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师》梨笑笑

73、第 73 章

　　人类是群居动物，动物属性决定了这一生必须有个伴，□□上的，亦或精神上的，总要有一个。如果两者皆抛，人很难活下去。

　　这也恰好解释了大爷为什么跳河。在春节前的一个月，秦女士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住进了医院的ICU。她给大爷写的最后一封信，看起来很像一封绝笔。她没有说自己患了什么病，也没有提到她女儿和大爷的关系。

　　她回忆起当年的花前月下。

　　她和大爷是在一场座谈会上认识的，会后吃饭，她和他阴差阳错地坐在了一起。她不胜酒力，早早离席，偏偏丝巾落在座位上。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望着窗外月明云淡露华浓，等着公子月下来敲门。

　　谦谦公子如期而至，心机小姐如愿以偿。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派来的，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我们聊了很多，从拜伦、雪莱，聊到贤亮和阿城，从巴赫的赋格聊到贝多芬的OP111，从叔本华聊到尼采。两个熟悉的灵魂，在那一晚碰撞在了一起。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并不记得。那天我喝得太多了，直到醒了才发现，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悔之晚已。可我不后悔，这二十多年里，我没有一刻为这件事后悔过。反而，很庆幸，能遇到一个你这样的人，是我此生的运气。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么多年，我做到了，我拼命克制自己不去见你，不去打扰你的生活，不去破坏你的家庭。但我的心里，永远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你的。

　　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那条河吗？在你的家乡，在你插队的地方。你说你从没见过那么清的水，三米多深的河，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鱼。如果能选择，我想把骨灰撒在那里。用最清的水，洗掉我这一生的爱与恨，善与恶，罪与罚。

　　也许这是我的最后一封信，答应我，没有我的日子，照顾好你自己。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这就是秦女士的最后一封信，信中提到了那条河。小沐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有去过那条河，二十多年那条河一直流淌在她心里。

　　大爷给她发了很多封邮件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写的信越来越长，每一封都充满了激情和绝望。他一遍遍地问：“你怎么样了？身体好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回我的信好吗？”

　　无论言辞多么激烈，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两人除了邮件，就没有留下其他联系方式了吗？小沐歪着脑袋，好奇地想，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视频电话都普及很多年了，装个Wechat有这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用邮件呢？

　　她只知道魔法的魅力，却不知道文字中就带着魔法。文字天生就比说话更有魅力。信件这种看似守旧的沟通方式，蕴藏了无数玄机。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一生只能看热闹。文字写得好，魅力值便可加成。

　　秦女士是懂得舞文弄墨的人，她早就知道美貌会过时，但气质和智慧不会。人老了，还想留住身边的追求者，需要多浪费一些脑细胞。

　　大爷给她的钱早已不止一年二十万。到底是多少，小沐无从查证。但肯定很多，也许上百万，也许更多。秦女士曾在信中感谢过大爷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帮她在美国买了一套她很中意的房子。一座带游池和网球场的房子，花园里还有几棵参天大树。秦女士把房子的照片附在了邮件中。

　　照片中，她和女儿在花园中嬉戏，笑颜如花。

　　大爷愿意为她花钱，为她买过房子，买过车子，买过首饰，可这还是证明不了遗嘱的真实性。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薛定谔的猫，说死了也行，说活着也可以。潘多拉的盒子，关不上，也打不开。

　　总之，这些股份留给秦女士没什么问题，小沐得出结论，毕竟两人真的爱过一场。爱情是无价的，用有价的东西换无价，没有吃亏。

　　秦女士是绿茶婊没错，可她能记住大爷二十多年前提到的一条小河，这难道不是爱吗？如果不是爱，那她何苦记得这么用心，记得这么牢靠。那不过是一条小河，她从未见过的小河，因为她这一句话，就要了大爷的命。

　　“小沐，你出门了吗？我开始做饭。”

　　小沐刚出校门，听到手机里昊贤的语音留言，对着手机说道：“刚出学校，你着急啊。”

　　她挥着手里的魔杖。今天，她要把陈年往事说个清楚。说出来准能吓他一跳，他一定想不到，他们在那么久之前就见过面，还互相留下了信物。

　　她把魔杖小心的放进书包，得意洋洋地走到路口，打开手机软件，下单叫车，系统提示，需要等待三分钟。

　　三分钟若是放在平时，随便刷个朋友圈，或是看看微博，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她有太多的心事，太多的期待，三分钟变得比三个小时还要长。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街头，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他们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匆匆而行，匆匆而过。

　　一辆逆行的快递三轮车从小沐眼前驶过，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十字路口，想来司机打算趁着绿灯冲过去。

　　可小沐知道不行，虽然是绿灯，但如果遇到另一个方向左转的车会撞到他。她赶忙喊了一声：“师傅，您逆行了。看车～”

　　她话音还没落，一辆左转的轿车就到了眼前，行驶路线刚好和三轮车重合。

　　说时迟，那时快，三轮车迅速减速，轿车猛一刹车，可毕竟都慢了两秒，两车还是撞在了一起，响声震天。

　　路人无不侧目，发出惊呼，小沐也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碰撞发生后，轿车前脸下陷，三轮车七零八落，快递员和车身上的零件一起飞向空中。

　　小沐还没回过神，忽觉头顶传来一股妖风，她抬头一看，一块金属零件正朝她的面门飞来。若是换了身体灵活的人，只需移动脚步，侧身转移就能躲开。可小沐不行，她肢体协调能力极差，在这样的突发事件中，她唯一能灵活运动的只有脖子，可脖子的移动范围才能有多大。

　　她低头缩脖儿，举起手臂，试图挡开不明物体。她严重低估了下坠物体的冲击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断裂的不是零件，而是小沐的胳膊，她连叫痛的机会都没有，不明物体又顺势砸向她的肩膀，随后，半边身子都受了重创。

　　刚开始，她还没觉得疼，只觉得全身发软，发麻，最疼的是脸，风一吹，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她木讷地看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和受伤的肩膀，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办。

　　“快，谁帮帮忙，送小姑娘去医院啊。”人群中一位老大娘跑了过来，老胳膊老腿，动作却很迅速，她扶住小沐，怜惜地看着她，“你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怕，我没事。”

　　小沐的眼睛还在马路上搜寻，她想看看快递员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她的担忧显然多虑了，快递员戴着安全帽，虽然也摔得不轻，但现在已经爬起来，在一旁歇息。

　　“还说没事？”大娘看着满脸、满身都是血的小沐，心想这姑娘一定是吓傻了，她看向人群，喊道：“你们谁帮帮忙，带姑娘去医院啊。”

　　一辆豪车停在了她们身边，司机戴着黑超，探出半个脑袋，喊道：“上车，我带她去医院。”

　　大娘搀扶着小沐，一起上了车。司机道：“阿姨，到了医院您可得帮我作证啊，这姑娘不是我撞的。”

　　大娘忙道：“你放心，我作证。”

　　小沐笑了一声，回道：“不用大娘作证，路口有摄像头。我不讹你。”

　　“孩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

　　大娘疼爱地握住小沐的手。小沐看着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那只手已经变了颜色，上面虽然滴着血，却血色全无，那是一只惨白的手。她终于感到了疼，感到了怕，完了，不会要截肢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疼痛阻止她思考，她能想到的是各种电影中的截肢场面，失去一只手臂，未来要怎么生活？这是左手还是右手？天啊，还是右手，完了，自己不是左撇子啊，以后用什么吃饭、写字、玩游戏。她用还能动的手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摔倒时，手机也未能幸免于难，此时和她一样，重伤之下，气若游丝，勉强开了机，却摁啥啥不灵。

　　她的目光从手往上移，衣服上都是血。她意识到自己失去的很可能不只是一只手臂。她怕了，害怕让她气血倒流，这是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流血的速度放慢了。疼痛让她格外清醒，她一再向司机道谢，能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实在是自己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