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慕星光》颜九兮

7、第 7 章

　　“嘶……”
　　夏夜星把脸凑近镜子，手指轻触左脸，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仔细瞅着脸颊上的指印，没个三五天是消不了了，她叹口气，剥开煮好的鸡蛋，握在手里轻轻在脸颊滚动。
　　她脑海里反复回想今晚的事，从芳芳与那个冯总之间的对话，到姓冯的看她时的异样眼神，再到韩也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究竟是不是故意帮她解围？
　　从包厢出来，本以为自己至少会被领班狠狠教训一顿，谁知韩也的手下直接将她送回家。路上对方一言不发，她也一直假作醉醺醺的模样。
　　韩也是不是在帮她避开可能会遇到的纠缠与危险？
　　送她进了家门，那个叫阿锋的男人面无表情丢下一句话——
　　“老实呆着。”
　　不用说，一定也是韩也的意思。
　　韩也……韩也……
　　默默念叨这个名字，夏夜星心中对他接连的行为充满疑问。
　　鸡蛋在脸上滚了会儿，夏夜星对着镜子瞧了瞧，红肿似乎消下去了些。又掀起衣袖看了眼摔伤的肘部，她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碘伏棉棒擦拭消毒。
　　那个姓冯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芳芳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冯明海，宏华集团。
　　思忖片刻，夏夜星拿起手机给祁阅发去一条信息，让他查一查冯明海此人。
　　发完短信，她冷笑着按压十指关节，发出咔咔声响。
　　如果让她查出姓冯的有问题，哼哼，有他好看！
　　揉了揉有些难受的胃，夏夜星寻思着要不要煮点热粥之类的。
　　这一晚上折腾的，又是喝酒又是狂吐，如果不是她酒量刚得住，恐怕这会儿也差不多躺进医院了。
　　走进厨房翻个遍，发现没米。
　　这房子只是为了任务临时租的，所以夏夜星很少开火，厨房里可以用的食材几乎没有。
　　看了下时间已是半夜一点，想了想，她还是放弃叫外卖，打算烧点热水喝。
　　拿过水壶正准备接水，她余光瞥过窗外，瞳眸忽地瞠圆。
　　黑漆漆的小区，三两盏路灯晕着昏弱的光，一团黑影静静矗在楼下的花台边，间或有一点星火明明灭灭。
　　夏夜星表情愕然。
　　如果不是大摩托的轮廓太打眼，她压根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
　　掐灭手中的烟，韩也抬眸看着那个走向自己的身影。
　　昏暗的夜色下，她眉头微拧，一双黑亮的眼眸疑惑地盯着他，隐隐透出戒备。
　　“也哥？”
　　夏夜星走近，语气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也静静看着她的面容。
　　此刻她全然不是往常的浓妆艳抹，素净着一张脸，眉目清灵、五官俏丽，顾盼间透着一股英气与率性。
　　见他一直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夏夜星心中更加疑惑与戒备。转了转眼珠，她伸手在韩也眼前晃晃，“也哥这么晚出现在这儿，是来找我的？”
　　揉了揉额角，她皱眉抱怨，“人家头好晕，那个冯总真是，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还好也哥你出面，不然——”
　　夏夜星上前两步，笑吟吟道：“也哥，谢谢你今晚帮我！”
　　视线瞟过她左脸颊上的指印，韩也淡淡开口，“我打了你，你还谢我？”
　　“如果也哥不是故意帮我，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任由冯总对我动手的。”
　　“哦？”韩也亦上前两步，与她面对面，深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这是不是说明你是在装醉？”
　　夏夜星笑，“像咱们这种在夜场里混的，谁不耍点小聪明啊？不然早被客人把便宜占干净了。”
　　“耍小聪明？你胆子很大，敢在冯明海面前耍小聪明。”韩也面色微沉。
　　“也哥，”搓搓冷嗖嗖的胳膊，夏夜星不乐意地噘嘴，“您这么晚过来，总不会就是想站这儿教训我吧？”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韩也胸前轻缓地绕圈，她抬眸与他对视，“也哥，你三番五次帮我，又这么关心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呀？”
　　大掌钳住她的手，韩也微一使力将她拽入怀中。
　　僵色自夏夜星脸上一闪而过。
　　“我说过，你不适合‘盛色’。”
　　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韩也手指抚过她红肿的脸颊，缓缓来到娇嫩的唇瓣，然后向下滑至颈项。
　　夏夜星垂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微垂的眼眸中厉色闪过。
　　“我不懂也哥的意思。”
　　顺着她细嫩的后颈肌肤缓缓上移，指腹停在她耳后那粒红痣的位置，韩也缓缓开口：“离开‘盛色’。”
　　敏感的耳后被粗糙的指腹触碰，夏夜星寒毛倒竖，差一点就要给他一个过肩摔。她脑中急速想着脱身办法，并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过分一丁点，立马踹到他断子绝孙。
　　也正因如此，她没有仔细去看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如果她仔细打量，一定会发现那是一双很熟悉的眼眸。
　　“也哥，如果是因为今晚我工作出差错，我愿意接受处罚。”夏夜星深吸一口气，“但就因为这样赶我走，我不干！”
　　韩也声音微冷，“我不是在和你讲条件。”
　　抬头瞪他，夏夜星一脸不服气，“凭什么！”
　　她黑亮的眼眸瞪圆，表情凶悍，像极了一只龇牙咧嘴发怒的小狐狸。
　　韩也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松开手，他沉沉盯着她，“我再说一次，离开‘盛色’。”
　　见他忽然放开自己，夏夜星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浮上更深的疑惑。
　　“为什么？”她直接问出口，“为什么你似乎很关注我？我留不留在‘盛色’有这么重要？值得你一个老板亲自过问？”
　　韩也沉默着跨上摩托。
　　戴上头盔，他冷冷看过来，“明天人事会把工资给你结清。”
　　“嘁”了声，夏夜星翻个白眼，实在不想再和他纠缠，甩手转身。
　　“站住。”
　　顿住脚，她不耐烦地回过头，“韩大爷，您还想干嘛！”
　　一样东西迎面扔过来。
　　她蹙眉，伸手接住。
　　摩托车突突发动，一个甩尾疾驰而去。
　　低下头，就着微弱的路灯看清手中化瘀消肿的药膏，夏夜星蓦然一怔。
　　***
　　第二天，夏夜星一到“盛色”，就受到了众多打量探寻的眼神，还有一些窃窃私语甚至幸灾乐祸。
　　懒得理那些嚼舌根的人，她径自找到罗经理，拦着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罗经理没好脸色，昨晚的事弄得他差点血压飙升到两百，如果不是后来老板没再过多追究，恐怕此刻连他都要跟着卷铺盖走人。
　　“梦梦，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人，可你瞧瞧昨晚你干了什么！那是冯总！宏华集团的冯总！渝城有多少会所、夜场都是他的投资，有几个人敢得罪他！你倒好，直接当着他的面出洋相，丢尽我的脸、还有‘盛色’的脸！”
　　罗经理越说越来气，唾沫星子噌噌往外喷。
　　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夏夜星忍住想躲的冲动，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等他吼完，然后无比恳求开口：“罗哥，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
　　“梦梦，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老板放话让你走人，我也没有办法！”
　　咬咬唇，夏夜星拉住他胳膊，“罗哥，老板不是说了吗？考核决定去留！求你帮我说说好话，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个月底我考核不合格，那我立马走，决不赖在‘盛色’！”
　　罗经理皱着眉，看她满脸恳求，想了又想，最后说：“我可以去试试，但老板同不同意我不能保证。”
　　面色一喜，她忙不迭点头，“谢谢罗哥！谢谢罗哥！”
　　总算是暂时解决一个问题，夏夜星松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更加着急。
　　目前案子的调查进展不大，她必须尽快找到线索，否则如果韩也执意赶她走，那前面所有的努力都会泡汤。
　　现在芳芳嫌疑最大，要赶紧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由于今天一直没在“盛色”见到芳芳，她拦住一个工作人员，问芳芳在哪儿。
　　得到的回答是芳芳今天请假了。
　　夏夜星想了想，拿着手机走到休息室，拨通芳芳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后，那边才被人接通。
　　听着她一个劲儿地道歉和解释，芳芳埋怨道：因为她的不懂事，害得冯总对她也颇有微词，她好心好意帮忙，却没想到被连累。
　　“芳芳姐，真是对不住！是我不好，我愿意去和冯总道歉，真的，我向他赔礼！”
　　“人家冯总是大忙人，哪有时间听你不痛不痒的道歉？”
　　“那怎么办啊？罗哥说老板要赶我走，我还欠着一大堆房租、信用卡，我、我丢了工作可怎么办呐？芳芳姐，求求你帮帮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气，芳芳说：“其实，冯总对你印象本来蛮好的，如果你肯拿出诚意道歉，投他所好，或许……”
　　听着她的话中有话，夏夜星微微眯眼。
　　“芳芳姐，你的意思是？”
　　“梦梦，说实话你在‘盛色’一个月才能挣多少？如果你愿意，其实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好，哪里需要每天这么辛苦？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吗？想挣大钱就要豁得出去——”
　　带着蛊惑意味的话透过听筒传入耳中，夏夜星沉默须臾，语带犹豫出声：“芳芳姐，我……可是我……”
　　她将语气里那丝忐忑与心动拿捏得很好，芳芳听了一声轻笑，“傻妹妹，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漂亮女人更是。你既然有这个资本，何必浪费？难道你真的不想过好日子？”
　　“我当然想！”夏夜星急促回答，停顿两秒，她似豁出去般，“芳芳姐，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
　　挂掉电话后，夏夜星垂眸思忖片刻，收起眼中的凝重与冷意，转身准备出去。
　　莉娜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神情焦虑看着她。
　　“梦梦，你别相信芳芳的话，她不是好人！”
　　脚步未停，夏夜星与她擦肩而过，“我的事你别管。”
　　“你相信我！”莉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声道：“那个芳芳真的不能信！她会害了你的！”
　　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夏夜星扭头看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眼睫颤动，莉娜避开她的目光，支吾着开口：“总之，你信我……芳芳她……她绝不会那么好心的。”
　　“如果你不说清楚，”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夏夜星皱眉，“就不要管那么多。”
　　双手抱怀，她紧盯着莉娜的每一丝细微表情，故意道：“芳芳姐怎么会害我？她说的对，女人青春那么短，不豁出去拼一把怎么过上好日子！”
　　“她以前也是这么对其他女孩说的，可那些女孩后来都不见了！”
　　神情微震，夏夜星眸光陡然变得凌厉。
　　脱口而出后，莉娜脸上闪过慌乱，但随即像是下定决心般，连着好几个深呼吸后低低开口：“我以前有个要好的姐妹，就是因为听信她的话，被她介绍给那个冯总，后来再也联系不上。”
　　“我偷偷听她打过两次电话，”她双手绞紧，声音颤抖，“都是给那个冯总介绍店里长得漂亮的女孩。可那些女孩离开后，就再也没人见过……”
　　“你确定那些女孩再也联系不上？”
　　“我和那个姐妹是一起从老家出来的，我问她家里人，都说她没回去，其他几个女孩也有人找过，可是完全找不到。”
　　夏夜星皱眉，“你那个姐妹的本名叫什么？”
　　“周心莲。”
　　果然！
　　失踪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叫周心莲的！
　　“这些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她表情严肃问。
　　“没有！”莉娜眼睛微红，害怕地摇头，“我不敢！”
　　“听好，莉娜！”握住她冰凉的手，夏夜星神情无比凝重，“如果你想平安无事，这些话绝对不能透露出去！把它们烂在肚子里，就算见到芳芳，你也要做到若无其事，记住了吗？”
　　莉娜含泪点头。
　　“梦梦，那你……”
　　“我自有打算。”
　　夏夜星垂下眸，握紧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