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慕星光》颜九兮

22、第 22 章

　　小镇的生活悠闲又惬意，夏夜星没事就喜欢上街溜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但再新鲜，镇上也不过就那么大一点，逛多了，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条街，夏夜星逐渐也就失去了兴趣，天天窝在家里不是陪叶奶奶聊天，就是兴致勃勃观摩她做各种米面粑粑。

　　叶寒倒不经常见，他每日早早出门，有时候过了饭点才回来，吃完饭又出门。

　　夏夜星不爱打听别人的事，而且听叶奶奶的口气，叶寒做事从来都是自己决定，老人家不大干涉也不会多加过问。

　　六月末，日头愈渐火辣。

　　夏夜星晚上被热醒了几次，早上起来后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

　　屋里很安静，小院也没人。

　　夏夜星洗漱完吃过早饭，还是没人回来。

　　无聊地翻着手机，回了许妙妙两条消息，无视夏德诚咆哮的信息，逛淘宝的时候夏夜星看到有卖老年按摩椅的，放进了购物车。

　　“叶奶奶在家吗？”

　　张姨敲了敲院门。

　　片刻后，只听噌噌几声脚步声，门被打开。她正想开口，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愣住。

　　“……请问叶奶奶在家吗？”回过神，她边问，视线边不由自主定在对方那头黄中带紫的头发上。

　　“叶奶奶他们不在家，如果你不急，可以晚点来看看。”

　　“……”

　　瞧着对方仿佛遭受暴击的眼神，夏夜星莫名觉得喜感。

　　“阿姨？阿姨？”

　　“啊？哦、哦……”张姨收回目光，面露疑惑，“小姑娘你是？”

　　眼珠转了转，透出一丝狡黠，夏夜星一本正经回道：“我是叶寒的远房表妹。”

　　张姨有些怔愣。

　　没听说过叶寒有什么远房表妹啊……

　　“阿姨你有急事吗？”

　　“没有、没有。”张姨摆手，“我就是来借点味精，家里没味精了。”

　　“哦，”夏夜星点点头，“你等一下，我去拿。”

　　***

　　叶寒刚走近家门，就见到张姨伸长了脖子朝他家院子张望。

　　“张姨。”

　　“小寒回来啦？”张姨回过头，“我来借点味精。”

　　叶寒点头，“您进来坐，我去给您拿。”

　　“不了，家里锅里还炖着肉。”张姨指指院子，“你表妹去拿了。”

　　……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叶寒转念明白过来。

　　“小寒，你这个远房表妹……”

　　张姨犹豫了下，指指自己头发，“我见县里有些不爱读书的女娃就是这么……”大约觉得不大好，她把后半句“好多都在发廊打工”给咽了回去。

　　叶寒听出了画外音，抿唇道：“她不是。”

　　“……”

　　不是什么？不是县里的？还是不是那些不爱读书的女娃？

　　张姨也不好再问，于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瞥了眼厨房方向，叶寒微微颔首，“我进去看看，您稍等。”

　　还未走进厨房，便听到里面一阵碎碎念。

　　“味精……味精……我去，到底哪个是味精？长得都差不多……”

　　夏夜星一手捧着一个调味罐，闻了这个闻那个，鼻子抽动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

　　正当她想用手指蘸蘸试味道，身后忽然伸来一只胳膊，取走她右手上的调味罐。

　　回过头，她瞧见叶寒挑眉看着自己。

　　“远房表妹？”

　　哈！

　　忍着笑，夏夜星煞有其事点头，“表哥你好。”

　　叶寒晃了晃手里的味精罐，“我不知道自己有个分不清盐和味精的远房表妹。”

　　夏夜星歪头，牛逼哄哄地歪嘴一笑，“我这种进厨房就是灾难的人，需要分得清吗。”

　　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戏谑，叶寒点头，“是不需要。张姨家的大壮就不需要。”

　　大壮？什么鬼？

　　夏夜星直觉被坑了，正想叫住转身离开的他问清楚，目光落在他背上，眉心微微蹙起。

　　叶寒这人，在她看来，多半有洁癖。大夏天谁不是一身臭汗，偏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三天不换衣服估计都不会被看出来。

　　今天却不对劲。

　　此刻叶寒身上那件深灰T恤，背部几乎被汗水浸透，细看又是油又是污，甚至腰际还有一处刮破的洞。

　　夏夜星眯了眯眼，回想起方才他汗湿的头发和衣领。

　　再联想到他最近早出晚归——

　　夏夜星眉头拧成一团。

　　***

　　“老蒋修车铺”的门外，一个男人焦急地踱着步，频频看时间。眼见前方拐角终于奔来的身影，他双眼一亮，匆匆迎上去。

　　“你可算回来了！”

　　抬手抹去脸上的汗，叶寒边喘气边问：“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火车两点到站。”男人赶忙说。

　　点点头，叶寒再度抹了把汗，拿着东西快步走进修车铺。

　　铺子里四处散落着零件、工具，一些回收的旧自行车凌乱的堆放在角落，狭小的空间内，一辆摩托车放置在中间。

　　叶寒半跪在地，弓着腰仔细观察摩托车损坏的地方，拿起一旁的扳手拆卸起来。

　　“小兄弟，你真能修好它吗？”男人不放心地再次确定。

　　“有零件应该可以。”

　　叶寒边拆边答，音量不大，但沉稳淡定，让人不由得跟着放松了紧张。

　　男人点点头，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今早他出门准备去县里火车站接放暑假的儿子，结果出门车就坏了，临时找不到修车的地方，瞧见这个自行车修理铺只能硬着头皮来试试。

　　没想到老板不在，只有这个打工的小兄弟，他帮着看了看说可以修一下试试，但铺子里没有更换的零件，他得回家拿。

　　于是他帮忙守在铺子门口，等小兄弟去拿。

　　男人原本是不大抱希望的，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结果看了会儿，他心里隐隐有了希望。

　　大约半小时后，叶寒拧紧最后一个零件，站起来。

　　“你试试发动。”

　　男人忙点头，跨上摩托车。

　　突突突——

　　他惊喜竖起拇指，“小兄弟，厉害！”

　　叶寒淡淡扬了扬唇角，“快去接你儿子吧。”

　　男人忙不迭感谢，付了钱，骑上摩托高兴地离开。

　　收拾好工具，叶寒正准备找毛巾擦满手的机油，忽然动作一顿，抬眸望向铺子门口。

　　夏夜星双手抱怀，扬扬眉，说：“我差点以为你去工地扛砖头了。”

　　***

　　“你怎么会修摩托车？”

　　“我爸教的。”

　　“你这两天就是在这儿打工？”

　　“嗯。”

　　修车铺门口，夏夜星搬个小马扎懒懒散散坐在那儿，托着腮瞧叶寒忙这忙那。

　　“这店的老板呢？”

　　“喝喜酒去了。”

　　夏夜星撇撇嘴，“他可真放心你一个毛头小子。”

　　叶寒回头瞥她一眼，“我十岁就会修自行车了。”

　　……好吧，你行你上。

　　夏夜星暗自翻个白眼，心里再给他加了条评价：幼稚的胜负欲。

　　因为好几晚都热得没有睡好，这会儿坐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半晌没听见动静，叶寒侧眸朝门口瞧去。

　　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撑着脑袋一啄一啄，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夏夜星迷迷糊糊睁开眼。

　　“你先回去，我还有一会儿才能走。”

　　“……不用……”

　　晃晃脑袋，夏夜星打了个哈欠，“反正回去也无聊，我在这儿陪你聊会天……”

　　她挥手赶他，“别管我，快忙你的去。”

　　视线落在她眼下青黑的一圈，叶寒眸光闪了闪，转身走开。

　　为了打起精神，夏夜星拿出手机，翻起娱乐八卦。刚开始还能看得津津有味，可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发困。

　　最后，她干脆搜出一篇笑话段子，大声念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八戒蠢吗？因为它长的是猪头！”

　　“愚公临死前把儿子叫到床前，说：移山、移山……儿子回答：亮晶晶！”

　　“小明吃了麻婆豆腐，被麻婆一巴掌拍飞——噗哈哈哈！”

　　夏夜星念地起劲，笑得欢实，声音像清风拂过银铃一样悦耳。

　　有路过的行人听见，好奇探头瞧去，只见头戴棒球帽的俏丽少女坐在修车铺门口，眉目灵动、笑靥明媚，引得人移不开眼。

　　瞄了眼那边的声情并茂，叶寒低头给自行车换链条，黑眸里漾起一丝笑意。

　　夏夜星偏过头看他，颊边露出得意的笑涡，“怎么样？有我在是不是觉得枯燥的修车工作也很有趣了？”

　　拍拍手站起身，叶寒把自行车推到角落，洗干净手。

　　夏夜星上下抛着手机，调侃他，“想笑就笑，憋着容易面瘫哦！”

　　走上前，叶寒曲指叩叩她的帽檐，“转过身去。”

　　“干嘛？”她皱眉。

　　“换衣服。”今天着急回去拿东西，没来得及换衣服，让小丫头看了出来跟到这里。

　　夏夜星耸耸肩，背过身去，低声咕哝：“果然有洁癖……”

　　“这是工作服。”简陋的布帘子后传出低沉的嗓音。

　　嚇！

　　她吓了一跳：这都听得到！

　　换完衣服，叶寒拉开帘子，走到堆满杂物的桌子旁，拿起座机拨了个电话。

　　“……嗯，是的，家里点事……好的，谢谢蒋哥。”

　　挂掉电话，他拿起钥匙，“走吧。”

　　夏夜星眨眨眼，“这还没十一点，你就下班？”

　　叶寒瞧着她，“你不想走？”

　　“当然想啊，”夏夜星撇嘴，伸了个懒腰，“我都快困死了！”

　　哗啦——修车铺的卷帘门被拉到底锁紧。

　　“……我要回去补觉……”

　　“……热啊……”

　　“……你还没说大壮是谁……”

　　盛夏的风卷着花香，吹散絮絮叨叨的清脆话音，骄阳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