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秋红棠》沉弥

8、第六章 影与橘

　　四周朦胧起雾，又是这个梦。
　　这次周围的景色清晰了一点，她看见了远方有一个瀑布，瀑布四周似乎长满了红色植物……是花？距离太远她无法看清。
　　她知道继续往前走就会遇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果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迷雾更加重了。
　　但这次白色身影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地。只是，无论她怎么向前走，始终无法触及那个停下的白色身影。
　　“你到底是谁？”她有些急了，朝着前方那道白影喊道。
　　白色身影这次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只见那笔直的背影稍稍后转，她看到了一个如刀刻般，精致完美的侧脸——
　　咚地一下，一个重物沉沉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哇！好痛！”红棠揉了揉跟厚实地板亲密接触的额头，正梦到关键时刻竟然摔下床了。
　　一边揉着额头，昨夜的回忆一边朝她袭来——
　　气冲冲地走下楼的红棠，心里不停骂着当她侍女般捉弄的苏未尹，全然没发现周边已经围着一圈歌女和舞女。
　　“红棠红棠，你刚刚有见到苏未尹少爷吗？”一个舞女双眼发亮地问。
　　“见到了。”红棠此时还是气在头上。
　　“我也好想进雅座给苏未尹少爷奏曲伴舞。”另一个舞女感叹道。
　　“我可不想。”红棠没好气地说。
　　“苏未尹少爷可是国相府的大少爷，要是被看中了，以后就有机会成为国相夫人了，半个国母呢。”又另外一个舞女憧憬地说道。
　　“秦芳少爷也不错，可是大将军的独子呢。”又一个歌女说道。
　　“秦芳少爷终日混迹各种风流场所，还是苏未尹少爷好，长的俊俏，家世又好。”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绕在红棠周围。
　　这时，红棠才发现自己又冲动了，她该不会一下子得罪两个不能得罪的人吧。
　　“完了，我还是收拾收拾走人吧。”和周围一群兴奋的女子格格不入，红棠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了。
　　回忆着昨夜的事，红棠抱着被子坐在地上，捏了捏自己的脸，好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就在她在为未知的流浪前途烦恼的时候，房门被一下推开了。
　　“红棠，我过来与你说一件事……”能在临江阁任意房间随意出入的，也只有琉璃夫人了。看到一头乱糟糟，衣衫不整地抱着被子睡在地上的红棠，琉璃夫人有点吃惊：“这太阳都下山了，你怎么还不梳妆？”
　　迷迷糊糊的红棠看见了琉璃夫人后，整个人突然打鸡血一样坐直身体。红棠委曲巴巴地低着头，说道：“琉璃夫人，我真不知道苏公子是国相府的少爷，所以昨夜一不小心做出了无礼的举动，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让我继续在这里奏曲吧。”
　　琉璃夫人一脸奇怪地看着红棠，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脑袋撞坏了，举动这么异常，“你在说些什么呢，我今日过来是同你说，今后你不需要在大厅里奏曲了。”
　　“琉璃夫人，请你原谅我一时无知吧。要是离开这里，我就无处可去了。”红棠还是不死心。
　　“苏公子跟我说，他十分欣赏你的琴艺。今后你无需再去大厅奏曲了，只需为苏公子独奏即可。”琉璃夫人看着一脸不在状况的红棠，补充道，“可还有异议？”
　　红棠望着琉璃夫人，似乎从夫人的眼中读到了一句：要是有异议你就打包走人吧。心想，这倒也不是什么累人的差事，不过就是给一个捉摸不透的贵公子奏曲罢了。这次她一定要抑制住自己火爆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就摔门离开。
　　“那赶紧梳妆，要入夜了。”琉璃夫人丢下一句话，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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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岸边，月影初现，江风忽起，吹得窗外灯笼摇曳。临江阁的二楼，某处亮起的房间，半开的雕花木窗内，此刻正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面如精致白玉，从容地侧坐榻上。隔着满桌美味珍馐，与男子对坐着的，是一名红衣女子，女子看似有点不知所措，眼睛始终望着房内其他地方，却始终不正眼望着对面的男子。
　　“我真有这么吓人吗？”男子首先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没有的事，苏公子何出此言。”红棠还是瞄着别处。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苏未尹单膝支起，身体后靠，侧头望着红棠，想抓住她的视线。
　　“这……苏公子身份尊贵，与我身份地位悬殊，怕是不合适。”她从未接触过身份如此尊贵的人，按着她从唱戏的、说书的听回来的经验，社会地位不同的人是不能直视对方的。
　　昨天还气盛如火的她，今天就变了个人似的，这让苏未尹有点苦笑不得，说：“别在意这些虚假之名。”
　　他盘膝而坐，撩起衣袖，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红棠的杯子倒满了茶水，正经地说道：“昨天是我无礼冒犯，今天特地前来赔罪。这满桌菜肴都是我问过琉璃夫人而准备，应是你最爱吃的，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无礼。”
　　“啊？”完全没想到苏未尹来这么一招，这回红棠终于肯正眼看着他了。
　　红棠看了下一桌的美食，再看到苏未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既然对方认真赔罪了，她也没必要跟一桌食物过意不去，她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早就气消了。”
　　“气消的话，那还不起筷？”苏未尹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柑橘杏仁饼，轻咬了一口，“嗯，这柑橘的香味恰到好处。”
　　柑橘杏仁饼，这可是她最爱的糕点。红棠咽了咽口水，也拿起了双筷，轻轻夹起一块柑橘饼，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入口，柑橘酸酸的滋味立刻融化在口中。
　　“唔……好吃……”果真是幸福的感觉，红棠被美食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也忘了什么社会阶级的繁琐礼仪了。一连吃了好几个柑橘饼，红棠发出了一声感叹：“这时候要是有一壶桂花酿就真是完美了，咦，最后一块了，苏未尹你不吃吗？”
　　“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就好。”苏未尹温柔地说道，看着恢复神气的红棠，他嘴角也不自觉上扬。这张充满活力的面容，总让他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了。
　　“不过要我说的话，最美味的柑橘杏仁饼还是蓬华岛的莫属。那里的——”一边吃着柑橘饼，红棠一边若有所思地回忆。忽然意识到什么，红棠赶紧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