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笑忘书1

17、电话

　　因着这个缘故，所以当第二天早上秋岚再次出现的时候，赵氏并没有太意外，倒是皇甫子谦，原本慢条斯理吃着早餐的他，狠狠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餐桌上，拂袖而去。只剩一屋子的佣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想必从来没有见过皇甫子谦如此失了风度的样子。
　　都已经过去三天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和陶秋岚同桌而坐过。
　　陶秋岚虽然面上表现的淡淡的，可心里却比谁都着急。她甚至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会帮了自己，还是会害了自己。
　　因为自从她开始和其他人一起用餐开始，或者说，自从皇甫子谦不在一起用餐开始，她便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他人对于她的排斥。是啊，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不但搅了大家吃饭的兴致，还让那个众人都捧在手心里的皇甫三少天天有家归不得，有饭吃不上。这样的她，自然不会受到皇甫家任何一个人的欢迎。
　　虽然赵氏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恐怕赵氏对自己也是颇有微词的。所以今天晚上，陶秋岚一再坚持，说要再等等皇甫子谦。
　　赵氏听她这样说，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这样一等便到了八点多。赵氏见桌上的饭菜也已经热了好几遍，也不想让陶秋岚太过歉疚，便开口道：“我们先吃吧。”
　　陶秋岚见她这样说，恐自己再坚持太过虚假，便也随赵氏拿起了筷子。
　　硕大的餐桌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以及偶尔筷子碰到碗碟发出的声音。
　　陶秋岚食不知味，暗自懊恼。
　　当初她决定要迈出这一步，不过想着是能找个机会可以接近皇甫子谦，好借此可以探听到一丝半点关于那批军火买卖的消息。可现在看来，她反倒是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得更远了。那个人不但不理她，连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寥寥可数。
　　现在别说是军火，恐怕连皇甫子谦长什么样子，她都快要不记得了。
　　正在思虑间，院子里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接着便是皇甫子谦的脚步声。皮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亮。
　　一声一声。和着陶秋岚的心跳声。
　　皇甫子谦将手中的衣服随手交给早就候在一旁的华叔，正要上楼，却被华叔叫住。
　　“三少爷，大奶奶一直在等你吃饭呢。”
　　“大嫂还没吃吗？”
　　“正吃着呢。三少爷要是还没吃，就一起吧。大奶奶一直惦记着你的胃呢。”
　　皇甫子谦听他这样说，折了个方向，便朝餐厅走去。
　　赵氏听到皇甫子谦进门的声音，搁了碗筷站了起来。陶秋岚也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皇甫子谦先是看到了赵氏，笑着迎了上去，问道：“今天吃什么？”走了几步，才看到刚刚被屏风挡着的陶秋岚，一张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赵氏只当没看见一般，笑着招呼道：“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快来尝尝。”
　　“我吃过了。大嫂你赶紧吃吧。”停了停又说道：“这几天应酬多，大嫂你别等我了。我要是回来吃，会让人告诉厨房的。”
　　赵氏见他要走，开口道：“那就喝点汤吧。事情多，更得好好补补！”
　　“不了，我还有事。大嫂你吃吧，菜都要凉了。”皇甫子谦虽然一贯的恭敬，可陶秋岚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不悦。
　　当然，她更知道，这样的不悦，全都是因为自己。
　　皇甫子谦扶着赵氏坐下，看都没有看陶秋岚一眼，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陶秋岚看着赵氏满脸担忧的样子，突然有了主意。
　　“大嫂，要不我把汤给他送去吧。”陶秋岚的声音怯怯的。倒不是她存心伪装，实在是她心里确实没底，不知道这样的反常举动会不会被这个连皇甫子谦都敬重的女主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氏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生不忍，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吩咐她道：“秋岚，其实两口子过日子，没有什么其他的诀窍，就是要忍。如今，你就先多忍耐他一点罢。”
　　在这幢威严却冰冷的皇甫大宅里，唯一能让陶秋岚觉得温暖的便是这个打扮和语气都神似自己母亲的赵氏了。如果可以选择，她最不愿意欺骗和利用的，也是赵氏。
　　可一切都是如果，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其他的机会。
　　陶秋岚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不断的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你并没有要伤害赵氏。即使皇甫子谦曾经差点要杀了你，你也没有要伤害他。你要做的，不过就是打听一下对江南有用的消息而已。
　　这桩军火买卖，对于如今事事处于优势的江北来说，不过就是一桩生意而已。但对于江南来说，那是可以救命的最后一棵稻草。而对于全天下千千万万无辜的人来说，那是他们可以安居乐业的唯一机会。
　　她不该这样纠结的。纠结只应存在在双方都手握王牌的时候。如今胜负已经快要见分晓。她做的，不过就是天平两端的砝码重新归于均等而已。
　　陶致远说的没错。只有江南江北势均力敌的时候，才是天下最太平的时候。
　　走廊走到底，便是皇甫子谦的书房。皇甫子谦平时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所以只要他在家，二楼连个佣人的影子都没有，更显得死一般的寂静。陶秋岚连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房门虚掩着，想是料定也不会有什么人上来，所以他也并不避讳。陶秋岚不敢太过靠近，听得并不真切，只感觉好像是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突然，皇甫子谦提高了声音，语气里也满是怒气。“罗宾逊先生，你应该知道，江南陶家是绝对给不起你这个价钱的。而且，这个数，也够你子子孙孙花好几辈子了！”
　　陶秋岚一个激灵，手里的盘子差点端不住。
　　罗宾逊先生。罗宾逊先生！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和罗宾逊先生谈生意，谈一个和江南也有关的生意，而此时此刻，除了那个军火买卖，还能有什么？
　　发了这顿火，皇甫子谦的脾气似是压了下来，声音也随着低了起来。陶秋岚心下着急，便又朝门口走了两步。
　　“OK。”皇甫子谦又换成了英文，“20 million tael，不能再多了。你好好考虑，不过我的耐心只到明天早上。九点前得不到罗宾逊先生的答复，这件事情就不用再谈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陶秋岚听到挂电话的声音，知道不能再耽搁，转身急匆匆的朝楼梯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便看到秦正海快步朝二楼走来。陶秋岚急中生智，慌忙又转身，做成正要向书房走去的样子。
　　“少夫人！”
　　陶秋岚强迫自己镇定。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身，望着面前这个被皇甫子谦视为亦兄亦友的人，微微一笑：“秦秘书，可是要找少帅？”
　　秦正海虽然从皇甫子谦那里听到了陶秋岚最近的一些行为，知道她最近不再如以前一样窝在小楼里，可这样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他看着面前这个轻松自得的人，脑子里浮现的，却还是她刚入府时茫然无措的样子。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瞬间，秦正海的回答便慢了半拍。直到看到陶秋岚不解却耐心等待的眼神时，秦正海才掩饰性的笑了笑：“是啊，我来找少帅。”
　　“如此便要麻烦秦秘书了。”陶秋岚将餐盘递到秦正海面前，“这是厨房特意给少帅留的汤。秦秘书必然是有要事相商，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秦正海看着陶秋岚款款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想着是自己多心，摇了摇头，端着热汤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皇甫子谦坐在沙发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哈里的毛。一人一狗，一派闲适和享受。
　　见秦正海进来，皇甫子谦轻笑起来：“华叔是越来越会偷懒了。”
　　“这回你可是真错怪华叔了，这是少夫人让我端给你的。”秦正海看皇甫子谦并没有如以前一般动怒，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看你的这位新夫人对你也很是关心。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皇甫子谦的笑声几不可闻。“是啊，她是挺关心的。对吧。哈里？”边说边挠了挠哈里的下巴。哈里甩了甩头，半人高的身子，竟然就那样靠在了皇甫子谦的膝盖上，像是应允，又像是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