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之夏》等等月亮

4、打脸

　　出电梯前，夏康康才想到，要是高再晨的家人都在，其实还蛮尴尬的。

　　他们兄弟俩先走了出去，接着夏康康也跟出去。

　　房门就在电梯口，高再晨伸手在电子锁上摁了一下，然后将门打开。

　　“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麻烦你将身份证取来让我确认下就可以。”明明在楼下他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击，这时他又临阵退缩。

　　夏康康站在门口，兄弟俩已经进了屋，他和他们对望着。

　　“夏夏老师，说了请你吃哈根达斯。”

　　“康康老师，巧克力味的最好吃啦。”说完，小家伙跑开了。

　　“进来吧，没其他人。”高再晨朝里扭了下头。

　　夏康康没再坚持，依言走进去。

　　原来他们家是复式，好宽敞，比自己家大多了，采光也特别好。夏康康扫视了一下这个家，墙壁上挂着不少字画，装饰的瓷瓶也蛮多，很素雅，还有，茶盆管理得很好，那做隔档的高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

　　整体装修偏中式，家具偏木质，大约是书香门第吧，他想。

　　“随便坐，我先去下卫生间。”

　　高再晨走开，身影消失在拐角。

　　这时候，高知策拿着两盒哈根达斯跑过来，他将夏威夷果仁口味的递给夏康康。

　　“谢谢你，高知策。”

　　高知策在夏康康身旁坐下来，然后开始吃冰淇淋，“康康老师，你打开，我也想吃那个口味。”小家伙指了指桌上的，原来他那盒是巧克力口味的。

　　这时候，高再晨走了过来，他刚洗过脸，虽然脸擦干了，但额前的发梢上却挂着没擦去的水珠。

　　他换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那背心很随体，将他胸部肌肉的完美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夏康康抬起头，对方刚好看过来，他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坚持健身的画家。

　　看到他那近乎满分的身材，再想想自己天然的身材，这一刻，夏康康居然有点自惭形秽。

　　“阿策，你怎么光顾自己吃，刚才你不是说要请老师吃冰淇淋？”

　　说完，高再晨挨着高知策坐下。

　　高知策指了指桌上的果仁冰淇淋，“这是给老师的。”

　　“我的呢？”

　　小家伙似乎很听哥哥的话，他立马放下自己的杯子，向冰箱跑去，一会儿他又拿来一杯果仁味的递给高再晨，然后又挤到两个人中间坐下。

　　“夏夏老师请。”

　　对方始终彬彬有礼，虽然在路上的时候他皮过，但总体而言，夏康康觉得他是很有修养的类型，可是他有修养并不代表他会原谅他，他照样要虐他。

　　夏康康拿起冰淇淋吃起来。

　　有这样的好机会，他决定多搜集一些信息，毕竟，在他的计划里也是要先跟他建立“亲密”的关系。

　　“我喜欢这个口味。”

　　“我也喜欢果仁的。”

　　他不知道高再晨是由衷的，还是只是在随口敷衍。

　　“对了，要你每天接送高知策会不会很辛苦？”夏康康问。

　　“如果我觉得辛苦，你要帮忙吗？”

　　夏康康决定收回对他有修养的印象，“我只是客套一下，你为什么要认真咯？”

　　“那我辛不辛苦，你就不用管了。”高再晨说着，挖了一大块冰淇淋放进嘴里，然后对他眨了一下左眼。

　　在夏康康面前，高再晨觉得自己好陌生，邪恶、贪玩的那一面总会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

　　高再晨家里空调的温度体感比自家低几度，夏康康喜欢低温，偏偏在家里，他父母都不许他将空调调到二十六度以下。

　　高再晨自我的说话方式让夏康康想起妹妹。

　　“晨哥哥，我想吃汉堡。”小家伙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他虽然在跟他哥哥说话，眼睛却看着夏康康的冰淇淋。

　　于是夏康康将冰淇淋递到他面前。

　　小家伙咯咯笑着，挖了一块。

　　“待会儿我们点外卖吧，反正我也不会做饭。”

　　“我要安格斯厚牛堡。康康老师，你要什么的？”

　　夏康康越来越爱高知策了，可惜，再过一个多星期他就要毕业。

　　“老师马上就要回家啦，老师的爸爸大约煮了米饭，还煲了汤。”他轻轻地抚了抚小孩的后背。

　　“好想和老师一起吃汉堡，老师，你不爱吃汉堡吗？”

　　“喜欢啊，我也喜欢安格斯厚牛堡。”

　　“你们两个，一会儿哈根达斯，一会儿安格斯厚牛堡，都给我适可而止吧。”

　　被呵斥的两个人同时望向高再晨。

　　“你不想吃啊？晚餐时间到了，我还真的饿了。”夏康康说。

　　“晨哥哥，我和康康老师一样，也饿了啊。”

　　夏康康好想把高知策抱在怀里好好地疼爱一番，他单方面在心里宣布，从这一刻起要把他当作心中的头号宝藏男孩。

　　“要不然然我来点吧，高再晨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穷吗？哥来。”高再晨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确定都是安格斯厚牛堡？”

　　夏康康和高知策一起点头如捣蒜。

　　看着夏康康傻傻地笑的样子，高再晨计上心来，现在，他已经吃了自己的哈根达斯，等他再吃过厚牛堡，拿下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身边有他，带弟弟过暑假也会轻松得多，一石二鸟。

　　看着点餐中的高再晨，夏康康不懂他为什么要笑，而且，那笑容吧，有点怪怪的。

　　旋即，他将目光挪到高知策这个宝藏小男孩身上，在他从幼儿园毕业之前，他决定借他之力打入渣男内部，这样，虐渣计划才好开展。

　　两个人的思绪重点不约而同都是高知策，就像感应到对方的想法，高再晨一抬头又撞上夏康康的视线，这小子，又在花痴吗？难不成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了，感觉好像怎么甩都甩不开了。

　　对于这种总是主动贴过来的小年轻，高再晨已经很习惯了。

　　见到高再晨对自己总是动不动就露出笑意，夏康康心想，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渣男似乎已经自己上道了。

　　“下单了，等着汉堡送过来吧。”说完，高再晨将手机扔在一旁，整个人仰翻在沙发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晨哥哥，我想喝粥！”

　　高知策又开始搞事情。

　　“哥不是保姆，要吃自己做。”高再晨很不耐烦。

　　“你能吃得下那么多吗？厚牛堡很大个。”就像生怕小朋友不知道，夏康康边说边用手比着，“而你的肚子，只有这么大，吃太多会装不下。”

　　“可是，每次点汉堡，妈妈都会给我煮粥，妈妈说，那样才不会上火。”上火观念，植入从小抓起。

　　高再晨觑着夏康康，这小子，看起来像在上课，看他手舞足蹈，怪像憨憨摇摆的企鹅，小孩又不是没吃过汉堡，真是多此一举。

　　他对待小孩可不像他那样富于耐心，高再晨用他那又大又白的脚丫捅了捅弟弟的小屁股。“你妈妈在哪儿？”

　　小家伙瞬间变得可怜巴巴：“妈妈和爸爸、伯伯和伯母玩去了。”

　　“没有妈妈就没有粥，懂吗？”

　　小家伙忽然不吭声了，他看了看夏康康，然后从他们中间挤出去，跑到他书包那里掏出手机。

　　“你这样会把小孩子惹哭，知道吗？”

　　“哭哭更健康！要是他爸妈担心他会哭就不会将他丢给我，懂不懂？”

　　这人的思维——夏康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关键不是他爸妈担不担心，而是你的行为会给小孩造成打击，你又何必捉弄他？”

　　“他又不是我儿子——”

　　这时候，夏康康拿着手机走到夏康康身边，小声地说：“妈妈她不接我电话，爸爸也不接。”

　　“你爸妈已经把你给我，他们不要你了。”

　　高再晨根本不以为意，见到弟弟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只想推他一把，让他立刻大声地哭出来。

　　你爸妈不要你了大约是每一个小孩子的魔咒。

　　夏康康捂住高知策的耳朵，“高再晨，你是不是要弄哭他才罢休？！”

　　“对！”

　　伴随着高再晨的回答，高知策哇的一声哭出来，其状凄惨无比。

　　夏康康本能地哄他，高再晨却在一旁学着高知策哇哇大哭的声音，一时间，他傻眼了，高再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间奇葩，他是不是有施虐倾向？

　　如果听到夏康康心中的质疑，高再晨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承认。

　　“那老师给你煮粥，好不好？”

　　在学校里，要是有一个小孩哭，其他小孩的情绪就会受到影响，继而引起群体焦虑，夏康康职业病犯了，现在他只想让高知策尽快停止哭嚎，根本没多想在这里煮粥合不合适。

　　“老师、老师，我、——我要爸爸和妈妈。”

　　果不其然，小家伙被他哥哥的话吓住了。

　　“早晨你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他们要等到八月才会回来吗？他们只是去旅游了，你还记得吧，你妈妈跟你说过的，还说到时候给你买游戏机，他们不是不接你的电话，而是乘飞机的时候没法接电话和打电话——”

　　高知策似乎想起他妈妈对他说的话，哭声稍稍止住了，在他抽抽噎噎的时候，高再晨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再次伸过他长长的左腿，又用他的大脚丫轻轻踢了一下弟弟。

　　“继续哭、继续哭，看你妈妈会不会回来。”

　　他说着，脸上挂着满不在乎又微微邪恶的笑。

　　高知策应该是被激怒了，他挣脱夏康康的怀抱，跳到沙发上，走到他哥哥跟前，迅速地扬起手，刷地扇下去，啪的打脸声响起来，估计他用尽了全部力气，那声音，夏康康听起来都觉得疼。

　　就在小家伙扬起小手要刷第二次的时候，他被高再晨捉住了。

　　这小孩的战斗力，在一旁的夏康康看傻了，等回过神，一阵暗爽随即涌上他的心头，他觉得高知策简直就是上天特地赠送给他的超级宝藏男孩，估计连老天都无法再容忍高再晨继续作恶，所以给他派来一个打脸小助手。

　　小孩哇哇叫着，想挣脱他哥哥束缚，无奈力气还是太小。

　　高再晨将小孩抱到怀里，先在他的脖子上哈气，然后又挠他咯吱窝，没两下，高知策就被他弄得咯咯笑。

　　一旁的夏康康发现，高再晨的左脸红了一片，幸而大部分隐藏在胡须之下，他的皮肤实在够白，也许吧，高知策打得也够狠，不愧是兄弟，看样子都不是好惹的。

　　现在，夏康康好想问，“被打脸痛不痛、辣不辣？”

　　可是他不能这么放纵，断了自己后路，所以只好继续在心中暗爽。

　　兄弟俩闹了一会儿，他们停下来，高再晨放开弟弟，看向夏康康，“夏夏老师，我也要喝粥。”意味不言自明。

　　“我刚刚只是哄小孩的啊。”

　　“阿策，你还想不想喝粥？”

　　“想！”

　　“老师刚刚是不是说了要给你煮粥？”

　　“是！”

　　“夏夏老师，请吧。”

　　“……”夏康康也很想像小家伙一样走过去，甩手给他一下子，当然，他只能想一想，今天，他觉得首战告捷了，虽然不是出于己手，可是，教训渣男，大家义不容辞，不分你我。

　　他被带到厨房，高再晨将放米的地方告诉他之后就带着弟弟看电视去了，将他独自留在宽敞的厨房里。

　　好在，白粥非常简单，只是刚刚认识就到对方家里，还不得已下厨煮粥，夏康康觉得这样的人生“高度”以后应该永远都无法再超越。

　　他不太情愿地忙碌起来。

　　一会儿水滚了，他将洗好的的米倒进去，准备用长勺子搅锅的时候，他爸爸给他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夏康康撒了一个谎，说今晚和朋友在外面吃。

　　夏闽茗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偏偏林若咚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他抢过丈夫的电话，问道：“儿子，你不回来吃饭的时候都会提前打电话回家，今天忘记了？”

　　“总有忘记的时候啊。妈，你们先吃好吧。”夏康康很少撒谎，他知道他母亲现在很敏感。

　　“要我们给你留菜吗？”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块吃。”

　　“早点回来，知道吧？”

　　“好。”

　　挂断电话，夏康康长长呼出一口气，自从妹妹从家里搬出去，他母亲不光变得敏感，而且对他管得更严了，生怕他哪天也会像夏安安一样离她而去。

　　“粥煮好了没？”

　　夏康康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你心虚什么，粥煮糊了？”高再晨又说。

　　“我哪有心虚，是你无声无息吓到我！”

　　就在这时，客厅那边传来电话的铃声，“应该是外卖到了。”

　　看着高再晨跑向客厅的背影，夏康康叹了一口气，有时，高再晨让他有一点点发怵。

　　粥已经滚了好一会儿，锅里开始有粘稠的水泡堆叠而起。

　　“粥就快要好了——”

　　他走出厨房，这时候，提着外卖袋子的高再晨正在关门，然后他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来，高知策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个的模样，说是兄弟，其实看起来更像父子。

　　高再晨到底有几岁，夏康康实在看不出，但他能确定，对方一定比自己年长。

　　“煮好了就快端出来。”

　　他把外卖袋子放到餐桌上，然后随意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康康老师，汉堡好香啊。”小家伙已经完全被食物吸引住了，现在他把粥忘到脑后，也把他刚刚打了哥哥的脸的事忘了。

　　夏康康有点恍惚，这种局面，他一时间分不太清自己是主是客。

　　高再晨等着喝粥的模样实在太过于随意和自然，以至于一向觉得自己在社交当中已经够自来熟的夏康康都不禁错愕。

　　他走到灶台边关掉火，然后从高再晨指给他的碗柜里拿出三只碗。

　　碗的颜色和式样有一点阿拉伯风格，上面的色彩很绚丽，几何图形十分工整。

　　他将碗摆到高再晨的对面，只见对方往后一仰，手肘抬起来搭到椅背头上，“这些碗是我在摩洛哥买的。”

　　“那么远，这不是易碎品吗？”

　　“只要想，总有办法。”说着，他站起来，打开外卖袋子。

　　膝盖支在椅子上的高知策一边咽口水一边问：“晨哥哥，摩挪哥在哪里，比到我们乐融融幼儿园还远吗？”

　　“嗯，很远。”高再晨将一个厚牛堡拿出来递给弟弟，小家伙的问题就此停住，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吃汉堡。

　　夏康康盛了三碗粥之后坐下来，加入他们，一起开始吃晚餐。

　　“晨哥哥，我妈妈——”

　　“嘘，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高再晨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弟弟乖乖听他的。

　　夏康康看着他，内心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崇拜感，觉得要是自己有他那样的能力，也许，带领园里的小孩会变得比较容易。

　　“怎么老是盯着哥看？”

　　“我没有盯着晨哥哥。”高知策先接了话。

　　“我是说你的康康老师。”

　　“晨哥哥你也是康康老师的哥哥吗？”

　　“对啊，你快问你康康老师他是不是对哥哥有想法。”

　　“康康老师，你对我——”

　　“嘘，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明明是同样的话，夏康康说出来却一点也不管用。

　　高知策继续问，“老师，我哥让我问你。”

　　这小家伙对他哥也未免太过惟命是从。

　　高再晨吊儿郎当地看着夏康康，脸上挂着得意非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