇甫子谦猜测的这样，那江北可谓兵在其颈，岌岌可危。而导致这一切的，很有可能便是她的女儿——秦正敏。
　　可他总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子谦，会不会是你多虑了，哪里会有那么巧？她才刚刚失踪，何至忠怎么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或许她只是被什么人劫了去勒索点钱财罢了。”
　　皇甫子谦踱着的步停了下来，扬声对门外喊道：“汉诚！”
　　赵汉生感受得到屋子里气氛的凝重，所以也不说话，只是恭敬的站在门口。却见皇甫子谦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赵汉生不明所以，只得略带疑惑的走道皇甫子谦面前。
　　他本以为皇甫子谦会下达军队开拔的命令，没想到他只是问道：“外面是否一切如常？”声音低低的，只有屋子里的人能听得到。
　　“是！因事关重大，电报由情报处长直接负责，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皇甫子谦点了点头。“很好！你带几个得力的人仔细去核实一下，看看今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秦正海对他面露不解。“子谦，你怀疑我们中有人通敌？”说完便停住了。因为他猛然意识到，如果说有通敌嫌疑的，秦正敏，或者说是他们秦家便是首当其冲第一个。
　　皇甫子谦又岂会不知道他的顾忌。他拍了拍秦正海的肩膀，缓缓说道：“我们两家两代人出生入死，我又怎会怀疑你，怀疑秦叔？只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蹊跷。我不得不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赵汉生脸色凝重的回来，印证了皇甫子谦的判断。“少帅，一名服务生不见了。其他一切正常。”
　　秦正海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少夫人的食物！”与此同时，皇甫子谦也已经拿起了摆在一旁的小食细细的端详起来。
　　“A国人擅长用药。看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皇甫子谦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好一招一石三鸟！”
　　皇甫子谦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楼下的歌舞升平，只有那么片刻的停留，便快步走到了主席台上。
　　音乐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停了下来，看着站在台上的三个人。
　　皇甫子谦也同样静静的看着台下的每一个熟悉的的面孔。他们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人。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站在这里，对他们道新年快乐，说要一起迎接新年的盛事太平。可新年来没到，他便要亲口对他们道出另一个消息。
　　没有人能了解他此刻的挣扎。他看着台下那些鲜活的面孔，清楚的知道，就因为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多少人无法参加来年的新年酒会，有多少人永远都无法看到他们为之奋斗的盛事太平的到来。可他没有办法。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他与他们一样，别无选择。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和他们站在一起，不管要面对什么，不管会失去什么。
　　“众位！”皇甫子谦听到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开来，低低的回荡在这个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厅里。“就在刚刚，西北的何至忠对我部不宣而战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可台下却刹那便像炸了锅一般，错愕的，担心的，怀疑的。皇甫子谦只觉得自豪，因为那么多的人，男的、女的，却没有一个人露出过胆怯的表情！这便是他的江北军人，是他和他的父亲愿意付出生命来守护的江北军人！
　　“今日在场的，除了军人，还有各位的家小。子谦不敢有半句隐瞒，此战凶险，如果输了，不光是我们江北，全中国都有可能面临被列强侵吞的危险。子谦不敢向各位承诺什么，只有一点，无论如何凶险，我都会同大家一起，誓死守卫西北防线！”
　　台下众人齐声喊道：“誓死守卫西北防线！”
　　“好！姚军长、魏军长、陈军长！你们率部驻守潼江防线，严密注意陶锦麟的动向！秦叔，你与徐军长、孙军长即刻集结部队增援西北的孟建元。三日后，我与你们在雁城会合！”
　　秦万山闻言大吃一惊：“子谦不可！此战凶险，你如果有什么差池，江北必乱啊！”
　　秦万山的话说的直白，可也不算夸大，其他几人也欲出言相劝，却见皇甫子谦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仿佛在说这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情：“有诸位在，江北又怎么会乱？况且，正是因为凶险，子谦才更应该身先士卒！我走之后，汝州一切事情都交由秦正海全权负责！”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讶异，淡淡说了句：“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也请各位尽快做好部队开拔的准备！”说完便匆匆向门外走去。
　　秦正海望了一眼父亲，只见秦万山也是一脸的诧异，可见对皇甫子谦的安排也并不知情。他顾不上细究，追着皇甫子谦离开。
　　皇甫子谦正要弯腰坐进汽车，便听到身后秦正海的声音。他转过身看着小步跑来的秦正海，摆了摆手：“先别说了。你先回去将哈里带到她失踪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你！”说完便钻进了车里，车子快速驶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蒋弘文看着地上那排细小的铁钉，眉毛下意识地蹙在一起。对方敢这样将人劫走，可见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入了夜的汝州城虽然车辆较白天少得多，可今天是军部的酒会，参加的人几乎都是坐车来的。在路上撒上钉子的计策，如果不想提前败露，必定需要准确的掌握了少夫人的车队离开的时间。他的心里不由一惊，如果是……
　　正在思量间，便见远处车灯一闪，接着便是车辆急刹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便看到皇甫子谦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也蹲了下来，声音里掩不住的焦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虽然他是皇甫子谦的贴身侍从，可蒋弘文总觉得皇甫子谦遥远，这样的遥远来自于他的地位，也来自于他的性格。在蒋弘文的印象里，皇甫子谦一直都是冷冷的，沉默的，无论多大的事情，他总是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决断，很少这样，带着探询的口吻。
　　许是意识到蒋弘文的异常，皇甫子谦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又转回头认真的看着地上，慢慢地踱动着，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虽然只是这样被看了一眼，可蒋弘文心里还是一凛。他赶紧收起思绪答道：“少夫人的车应该是被人用铁钉扎坏了车轮，对方趁着司机和秦秘书下车查看的时候袭击了他们，然后将少夫人掳走的。少帅这边请！”
　　蒋弘文带着皇甫子谦走到还停在路上的车子旁边。后座的车门还是维持着打开的样子，皇甫子谦略一弯身，便看到了后座遗落的一只手套，孤零零的向他倾诉着发生的一切。
　　皇甫子谦握着车门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再用力。他仿佛能够看到当初陶秋岚因为害怕而奋力挣扎的样子。也仿佛是在一瞬间，他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了信心。他一直笃定，对方之所以劫持陶秋岚，不过是为了向自己施压，让自己失去江南的帮助，从而在西北战局上妥协。陶秋岚是摆在他和何至忠之间的一个砝码，也正因为如此，他断定何至忠不会做出什么伤害陶秋岚的举动。可看到那只歪在车座上的手套时，他突然怀疑了，如果不是何至忠怎么办？如果对方只是一群图财害命的亡命之徒又怎么办？
　　皇甫子谦的脸隐在黑暗里，蒋弘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身影仿佛定在原地般的僵硬。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
　　“少帅，依卑职看，对方应该是准确掌握了少夫人离开的时间，这样才能既不动声色的将少夫人劫走，又不会误伤到其他离开的将领……”
　　话音未落，便见另一辆疾驰而来，刚刚停下，便见秦正海牵着一条半人多高的狗下了车。
　　正是哈里。
　　哈里围着皇甫子谦绕了两圈，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静静的等候着他的指令。
　　皇甫子谦从车上捡起那只手套，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哈里的头，“哈里，你能找到她的，是不是？”
　　哈里凑到那只手套前嗅了嗅，猛的高高跃起，将前爪搭在皇甫子谦的胸前，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它先是蹭了蹭皇甫子谦的脸，旋即猛地四肢着地跑了出去。
　　皇甫子谦大声喊了一声 “都跟上！”便率先随着哈里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