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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真相 ...

  •   陶秋岚原以为他只是借酒装疯在闹事,本来不想理他,可听他提到大盛书屋,猛地转过脸来望着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张了张,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那皇甫子谦却好像极为满意她的表情,慢悠悠的走到床尾,将她随手搁在贵妃椅上的衣服拿起来,笑道:“这样喜庆的颜色,可也是特意准备的?”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春桃特意帮她挑了一件水红色的旗袍。此刻握在他的手里,仿佛染血般的刺目。
      陶秋岚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嵌在肉里,钻心的疼,也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找回一点理智。
      “你什么意思?”
      “心心念念的人今日同旁人订了婚,你穿的这样喜庆,是想要替他高兴呢?还是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那个同他订婚的人是你?”
      陶秋岚只觉得她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太阳穴突突的疼,仿佛听到了全身的血液全部都集中到了脑袋的声音。
      可她偏不肯在这个人面前有哪怕一丝的软弱,哪怕明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带给她的只能是无尽的深渊,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仿佛着了魔般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你说什么?”
      皇甫子谦却哈哈大笑了出来,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可他的目光却是冷的,像是猝了冰的铁。
      “我说什么?我说陶致远今日订婚,同江南卢军长的千金。这样说的可够清楚?”
      陶秋岚倏地停下脚步。皇甫子谦的话好像一波波的巨浪,朝她排山倒海的涌来,让她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他的嘴一张一合,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吞入腹中。她不能思考,只是机械的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
      皇甫子谦却不容她后退。他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逼迫她看着自己。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订婚?那还要多谢谢你,不然,以他的身份,哪能高攀得上卢家?”
      陶秋岚根本顾不上细究他话里的意思,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卢家,哪个卢家?莫非是卢传亭的女儿卢玉珊?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可偏偏有个人非要将一切事无巨细的都要告诉她。皇甫子谦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好像一把锤子,将她所有的伪装、幻想以及坚强全部砸碎。
      “如果没有你透露的消息,陶致远哪有同卢传亭结盟的资本?只是不知道当他们看到那批武器的时候,是不是还会一样的感谢你?”
      陶秋岚强忍着泪水,拼命的摇头挣扎。她一定是被噩梦魇住了。醒了就好了,就好了。
      可皇甫子谦却不放过她。他一把将她拉的更近。“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那批军火明天就到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他们费尽心思花了两千万两买来的,不过是我江北不用的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或许,陶致远早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他不会这样着急订婚的。到时候,那卢传亭虽然吃了亏,可碍于面子和女儿的名声,也不得不将这口气吞下来。哼,好一副如意算盘!我倒真是小看了他了!”
      “或者,我是太高看了你们的感情了!”
      “不会的……不会的!”陶秋岚嘴唇颜色尽失,不停的颤抖。她看着他,满脸祈求,就算是失了尊严,她也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他用来侮辱自己的另一个手段罢了。
      “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选了你这么蠢的人来帮他打探消息?”皇甫子谦嗤笑一声。“我早就提醒过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却偏不听!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赔了夫人又折兵!是啊,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当日也是一个人,以这样嘲弄的语气警告她,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已经为时已晚了。却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早就知道?”他看着她为了那批军火委曲求全的讨好他,看着她战战兢兢的将情报努力的送出去,只怕也是眼睁睁看着她如何得到了那个假的数字,还这样的视若珍宝。
      “我怎会不知?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他的笑那样得意,一只手攀着她的后脑,湿热的气喷在她的脸颊,话里全是挑逗:“就连同那两晚,也是我安排的。”
      陶秋岚拼了命的挣扎,可她的头、她的胳膊全被他固定住,仿佛是掉入猎人陷阱的兔子,挣不脱,逃不掉。
      挣扎间,她的手触到他腰间的枪匣。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她一把将枪拔出,也借着惯性退出了他的禁锢。
      “你不要过来!”手中的枪一片冰冷,可却远远比不上她此刻的心情。她一步一步的后退,仿佛这样便可以逃开此刻这样残忍而窒息的真相。
      皇甫子谦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枪口后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笑意犹在,可眼睛却是冰冷一片。
      “果然,陶家个个都是侩子手,如今就连你,也要这样握着枪置别人于死地了!”
      他无所畏惧的一步步往前走,握着枪的陶秋岚却颤抖着一步步的往后退。
      皇甫子谦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陶秋岚握枪的双手,也不去夺那枪,反倒一把将枪抵在自己胸口。“你开枪啊!开了枪,你们陶家人才算是真的得逞所愿了!你开枪啊!”
      门外的敲门声大力的响起,还夹杂着撞门的声音,可皇甫子谦根本不为所动,仍旧紧紧的握着她颤抖的手。“来啊!你也是恨透了我了吧!来啊!一枪下去,咱们一了百了!”
      门被大力的撞开,秦正海第一个冲了进来,看见陶秋岚正用枪指着皇甫子谦,大惊失色的喊道:“子谦小心!”又怕刺激了陶秋岚,放缓了声音道:“少夫人,你冷静一点,先把枪放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窗子没有关,风吹动着窗帘拂过她的脸。陶秋岚只觉得一切的事情,都如隔了窗帘的那个人一样,让她看不清楚。
      “好处?我未花一分一毫得到了英国最尖端的武器,江南花了两千万两却只得了一堆破铜烂铁,你说,谁得的好处比较多?还有,掏钱的是江南,可英国人觉得和他们结盟的却是我们,你说,谁得的好处比较多?陶家懦弱无能,只能将儿子的心上人拱手送人;而我不过动了动嘴,便得了一个如花美眷,你说,谁得的好处比较多?”
      秦正海看那枪连保险都没拉,知道皇甫子谦没有什么危险,缓步走到门口,对着华叔道:“没事了,告诉大奶奶,不用过来了。”
      江南江北僵持不下,英国人出面调停,双方最终以联姻和平收场。可英国人同时放出消息,说愿意提供一批最新的武器给它的盟友。江南江北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和英国结盟的机会。最终还是皇甫子谦占了上风。他答应了英国大使罗宾逊,说他愿意以一千五百万两的高价买下那批武器,并给他五百万两的佣金,但前提是罗宾逊要帮他合演一场假意与江南合作的戏码。
      这些事情陶秋岚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努力的说服自己,妄图以一己之力促成南北和平的局面。
      “列强害我之心不死,你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助纣为虐!”陶秋岚只觉得气愤,他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算计的是自己的同胞,讨好的却是他族?
      “这不用你管!”皇甫子谦怒气冲冲道。“况且,你们江南不是也想着要那批军火?现在成王败寇,你们倒唱起高调来了!”
      陶秋岚勉强撑在窗台不让自己倒下。原来是这样。她只觉得脑袋发晕、双腿发软。从头到尾,他们在乎的就都是那批军火,在乎的是与英国的盟友关系;从头到尾,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平协议来解决一切。她便如一个木偶般,被猛然间推到了前台,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全然由不得自己。
      陶秋岚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再也不想去管是战是和的国家命运,她所能想到的,只剩这样的一句。
      她本是江南最普通的一个女学生,与政治没有半点的关系,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和那个带给她晦暗生活唯一一束阳光的人长相厮守而已。为什么会是她?
      皇甫子谦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为什么会是你?这应该去问你们陶家!是你们陶家人将你送给我的!”
      “三倌!”门口清丽的声音响起,正是赵氏被人搀扶着上了楼来。“不要再说了!”
      赵氏蹒跚的步伐无声的提醒着他,怎么可以心软,她是陶家人,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他怎么能对她不忍?
      他一把将陶秋岚手里的枪夺了下来,劈手扔在一旁。“是你的陶致远哥哥将你送给我的!”
      “你胡说!”
      “怎么?你不相信?他除了靠女人帮他出头,他还会什么?”
      陶秋岚扬起脸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倔强和不甘。“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还不是也想着靠政治联姻来替江北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皇甫子谦似是被气急了。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哼!就凭你也担得起政治联姻的名头?那陶锦麟可怜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才找了你来……”他又猛地放开她。“我又何乐而不为?那陶家小姐本就是个病秧子,就算没有我,她也活不了多久。可你不一样,你可是他儿子的心上人。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个暗示,哪料到他们竟然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全然不顾江南的脸面,还有他儿子的心意!”
      陶秋岚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知道皇甫子谦恨透了自己,恨透了陶家,恨透了江南,她知道这一定是皇甫子谦故意说出来刺激自己的,可她一遍又一遍的尝试,也没能从皇甫子谦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和夸大来。
      她像是认了命,也像是终于清了醒。“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连同所谓的联姻,都是假的。她放弃了一切,她勉强说服了自己接受的这一场联姻,也不过是皇甫子谦为了迷惑江南的一出戏罢了。
      “陶锦麟为何答应我完全理解,比起他的江山权力,儿子的那点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陶致远为何要答应?而你又为何要答应?后来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想的,原来是一出美人计!”皇甫子谦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诮。“只可惜,你们不知道,我皇甫子谦却不是一个罔顾杀亲之恨,一心沉迷女色的昏庸之辈!虽然那交易的消息是假的,可是我对你的厌恶,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是没有想多给她机会,可她呢?为了陶致远,为了可以将他置于死地,她又做了什么!
      “杀亲之恨?”陶秋岚一把将脸上的眼泪抹掉,轻轻笑了出来。“当初可是你大举攻打江南的!何来的杀亲之恨一说!”
      皇甫子谦的脸刹那间沉了下来,两眼似要冒出火来。他一把拽着陶秋岚的胳膊,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大步的朝卧室门外走去。
      “三倌,你要去哪里?”赵氏想要去拦,却被皇甫子谦轻易架开。“大嫂,你不要管,今天我就要让她知道,她和她们陶家人,究竟做过什么!”说完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陶秋岚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刚刚又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被皇甫子谦拖着,走到最后,几乎已经是跌跌撞撞的了。
      皇甫子谦一路拉着她出了小楼,来到了赵氏常在的那个禅房旁边的一个房间门口。他一把甩开她,双手推开房门,这才转过头来。
      他的胸口微微的起伏,一只手指着房间里面,恶狠狠的对陶秋岚说道:“这便是你们陶家欠下的血债!你说我与英国人做生意是与虎谋皮,那我要与你们陶家和解才真的是天理难容!”
      陶秋岚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发现这原来是一间祠堂,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几排灵位,墙上是几幅画像。正中间是一位旧式打扮的人的模样,想来应该是皇甫子谦的祖辈。在他的旁边是一位身着戎装的人的画像,陶秋岚见他与皇甫子谦如出一辙的军装,料定这必然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皇甫晟彦了。
      陶秋岚不解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这与我陶家有何干系?”
      “无关吗?若非你们,我父亲何至于大志未成便撒手而去?我……”
      “当初是皇甫大帅先攻打我江南的。我江南又有多少人因为这场战争而命丧黄泉?按你的说法,岂不是人人都要来找你讨回公道?况且,我听闻皇甫大帅是车祸而死,并非死于我江南的枪炮之下!”
      陶秋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泰然的与皇甫子谦平视。
      “车祸?到了如今,你还想用这套说辞还开脱?车祸的车子如何会先行爆炸?你们刺杀我父亲或许还是为了扭转战局,可我那无辜的侄儿呢?他才仅仅六岁,你们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陶秋岚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最下排一个较新的排位上,赫然是一个孩童的照片,一派纯真无邪,却偏偏出现在这样幽黑的排位上,让人的心无端的一紧。
      “我不信!你胡说!”陶秋岚瞪大了眼睛的望着他。这一定又是他的另一个打击自己的伎俩。
      “我也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可偏偏是你们陶家,犯下了这样惨绝人寰的罪行!”
      皇甫子谦看着远处急急赶来的赵氏,心里更是沉痛。“你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要将我们皇甫家赶尽杀绝。只可惜,你们的情报忽略了,皇甫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即将回国,否则,你们是不是就会重新拟定计划,让我也像父亲和小杰那样横尸街头?”
      “不可能!不可能!”陶秋岚甚至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皇甫子谦,甚至是祈求的,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欺骗的蛛丝马迹。
      赵氏由吟翠扶着赶来,秦正海跟在身后。他挥退了华叔等人,偌大的家里,便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三倌,事情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要来打扰父亲他们的清静!”赵氏的声音中透着悲凉。
      “大嫂,父亲真的能获得清静吗?可我日日都会梦到父亲,梦到他让我替他和小杰报仇!大嫂,你处处维护她,可若不是她,不是陶家人,你又怎会因为伤心而摔断了腿!”
      “三倌,皇甫家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只盼着你好!父亲定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你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
      “无辜?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只怕如今我们还有这江北十六省,都要不复存在了。她来我们皇甫家,就是为了打探情报来了!”
      赵氏猛地转头望向陶秋岚,声音存疑:“秋岚,三倌说的可是真的?”
      陶秋岚最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仿佛是小时候怠惰没有完成功课,母亲便会这样望着她,语气中全是沉痛、失望以及……不舍。
      “大嫂……”泪眼婆娑中,陶秋岚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眼睛闭上之前,她仿佛看到了赵氏脸上的惊慌,以及身侧那双试图拉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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