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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罪孽之歌(4) ...

  •   “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
      “所以,樊先生信神?”骆长亭将钥匙往墙上一挂,弯腰换鞋,“信神也好。信了神,有一个明确的活下去原因,就能在这无尽的荒诞之中获得一丝喘息。”
      “我不信神。”樊钰笙冲溢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神不过是人的想象,信与不信都无什么实在的意义。信则有极乐之乐,不信也无悲痛。就如同死亡的魅力,有人恐惧有人淡然,信神便是进入车轮之中进行下一次的新生轮转,不信也不过是投入黑暗恐惧之中无意识。我本人是怕死的,更对死亡畏惧远退。但同样的,我亦是对死亡抱有兴趣的。尤其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那是什么感觉?”骆长亭问道:“我对死亡没有任何印象,眼一睁一闭像睡了一觉就变成了任务者。”
      樊钰笙却笑了,他说:“死亡的感觉对于我来说却着实是不好受。你知道我是被捅死的,是有喘息的时间的,也正是那一阵的喘息,让我在极致的撕痛之下感受到了这世间的不公混沌及荒谬。□□死亡之后,精神也会随之沉寂,堕入无尽的混沌与黑暗的深渊,不会有什么冷或是热,有的只是一种,能清晰的感受到的,某种东西开始消散,抓不住的失去的那种感觉让人恐惧而不安。如果信了神,就不会觉得太害怕,因为神会送你上天堂或是下地狱,有了归处自然无可畏惧。但我想直面那种恐惧,我要将这些恐惧嚼碎吞咽,只因这能填满心中的空虚与迷茫。”
      樊钰笙说:“而直到现在,我还有那种缺失的感觉,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却让我无比的满足。这让我想起了初中时的物理课上讲的能量守恒定律: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只是会从某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存在。能量不会凭空消失自然也不会凭空产生,而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科学家能准确的指出这些能量为什么会产生。人是由数万亿的原子构成的存在,算是一种能量,死后也会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就如同不死不灭的‘神’。”
      “——所以这大概就是青春热血的孩子,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原因。能量守恒定律不见得他们能明白,但基本是理解了,而这句话在无意识里已经记下沉淀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让他们从根本意识到自己是能永恒的存在,于是他们不信神也不畏惧神。当然这个前提是没有宗教信仰。”
      “难道就不能是这个时期的孩子发育过剩,激素上涨导致的无知无畏。”骆长亭将蒜苔胡萝卜辣椒洗干净,整齐的码在菜板上唰唰的切成规规矩矩的丁,说:“无知才能生出无限勇气。如果你告诉他们砸的某个东西的价格或是本身的意义,他们砸之前一定会考量一番他们是否能承受这之后的代价。但如果他们不知道 ,这个东西被砸是肯定的。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砸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而更重要的是砸之后的赔偿问题,是重罚那砸了东西的人还是起哄的那些人这也是个问题。毕竟每个人都各执一词,从自身角度来讲每个人都说的很有道理很真实,这时候就得看你的选择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吗?”樊钰笙笑着说:“家境优渥,人缘性格都好,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是这般多思虑的性格。想来也只有在生命中的某一时期里,犯下了一件无可承受的错事而留下的阴影。无意打探骆先生的隐私,只是想说一句,沉湎过去和期待未来都不太好,人生若是电影,你我皆是那演绎剧本的过路人。过去与未来一个无法更改一个无法预测,只有演绎剧本的当下最重要。既然如此又何必活得这般小心翼翼,肆意大胆一些才符合少年的人设。”
      “家境优渥。”骆长亭嘲讽的笑了笑,他道:“可那些都不是我的。”
      说着他就开了火,烧锅热油熬酱,待出了香味便倒腌好的肉入油锅,翻炒直至肉边发白时加姜蒜沫辣椒丁入味,倒蒜苔加大火快炒。五分钟后,一道香喷喷绿油油脆生生的蒜苔炒肉起锅。
      然后是借着剩下的油热锅倒胡萝卜辣椒丁翻炒,加盐加味精,一顿大火猛如虎的炝炒出了一盘大小一致,红绿相交,看着养眼漂亮的胡萝卜辣椒丁。
      最后是清炒上海青。洗锅清铲,烧干锅加入油大火烧热,放入上海青翻炒大约至菜叶由浅绿转变为深绿,加一小勺盐继续翻炒至出菜水再盛出,这道清炒上海青就完成了。
      “尝尝我的手艺吧。”骆长亭擦净手,盛好饭坐到桌子前将身体还于了樊钰笙。
      “看着不错啊!学过的吗?”樊钰笙夹起一筷子蒜苔炒肉放入嘴里,蒜苔的清香和爽口的滋味在唇舌间炸开,肉炒的嫩而油滑,一点也不老。还将瓣酱的浓香与蒜苔的清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姜的微辣及蒜的清香加持了这道蒜苔炒肉的分数。
      樊钰笙矜持的放下筷子,点评:“好吃。”
      “喜欢就好。”骆长亭赖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道:“你想问什么叫问吧。拐弯抹角半天一点也不爽快。”
      樊钰笙吃着菜,想你不也磨蹭了好几天才上岗就职,还好意思说我不爽快。但樊钰笙家教极好性格内敛,嘴上很积德,心里怎么想嘴上绝不说半个伤人的字,于是他道:“我就是想和骆先生交好关系,毕竟未来的一年时间我们得相依为命关系太僵彼此装模作样也不大好。另外,我个人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骆先生来帮我证实。”
      “猜测?”骆长亭下意识瞥了眼紧闭的核心室的方向,“借主合约不应该将资料备好给你吗?再不济也可以翻书架上摆着的《系统准则》,我懂的可能还没你多。”
      “确实如此。”樊钰笙非常爽快的承下了骆长亭的话,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十分不符的便是他的脸皮,他说:“樊某算不得什么天才,但一个月内记下关于借主的规定也不是太难。”
      骆长亭瞅了一眼书架上那本薄薄的《系统准则》,嘴角一抽,他道:“你当真是一点也不谦虚。”别看这本书薄,可这里面可是电子书,内容庞大复杂详细,概括所有系统不允许违反的和必须保障任务者与借主的利益的各项规定等等。
      骆长亭第一个世界结束后翻过这本“书” 以一秒一页的速度翻了十来分钟都没翻到尽头,最后系统R告诉他,他翻的还只是第一篇张的内容。
      《系统准则》这本书林林总总加起来上万篇,字数堪比骆长亭原来世界里的那种烂尾长更,如旧中国时期的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网文,只是内容无比枯燥毫无趣味。
      而借主作为借出身体帮助系统、任务者及世界的重要媒介,他们的利益规定远远高于任务者及系统本身。万篇内容,十分之四都是关于借主的利益保障权益。
      “有能力何须掩藏,展露便可。”樊钰笙说:“且《系统准则》中关乎本人利益,自然是重中之重。”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骆长亭抽出《系统准则》,随手翻页起来,漫不经心道:“你这么聪明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樊钰笙知道系统R回系统管理所办事,也就放下了他从资料里看到的关于他的人设,懒散着语气道:“我发现他们在与我们的合作中所得的利益及付出的能量不成正比,我们获得的利益远比他们获得的利益高出几十几百倍不止。且,其中各项规定近乎刻薄不公的是对待系统,不论是哪一方犯错,最后承担责任的必是系统。就算是他们不缺能量闲着没事做善事,也不应该是这么大范围的。最关键的是——支撑他们做‘善事’的能量及维持他们运转的庞大能量从何而来?”
      骆长亭翻书的手一顿,但很快就再次翻了起来,他说:“然后呢?”
      樊钰笙一挑眉,道:“然后我就想知道。我的命运改变以后,我是否会失去这段时期的记忆。”
      这个问题与他之前所述的问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却奇迹般的没有任何突兀。
      骆长亭没有把话题扯回去,他回答了樊钰笙的问题:“失去倒不至于,但是会逐渐淡忘这段时期的记忆,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人的生活会以最好的形式呈现在面前。”
      “就好像一些烂尾的小说,结局千奇百怪却都是悲剧。”樊钰笙说:“我看了十多年的小说了,其中最常见的悲剧结局就是黄粱一梦,梦醒后,一切所见所闻皆为虚幻之象,唯有眼前是真。到最后,不是抛之脑后就是把这些写成一本书,不然就是疯了。那时候总觉得,**作者**文!这都写的什么垃圾玩意!”
      “噗嗤!”骆长亭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瞅着显示屏上樊钰笙的大脸,道:“喂喂喂。崩人设了啊!”
      “这也就是他们拟人化最大的缺点了。”樊钰笙夹起了一筷子清炒上海青置入碗中搅拌,说:“总是片面的、以示大众的人的面目来定义某个人某件事物。人设这种东西,不过是示众人的面具。人若是能靠着短短几个字概以片全,那‘两面三刀’这种词就是一种笑话。人有千面,面面而无所似。”
      “就像你?”骆长亭调侃道:“人设是‘温文尔雅、低调谦逊,追求生活乐趣’,实际却是不拘一格,适时放纵,一点也不谦逊。”
      “是啊。”樊钰笙说:“谁能真的保持一种样子一辈子。喜怒哀惧、贪婪、私欲……都是组成人一生的不可或缺的元素。但只用一张纸,几句话就能述完人的一生,时而想想便觉得荒诞却无从辩驳。”
      骆长亭:“既然觉得荒诞,那你干吗当作家?”
      樊钰笙放下筷子拿了张餐纸擦嘴,垂眸想了想,道:“把我所思所想以文字的方式记下,用另一种方式永恒。我是一个凡人,贪生怕死,好名好利,既想不带云彩的离去,也想成为那名垂青史的伟人受后辈谨记。毕竟谁都想在这世间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就像推着巨石上山却永远到不了顶的西西弗。从某种角度来说,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谁都像西西弗,推着巨石艰难往上。不同的是,巨石会从我们的身躯上压过,将我们碾压成泥,然后我们的后辈或是后代们,会跟着我们的脚步顶上巨石,然后延续我们的人生,没有尽头。”
      “也是。”骆长亭摸着下巴,说:“名利这玩意谁都求。不求名利的是因为有了才不求的。无论是孔圣人还是陶渊明,都是这样。你看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好听,诗写的那么淡泊名利,但哪个不是名扬天下之后才淡泊名利的。所以每次我读那些田园诗大义大道的诗时,总觉得虚伪。”
      樊钰笙起身收拾碗筷,听骆长亭这么说,笑着摇摇头,道:“少年话。”越与骆长亭谈话,樊钰笙就越感受到他的少年意气和他极力隐藏在深处的中二病。
      “怎么就少年话了?”骆长亭嗤笑一声道:“我知道我这些话不符合大众的基本理念。人人都崇拜敬仰孔夫子,不了解他便觉得他就应该如此伟大,因为他是圣人。我也不否认他的伟大,因为他教出了许多厉害的学生。我就是不认同他提出了‘以德服人’这些狗屁的天下理论。”
      “你以道德服人,他人以刀回与你。还有那劳什子‘以仁治国’,狗屁的以仁治国,仁义这玩意框得住人吗?他以为谁都是他啊!读过书懂大义,能安心过平淡日子。能吗?能的话李世民为啥去造反。所以框不住!唯有法与邢、牢与枪框得住。他一厢情愿,凭啥我就要跟着他想?就因为他是谁‘圣人’?但是如果你从别人的角度来想,谁不是圣人啊!谁的话没道理啊?所以有时候我真觉得孔夫子没什么伟大的,他的‘儒家思想’从某方面来说就是放大了的懦弱或是放高了的思想道德绑架。他甚至还要干涉自己学生的事,‘季氏将伐颛臾’这件事中,虽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来讲,但孔子强势的态度也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希望自己的思想名扬天下,希望自己的学生都是以自己的思想来为人处事,不顺从就被教导。秦始皇不就是因为这被黑了千百年。”
      明明就是歪理,但樊钰笙却莫名觉得很有道理。他想,果然是小孩子啊!想到一出是一出,连圣人都能去质疑。
      “但同样的,这也是不可否认的神迹。”骆长亭说:“一个人的思想,能在人类社会流传千百年而一直被人们所推崇和视为毕生信仰——这就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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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罪孽之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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