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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夏末初秋的风,还没褪去太阳炙烤过的味道。但少了些炽烈,只是一片暖洋洋的。

      初开的桂花,让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这样的一片暖、加上一片甜,让顾迢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竟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午睡时的一个梦境——

      练功房前粗朴古木构架的长廊里,方徊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廊边木凳上,头斜向一边,靠着身侧的廊柱。

      许是周末也不放松、练了一个上午的功累到了,方徊来出了练功房,竟在这样和煦舒服的午后,就地打起盹来。

      顾迢猛然冲着身边的凌悦:“嘘!!!”

      “???”凌悦一脑袋黑人问号,用气声喊:“我什么也没说呀!”

      顾迢用嘴型说:“你呼吸的声音太大了!”

      顾迢自己,就是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看着方徊来的睡颜。

      原来她睡着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脸上的冷漠疏离消失了,没有了对世界的防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天真,让方徊来的整张脸,在太阳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到这时顾迢才知道,原来方徊来的冷漠,是她平日里清醒时,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

      突然凌悦看到,顾迢对着空气举起手来,那样轻柔、那样缓慢,一下、一下的向下挥舞。

      凌悦莫名其妙:“你干嘛?”

      顾迢不理她,脸上的那一阵笑——凌悦说不好,反正她从来没有看到顾迢那样笑过,好似心里的蜜太满了,溢出来,浸了顾迢满脸满嘴一般。

      凌悦顺着顾迢的视线望过去,她瞬间明白了——

      在秋日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方徊来的影子,倒映在长廊后的墙面上。

      顾迢的影子,正站在方徊来影子的身侧。

      顾迢这样抬起手来、又轻轻柔柔的落下去,就好似她影子的手,一下、一下抚摩在方徊来影子的头发上。

      睡吧。睡吧。顾迢在心里说。让方徊来睡得再安宁一点,再久一点。

      让方徊来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再松驰得更久一些吧。

      凌悦深深的看了顾迢一眼,突然觉得她这个平时看起来又二又咸鱼的基友,心里所承载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也深得多。

      好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湖。藏着只有顾迢一个人才知道的许多秘密。

      ********************************************

      深夜10点,学校操场的灯全熄灭了。

      看台角落,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到让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头顶星星点点的星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顾迢塞着耳机、抱着膝盖,坐在看台的最高处。

      耳机里传来的,是顾迢自己的声音,伴着一段安宁的吉他和弦,浅吟低唱着。

      让原本听起来充满稚趣的童歌,变成了让人心静下来的悠扬民谣。

      这是她改编的第32版《小星星》。

      顾迢从初中就开始玩吉他了。吃了几个月的馒头,好不容易省下饭钱买来的、一把很便宜的吉他。

      但是顾迢很满足。因为这样她就可以自己给《小星星》编曲了,不停的去试,直到复原小游姐姐那唱进她脑子里的歌声。

      其实凌悦的想法是对的。她知道顾迢喜欢方徊来,因为在顾迢心里,方徊来好到恨不得向全世界去炫耀。

      但是她不知道顾迢到底有多喜欢方徊来。

      喜欢到今天午后偶遇了在长廊打盹的方徊来,顾迢就得塞着耳机、一个人躲到操场看台最静谧的角落。

      不受任何打扰,一遍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不断重放方徊来的睡颜。

      一遍一遍的回想,一遍一遍的看。

      怎么看,都嫌不够。

      ********************************************

      于是,第二天下午5点。学校图书馆。

      顾迢坐在窗边的位置,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凌悦探头过去看顾迢是在钻研《表演心理学》还是《演员自我修养》,却看到顾迢的笔尖画出的只是一团比猫抓还乱的线团。

      顾迢的眼神完全没在笔记本上,而是飘向不远处长桌的角落——

      方徊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凌悦探头一瞟,女神在认真翻看一本——《故事会》。

      凌悦落下了海带泪:果然女神这种天赋异禀、老天爷赏饭吃的演员,根本不需死记硬背什么表演理论啊。

      突然顾迢放下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向了一排书架。

      凌悦一看——果不其然,方徊来看完了《故事会》,去书架边换新杂志了。

      书籍的海洋里,顾迢慢吞吞的走着。追随着方徊来脚步的节奏。

      她与方徊来之间,只隔着一排书架。

      空气里,弥散着新书的油墨香、旧书上古朴的灰尘味,还有……方徊来身上清冷又悠远的香味。

      一时间,顾迢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离方徊来那样近,又那样远。

      自从考进Z戏以后,顾迢的心里,第一次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难过滋味——

      她好像一朵向日葵,目光所及之处,永远都有方徊来的身影。

      方徊来好似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光。

      但是……方徊来的目光,什么时候才能在失散十多年以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落在她身上呢?

      正想着,突然隔着一排书架的方徊来动了——

      方徊来抬起手,就要去拿书架上的那一本《基督山伯爵》。

      顾迢慌了——那是一本超精装版的《基督山伯爵》,让这本原本就厚的大部头又加厚了好几公分。

      如果方徊来从书架上拿下这本书,那么透过留下的空隙,方徊来就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顾迢的脸了。

      顾迢突然慌了。

      她怕方徊来认不出她。又怕方徊来认出她,却只记得她是食堂里那个猥*琐过自己脖子的人。

      顾迢慌到大脑当机,不知怎的,竟也伸手握住了那本《基督山伯爵》。

      书架另一侧的方徊来,纤纤玉指、用了七分力道,想取的那本《基督山伯爵》,竟纹丝不动。

      方徊来看不到对面的顾迢,这时正紧张到双颊发红,手指死死的抠住《基督山伯爵》的书沿。

      顾迢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着:要是方徊来更加用力的拿下了那本书,要怎么办?

      好在方徊来似乎对世界名著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见有另外的同学对这本书感兴趣,也就放手了。

      正当顾迢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好似听到书架那侧的方徊来,发出了一声轻笑。

      似有若无,有些嘲笑的味道,却也有些宠溺。

      “???”顾迢的大脑更混乱了:难道是我在极度紧张之下,幻听了?

      ********************************************

      在顾迢日常喂蚊子、周末逛操场、经常到食堂和图书馆蹲点的节奏里,日子过得很快。

      秋老虎最后的一丝威严过去。很快,就到了北方的深秋。

      再不怕冷的人,也都套上了厚厚的毛衣。等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大家就要全副武装的戴上围巾帽子手套了。

      凌悦带着一身风的味道冲回宿舍:“已经好冷了呀!”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顾迢,喊了一句:“媪婆,弗要舌割乱盘哉?”

      “???”顾迢抬起头:“Can you speak 普通话儿?”

      凌悦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我去世的外婆附体了,所以用外婆家乡的苏州话试试你。你既然没被附体,为什么居然在——打毛线?!”

      顾迢白了凌悦一眼:“我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美女纸,打毛线很奇怪吗?”

      “不奇怪。”凌悦摇摇头:“我突然想到,能让你这么一个一年都不敷面膜的糙汉纸动手打毛线,除了被我外婆附体,还有一个原因——”

      “方游要过生日了。”

      “你怎么也知道方游的生日?!”顾迢大惊失色:“这是我用十包小浣熊干脆面收买一个与方游同社团的师姐,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情报!”

      凌悦翻白眼:“那是因为你每天除了跟踪方游,屁事不干,不像我对学校的各种八卦了若指掌,及时吃瓜。”

      凌悦打开学校论坛的网页,勾勾手指,让顾迢过来看。

      顾迢一瞧首页最火的几个帖子的标题:

      “女神方游要过生日了,今年生日送T家项链够分量吗?”

      “方游生日,丽思家的蛋糕订四层还是五层?”

      “据说去年方游生日,有师兄送了一辆车,今年会再加码吗?”

      顾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毛线:“……”

      凌悦也同情的看了一眼顾迢手里的毛线:“你这打的直挺挺烟囱似的,莫非是个围脖?”

      凌悦哈哈哈:“你别说,说不定你这次还真歪打正着了。”

      顾迢:“为啥?”

      凌悦:“据我吃瓜吃来的消息,从大一到大三,方游每次生日各位师兄师姐送的这些豪礼,她一份都没有收过。”

      凌悦指着顾迢手里的围脖:“说不定方游看你这烟囱,完全没价值,随随便便也就收了。”

      顾迢一团毛线甩过去:“你骂人能不能骂的委婉点!”

      凌悦挡下毛线团,叹了口气:“你说方游也不是最漂亮的啊,为啥在学校人气这么高?”

      又若有所思的自问自答:“难道就因为她够高冷?激发了所有人的征服欲?”

      顾迢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想过为什么。

      从小时候遇到,到长大了重逢。方徊来对顾迢,就是有着魔一般的吸引力。

      如果方徊来是一盏灯,顾迢愿意飞蛾扑火一般围绕在她身侧,不计代价。

      ********************************************

      巧的是,方徊来生日的这天,城里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凌悦迷迷糊糊从被窝里钻出来:“哇,老天罩你,你的烟囱围脖能派上用场了哎。”

      没人搭理凌悦。

      凌悦拿脚去拨弄顾迢的被窝,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凌悦迷惑:大周末的,顾迢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城北象山。卧云寺。

      天刚蒙蒙亮。没预料到天气突变的顾迢,把风衣外套紧紧裹在自己身上,蹲在寺庙的墙边,冷得直搓手手。

      一对本来和顾迢站在一起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居然下雪了,算了算了,别等寺庙开门了,赶紧下山吧。”

      顾迢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坚持蹲在寺庙的墙边。

      庙里的师傅终于来开门时,看到蹲在墙边的顾迢,吓了一跳,感觉这个裹着风衣、冷到有些猥*琐的女人,随时会站起来、豪迈一敞风衣露出里面的超多U盘问他:“师傅,看片么?贼劲爆的。”

      熬走了所有排队队友的顾迢,如愿拿到了卧云寺当天的头柱香。

      站在慈眉善目的佛像前,顾迢双手持香,恭恭敬敬鞠躬、敬香、磕头。

      顾迢觉得自己连过年抢头柱香都没这么虔诚过。

      顾迢对着佛像,用了十二分的认真,诚心诚意许愿:请您保佑方游。

      所求不多,只愿方游的一生,时时有那日午后小憩时,轻逸的睡眠,恬淡的面容,就好。

      如果还有多余的一点点许愿空间,那么保佑方游,愿意再看我一眼,就好。

      磕完头的顾迢,站起来拉平皱了的裤子,又对着佛像鞠了一躬,才毕恭毕敬走出了寺庙。

      没想到刚一出寺庙门,正准备顺着台阶往山下走,就在寺庙门前撞到一个倒地不起的女人。

      顾迢眼睛都看直了,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卧云寺镶着金边的招牌,心想——

      这也太灵了吧?!

      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竟然是——方徊来。

      顾迢赶紧冲过去扶起方徊来。

      方徊来一脸的苍白,看起来虚弱不堪,发青的嘴唇直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

      “怎么了这是?”顾迢焦急的问。

      方徊来捂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

      肠绞痛?阑尾炎?顾迢脑子里把所有会造成剧烈腹痛的疾病都过了一遍,越想越心惊,掏出手机:“我打120。”

      稍稍缓过一阵的方徊来,摇摇头。顾迢注意到,方徊来一直在把外套往下拉。

      顾迢不露声色的往后看了一眼,方徊来外套下可以看到裤子的部分,隐约露出一块暗红色的污迹。

      顾迢这就懂了,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需要及时治疗、不然会危及生命的病。

      顾迢知道方徊来练晨功练得刻苦,想来这象山,就是方徊来周末练晨功的定点之一。只是没想到今天会突然下雪,方徊来穿得少,又碰上不规律的例假突然来了。

      一时身体不支,这才倒在路边。

      顾迢一时不知该庆幸方徊来遇到了自己,还是自己遇到了方徊来。

      只是在心里又一次感慨:这卧云寺,也太TMD灵了吧!!!

      以至于后来顾迢还特意跑回来还愿,还大手笔给了五百块的香火钱。

      尽管不久以后,顾迢就会发现,卧云寺其实,根本就不灵。

      她在方徊来生日时许下的愿望,一点都不灵。

  • 作者有话要说:  卧云寺:生日许愿哪家强?入股卧云喜洋洋!=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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