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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天亮得越发晚了,除却主人院的动静,晨雾逐渐转白,门房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本打算到外头放水,刚走到墙根儿就听见大门被叩响,他只得重新系好裤腰带,含糊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男声,“知府齐大人家的,奉我家大人的命,来送帖子。”

      门房迷迷糊糊的浆糊脑一顿,知府比他家老爷官儿还大的知府?小子顿时清醒,跑着开了门。

      外头站着个三四十年纪的男人,穿得厚实鼓胀,见人下菜碟的货,瞧他卑微,便立即挺直了腰杆。

      “我家大人说了,魏大人远道而来实在不易,特开晏为他接风,小哥可务必要将帖子及时送到。”

      “哎,哎。”门房忙点头应下,双手去接帖子。

      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拿过,两人同时皱眉看去,这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还来了一人,裹着暗色披风,他扯了帽子,露出张沾了寒意的面庞。

      门房一改不满,忙行了个礼,“花大人。”

      齐家下人见状只得咽下喝骂,花靖远笑道:“既如此重要,我便代为送到曲别居,不劳小哥亲自跑一趟了。”

      门房迎他进来,殷勤道:“大人今儿怎么来得这样早?”

      花靖远也不看齐家下人,随手将大门往后一拍,道:“有事和你们家公子商议,不用管我,你自去休息。”

      门房这才想起自己是要起来撒尿的,不禁打了个哆嗦颠颠跑远,花靖远回头瞧了眼魏府大门,揣着手往曲别居去了。

      庭院寂静,唯有靴底踩着实地发出细碎声,花靖远是半个风雅之人,慢慢走完了这一程路,踏入曲别居内,刚靠近卧房,便闻见一股香味。

      像是裹了冷酒,偷藏在香火寺庙里的身外客。

      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天,凭日里去衙门,魏从曳尚且要踩着点卯匠的笔头出门,今儿竟有心情早起燃香。

      推门而入,内室床上没人,转身一看,魏从曳拥着厚实的被子摊在榻上小憩。

      “公子。”

      后者不语,闷闷从鼻腔回了个“嗯”。

      花靖远在圆桌边坐下,随口问:“今儿起这么早?”

      男人暗羽似的睫毛一颤,幽幽睁了眼,“我乐意。”

      不晓得他又抽什么疯,花靖远点了点放在桌上的帖子,“齐家送来的。”

      魏从曳掀开被子,怀里还抱了个套了羊皮的汤婆子,闲闲打了个哈欠,“齐勒明?那孙子要做什么?”

      花靖远言简意赅:“大约是要请你去趟鸿门宴。”

      “何时?”

      “明日晚间。”

      魏从曳支着脑袋,没睡醒,整个人尚且有些懵,半晌才道:“周将军到哪儿了?”

      “按从玉来信日子推算,最多两日便要入城。”花靖远不紧不慢道,“从山西到瞿临一路可谓是过关斩将,若换了别人,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魏从曳闻言,目光落到帖子上,“那这可不知鸿门宴那样简单了。”

      “怎么说?”

      “那孙子,”他丝毫不将自己顶头上司放入眼中,凛然道,“怕是还想污我清白。”

      花靖远:“……”

      室内早久用上了最好的银碳,暖洋洋的,他瞧着魏从曳的懒怠模样,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正事说完,正准备抽筋去骨睡个回笼觉,外头传来“噼啪”一声脆响。

      曲别居内清静,花靖远不由起身看了一眼,院落尽头多出了一堆劈好的柴火,“咦?”,一道鹅黄色身影正弯腰忙碌着,他接着新奇问道:“何姑娘为何在劈柴?”

      话音落下却没得到回应。

      他以为是魏从曳没听见,正准备再问一次,余光一暗,对方已然起身,一身暗紫锦袍,骚得能上京里的抚云楼卖艺。

      魏从曳镇定自若倒了杯热茶,道:“我去帮你问问。”

      =

      鹤青捡过一块完好的树桩子,坐下擦了把汗,原本在遥疆时,她早晚无事便会练练刀,到此处不太方便,劈柴倒是发泄力气的好方法。

      她抱着斧头的长柄发了会愣,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端着茶碗的手,指甲修建的齐整,稍稍有些泛白,看着像是有体虚的毛病。

      抬头一看,一双好看的眼正俯视着自己,睫毛浓密仿佛浸了水,幽幽泉眼就在正中——

      “公子。”

      魏从曳将茶碗递过去,“拿着,喝了。”

      鹤青接了茶,他也不走,难得屈尊从屋内出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瞧不清楚,如今两人面对面,可不得仔细看看。

      魏从曳不见外地蹲下,道:“为何劈柴?”

      只见这丫头眨了眨眼,道:“厨房那边全哥儿伤了手,不方便。”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移至那边锋利的斧头上。

      人都是这样,能碰就不能光看着,他单手从鹤青下巴底下抢过木柄,本欲掂量掂量,没成想入手极沉,他一时竟没提起来。

      “……”

      鹤青见状忙盯着自己手里的碗,十分有眼色道:“公子,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光比力气,一般人都比不过我,在我们那儿,他们都说我是男儿错投女儿身,天生神力。”

      “……”,魏从曳闻言,极其自然丢开斧头,手往膝头一撑,“是吗?那咱们比比?”

      鹤青瞧着他那只修长、节骨分明的手,十分正直地摇了摇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

      魏从曳顿了顿,从顺如流道:“无妨,这院子没有别人,咱们俩只是比试比试,不算逾矩。”

      鹤青犹豫片刻,伸手握住。
      男人的手干净温暖,她转而盯着地面眨了眨眼,却又被余光中华贵的外袍刺绣吸引住了目光,“公子,我力气真的很大。”

      魏从曳莞尔,凭武艺尚不可知,但比力气,男人岂会输给一个女子?

      “那咱们开始吧。”

      他握住的是一只女子的手,娇小却不柔软,掌心甚至有许多茧子,和昨晚梦中带血的手完全不同。

      他下意识握紧对方的手,然而整个过程太快,让人尚且来不及做出调整,肩胛骨一痛,鹤青毫不留情地将他这一看便是富家公子的手,压在了一片还算平整的木头上。

      赢得太容易,让人不由怀疑。

      鹤青迟疑:“您让着我?”

      魏从曳踉跄起身:“……”

      气氛有些不上不下,鹤青便是有些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然抚平一身外袍,径直走远。

      “公子,您的碗……”

      魏从曳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脚步回屋,而倚在窗前看了全程的花靖远热心给他添了口热茶,“压压惊。”

      “……”后者递了他一眼,“好笑?”

      花靖远从来都是个不失风度的君子,此刻也不过是将笑意拘在眼中,道:“先前不知霍家那恶犬深惧何姑娘缘由,此番倒有些理解了,换了我上去,怕也要逊色三分。”

      他和魏从曳一块儿长大,两人拜同一人为师,他刻苦些,拳脚功夫略胜过后者,若是犯到何庆手上,结局……未可知。

      “……”魏从曳张了张口又闭上,他的手尚且有些发麻。

      闲话间,院内又来了一人,是魏府少有能直接入曲别居不看重规矩的女子,同样在厨房做事,专门负责魏从曳的三餐,叫阿时。

      “公子,今儿熬得鱼片粥,张老伯清早送来的活鱼,可鲜了。”

      晓得今日休沐,连带花靖远的份儿也备了,粥里放了姜蓉驱寒,食盒才掀便散开,鲜味忙不迭散出来,勾起两人肚里的馋虫。

      魏从曳抬下巴指着外头,随口吩咐:“给那丫头也盛一碗去。”

      阿时比他长两岁,将爽口腌菜摆上的档口闻言笑道:“公子,厨房那边专门留了庆儿姑娘的份儿,听说是白师傅专门给她做的。”

      “白师傅?”

      见他不解,阿时便将下人们口中的八卦说了一嘴,说是前儿鹤青日日去厨房,叫那白师傅看直了眼睛,记在了心里。

      魏从曳听了一笑,想着方才那丫头与自己五指相握也面不改色,道:“人指不定以为那是劈柴的谢礼,白师傅怕要对牛弹琴了。”

      他心气尚且不顺,“成,那这粥我自己喝,别坏了人一片好心思。”

      一刻钟后,何庆将柴火送去厨房,刚洗完手,灶台边嗑上一碗银丝面,外加熬得发白的鱼汤。

      她侧头看去,青年五官端正,身上发灰的衣裳干净,笑得腼腆,“何姑娘,吃点东西吧。”

      何庆不客气端起碗,青年正开口要说什么,她喝了口汤,舌尖的鲜美让人实在惬意,她露出个不大的笑来,道:“白师傅好手艺,要不是怕全哥儿丢了差事,我倒想包揽了这劈柴的活儿”

      白师傅一愣,慢了半拍笑道:“何姑娘想喝,叫我做便是。”

      何庆点点头,“白师傅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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