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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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从地板上爬起来时，季繁星已然恢复了冷静。
重新洗了把脸，上了妆，手指按在嘴角处轻轻地往上推，拉出淡淡的弧度。
又认真地对着镜子看了几眼，只觉着镜子里头那个姑娘冷静得连自己都感觉到意外和陌生。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季繁星掏出包里的手机，关机后随手扔在床上，然后下楼，跟爸妈打了招呼蹦蹦跳跳地出门，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按照原定的计划，到了江城医科大学，跟着汪晨鸢在剧组里呆了一整天。
厚着脸皮在一众演员中混了个脸熟，毕竟待她日后出山，这些人里说不好就有谁会是合作对象。
头一次高调地顶着星传媒集团创始人千金的头衔，巴结她的人还当真不少。
毕竟成为星传媒旗下时尚杂志的封面人物的资格，并不是谁都有的。
到了晚上的时候，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仔仔细细地做了个全套护肤，确认自己的皮肤看上去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便早早地爬上床睡了。
虽然她一点都不希望这样，但确有极大的可能，从明天开始和陆海洋之间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她得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第二天早晨季繁星睡了个自然醒，定好餐厅，买了下午的音乐会门票和晚上的电影票，哄走爸爸妈妈们，收拾了一箱或许明早得拎着一起出国的行李，便开始从头到脚地捯饬自己。
衣柜被她翻了个遍，最终还选了一条白色的蕾丝长裙。
陆海洋说过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白色。
换好衣服，她端坐在镜子前，把从汪晨鸢那里学来的化妆技巧毫无保留地发挥出来。
最后自拍一张发了个微博。
苦哈哈地求着景瀚给自己当模特，已经一个多月没更新大作的微博，眨眼被网友攻陷。
看着那一排又一排眼冒红心的表情，季繁星满意地放下手机，躺在露台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十点过后下了一场阵雨，来势凶猛却去的也快，半个小时后只剩风声未歇。
天气依旧阴沉，远处的树枝随风晃动，群魔乱舞，就像欲冲出牢笼的野兽。
看了会儿，季繁星索性闭上眼，从一开始，数到七千五百四十二时，楼下终于传来动静。
季繁星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才又恢复平静。
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铁门缓缓滑开，接着是脚步声，有些沉重，一下一下似乎都敲在了她的心口……
又过了会儿，二楼的推拉门被打开，脚步声隔着两个露台间的围栏停在她身侧。
季繁星终于睁开眼，怔忪了几秒撑着扶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陆海洋对面。
目光触及到他右手上又渗出血来的纱布，眉心微动，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取来上次买的碘伏和纱布。
然后尝试着拉过陆海洋的手，见他没拒绝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取下纱布，给他清洗干净伤口又重新包扎好。
处理完一切，才慢慢地抬起头，弯了眉眼，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呼吸不由得一滞。
季繁星活了二十二个年头，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海洋，衣服弄得皱巴巴，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背微微地弓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眼底满是红血丝，一点也不帅了，看起来很糟糕，也很脆弱，好像那风再稍微大一点，就要把他吹走似的。
心底蓦地一抽。
“你要不要先进去休息一下？”季繁星试探性地问，“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好不好？你放心，我爸我妈还有叔叔阿姨不会回来，就算你待会儿气得把房子都拆了，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然而陆海洋就像没听到一般，还是死死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五脏六腑都看透一般，“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不是被我发现，打算一直瞒着我？季天朗和陈茜准备呆在外头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让人不忍听。
季繁星蹙了蹙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说道：“陈茜姐跟我哥表白的时候，我刚好路过，可我哥……我是陈茜姐回国后才知道的，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你，只是想过一段时间……”
陆海洋嗤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杨旭、于晚他们，也都知道。”
季繁星点头。
果然所有人知道啊……
“你们，让人挺失望的，真的，挺失望。”陆海洋偏过头，眼底仅剩的光全部熄灭，拉下眼皮，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太沉，以致连情绪都分辨不出来。
许久他才又转回来，面无波澜地盯着季繁星看了一会儿，讥诮道：“你倒是挺冷静。”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看起来一定跟天桥下的流浪汉一般无二，反观季繁星，她甚至还有那个闲情逸致精心打扮了一番。
清新的妆容，白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一半编了起起，剩下一半发丝在风中飞舞，乍一看就跟遗落人间的精灵一般。
可偏偏这样一个看似单纯善良的人，竟把他当傻子骗，还能笑得一脸无辜……
还真是，让他自愧不如。
季繁星怔了下。
事发突然，她原本也以为自己会无法招架。
可大概是已经经历过大喜大悲，又或者这情况她一早在心中演练过，真到了这会儿，再多的情绪也就表达不出来了。
与其说她是冷静，倒不如说她是木然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们他妈的到底凭什么不告诉我？”陆海洋终于暴跳如雷，猩红着眼睛，满脖子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怕我跟季天朗翻脸？因为一个不喜欢我的女生跟兄弟翻脸？你们还真是瞧得起我！”
“那会儿你是不是一边在帮我追陈茜，一边又在帮她追季天朗来着？季繁星，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很好骗的傻逼？”说着他又笑起来，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清冷，末了，兀自点点头，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自言自语道：“我他妈的可不就是个傻逼吗？当年看着我这傻逼毫不知情地对着陈茜大献殷勤时，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偷笑来着？呵，十年呢，我居然瞎到这种程度，白白浪费了人家十年的光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真他妈的是罪大恶极啊！”
听到这里季繁星便再没办法淡定了，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双手扒在围栏上，指甲被捏得发白，声音忍不住发颤，“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你闭嘴！”
季繁星被吼得一愣，刹那间，眼泪还是没崩住，缓缓滑落出眼眶。
却不是被他吓的，而是心疼。
想过他会很生气，很生气，但她没想过，他会这么受伤，神情落寞得就好像被整个世界背叛遗弃了那般。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说她能感同身受，那一定是骗人的。
季繁星艰难地扯了扯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如今似乎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即便是道歉的话。
她那时候究竟是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慢慢放下？再多的愤怒也都会被稀释掉？
可怎么可能只有愤怒。
这么多年陆海洋从来没有惹季繁星哭过，所以看着她落下泪来，心脏不由得发紧，但也只是一下，此刻，他并不接受自己心软，“季繁星，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骗我，但你不能，所以我就只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
季繁星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想着，说吧，反正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当是不想让自己留遗憾吧，她也没必要再苟延残喘了。
“因为喜欢你呀。”她抬着头直直地看着陆海洋的眼睛，毫无压力地诉说着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的心意：“因为我喜欢你呀。”
空气沉寂了几秒，风声也静了。
陆海洋所有的表情一瞬间全部凝固在脸上，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连前一刻自己为何暴跳如雷都忘记了，过了许久，他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
那模样看起来好像是被吓傻了，季繁星低头笑了下，自嘲地，“我说我喜欢你，以前不告诉你陈茜喜欢我哥，是害怕你和我哥闹翻，怕你会因此讨厌我，后来那么做，一是因为想成全一对有情人……其实更多的是想成全自己，我以为你彻底没机会了，我就有机会了，想趁虚而入……其实我哥和陈茜姐是准备找你坦白的，是我，是我让他们先缓一缓，我就想着或许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你追到手了呢，那你可能就不会太生气了……”
事实证明她不过是想得太美好。
陆海洋垂眸看着她，太多情绪一下涌在脸上，那表情看着有些古怪，“你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话既然说开了，季繁星便更坦荡了，头一次任满腔的欢喜在眼底恣意流淌，那闪动的眸光比身后缓缓从云层里露出来的阳光还耀眼。
像是不习惯，亦或是无法承受，陆海洋倏地撇开眼，意料中的反应，季繁星轻易地就接受了，甚至连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觉得这风有些大，吹进心里把一切感知都带走了，空空如也，人有些发飘。
像是不想给他时间去反应，又像是怕勇气也会被风带走，她索性一鼓作气，“初中毕业开始，到现在已经七年了。陆海洋，我喜欢你，七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叫你海洋哥吗？因为我不想做你妹妹，我想做你女朋友呀！”
季繁星探着身子去对他的视线，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和眼睛都弯着，笑颜如花，然后一字一句问他，“我喜欢你，想做你女朋友，陆海洋，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陆海洋此刻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心底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季繁星喜欢他？还七年，他竟然也一点都不知道。
在陆海洋愣怔之际，季繁星弯腰从地上抱起一个铁盆子，放在围栏上。
陆海洋盯着盆子看了会儿，发现盆子里装的全是星空大海的照片，他茫然地抬起头。
季繁星神色淡淡地解释道：“这是从你房间里的墙上取下来的，你如果接受，我就一张一张地再贴回去，不接受……”她顿了顿，从盆子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咔嗒”一声打着，蓝色的火苗随风摇曳。
“不接受，这些东西也没必要再留着了，我怕你以后看到它们会膈应得慌，毕竟这每一张背后都有我喜欢你的证据。”
说罢，她抓起一把照片翻过来，用手扒开。
果然每一张的后面都用正楷写着四个字“我喜欢你”，一笔一划端端正正，认认真真。
陆海洋错愕极了，这些照片就贴在他床对面的墙壁上，睁眼便能看到。
从季繁星上大一开始，每隔几天便跑来他房间里贴上一张，一直到现在已经贴了满满一墙。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照片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
见他盯着照片发呆，季繁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待他抬头看来时，问他：“陆海洋，我的心意都在这里了，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有点逼迫的意思，即便知道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也固执地想听他说出来，她的无处安放迫切需要一个句号。
陆海洋看着她片刻，目光下移，定在那簇跳动的火苗上久久地不说话。
接受还是不接受？
他忽地嗤了一声，先不说自己对她有没有超越兄妹之外的感情，眼下这种情况，叫怎么接受？
不过有句话季繁星说的倒挺对，这些照片再挂在墙上是挺膈应的，他甚至有些不太敢看。
在大脑反应过来前，陆海洋已经拿过季繁星手里的打火机，亲自打着，没有片刻犹豫，手上一松扔进盆子里。
火苗舔过照片，迅速将它们吞噬，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待陆海洋回过神来，已经是满盆子的灰烬，被风一吹，飘得满处都是。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蠢？还是喜欢我瞎？我浪费你哥十年的光阴不够，还要也浪费你十年？季繁星，别喜欢我了，挺别扭，也挺沉重的。”陆海洋没看她，目光随着在她身后翻飞打转的一片灰烬游移，片刻转身佝偻着身子走向一旁的躺椅，躺下，闭着眼睛，满身疲惫，“回去吧，想自己呆会儿，不想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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