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208、二百零七

　　如沈庐预料的那般，绛千明拒绝了宰衡的提议。
　　宰衡看向这个年轻人，喉间只有苍老的声音，“你不曾有丝毫犹豫？”
　　“没有。”
　　“你到底想要什么？”
　　“和强者战斗。”
　　“你成了宰衡，依旧能和强者战斗。”
　　“你为什么要选我？就因为羯鱼衡？象征就这么重要？”
　　老人动了动眼皮，他的眼睛周围布满皱纹，瞳孔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他还不服老，还想再继续守着帝国。
　　“这是帝国万年来的传承。”
　　“我不合适。”
　　“时机到了，躲也躲不掉，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送走绛千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宰衡大人，我已经找到了八号。”
　　老人那沧桑的双眼突然恢复了精气神，竟真如年轻时那般，他看向唐云芷，用苍老而期待的口吻道，“八号在哪？”
　　“十阁老之一的叶绒，就在昨天，她突破了第五界，精神具象永夜花进化为晨曦花。”
　　“好，很好，只差七号了，恢复帝国光辉的时刻即将到来。”
　　老人还是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可那一刻，唐云芷好似看到那些褶皱抹平，老人佝偻的背挺直，他回到了过去，他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画像前，画像中是开国的三宰和六位佐官。
　　然而他终究没能等到那个时候，他带着难以释怀的遗憾离开了人世，在离开前，他还没来得及将宰衡之位传人，只是让唐云芷暂代宰衡之位。
　　“没想到会是那个女人，”段覆雪冷笑，“她当年输给了段临霜，也不过如此。”
　　沈庐提醒道，“虽然是代宰衡，按照礼仪，大人应该亲自前去祝贺。”
　　“是啊，我要亲眼看着她登上那个位置，然后再被拉下来。”
　　继任仪式举行完毕，当晚照例是晚宴，除了宰剑，诸位大人物皆到场祝贺，唐云芷有一项优点是段覆雪不具备的，那便是记性好，记得每一个人的喜好和信息，所以每个人走到她跟前，她都能说上两句，绝不会使人讨厌。
　　“恭喜叶阁老突破，想必晨曦花的出现能让他们闭嘴。”
　　叶绒是被推上这个位置的，原因是段覆雪需要人给他挡枪，同时也发出一个信号，让段临霜的人投靠自己，但叶绒本身实力不够，十阁老内部不会对她心服口服，明里暗里，颇多微词。
　　晨曦花出现，确实改变了一些风向。
　　叶绒本身却无惊无喜，她尤记得，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是个瑕疵品。”
　　那时，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如果她的精神具象是晨曦花，她就不会遭到如此对待，可她逐渐明白，无论她的精神具象是晨曦花，还是永夜花，那个人都会想办法折磨她，因为他也曾遭遇过类似的折磨，他必定要还给一个同样弱小的人。
　　她该感谢他，让她学会了忍耐。
　　而她也亲手结束了这痛苦的循环。
　　“多谢，”叶绒笑着感谢。
　　“晨曦花代表着什么，叶阁老记得吗？”唐云芷也笑着，她的笑很温柔，但因为出身军部的关系，也带着一丝坚毅，这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勇气，帝国的每一个战士都记得。”
　　“是勇气，战士不可缺少的就是勇气和牺牲，正是勇气，他们才能筑起一道防线，保帝国百姓安康，让我们为勇气干杯，”说着，唐云芷举起酒杯。
　　“干杯，”叶绒跟着举杯。
　　帝国内部权力更迭，引发了不小的变动，曦国内部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西方晓遇刺，上一回，敢这么做的人是遂岄，被亲近之人背叛，遂岄被关在牢内，不能死去，只能经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而这回，背叛他的又是亲近之人，一个时时弹琴给他听，并在他为权力斗争和战争感到疲惫的时候，慰藉他心灵的人。
　　“你当真如此恨我？”
　　“我不恨你，”孔缨抽出刀，鲜血一滴滴落在王座之上，她的眸子就如同眼前的鲜血。
　　“那你为何要如此？”
　　“因为我不是她。”
　　“你到这时候了，还要让我心痛吗？”
　　“我叫孔缨，出生于海边的一家育婴院，因为眼睛不祥，无人领养，被正巧归来的橘柚号船长收养，”孔缨很少说起往事，可她现在却在说这些事。
　　她很喜欢船长，船长也不因为那些流言而打骂她，反而耐心教导她，他们原本过着平和而快乐的日子，直到那天，那些人上船。
　　船只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无法归航，船上的人因为求救无望，逐渐开始显露凶恶本性，对于年幼的孔缨而言，那简直是一出人间惨剧。
　　她最喜欢的船长为了保护她，也死在已经撕破脸孔的野兽手里。
　　“这些我都知道，”西方晓打断她，“可你已经不是她了，你是我爱的人。”
　　“他们都说我是橘柚号唯一的生存者，但不是，当时船上还有两个少年，他们比我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其中一个其实不是少年，而是少女，他们是曦国来的交流生，本就是贵女王子，骄纵惯了，来到新学校也不安分，竟然偷跑出学校，来到海边。”
　　西方晓的脸上越发痛苦，他知道，孔缨说的少年就是他，“你不要再说了。”
　　孔缨却像没有看到他的痛苦，继续道，“他们对橘柚岛很感兴趣，乘上了那艘游轮，但他们没想到，橘柚号会在那天遇到风暴，少年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必须逃走，所以他和少女避着众人，开走了救生艇，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将剩余的救生艇划破，然后和少女乘上了唯一一艘完好的救生艇。”
　　“停下，我让你停下，你没听明白吗？”西方晓失血过多，可他嘴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他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令他生不如死的往事。
　　“救生艇受风暴影响，一直在海上漂流，他们带走的食物消耗得很快，少年知道，他没办法回到岸上，他将少女推下救生艇，但他当时不知道，少女的能力觉醒，从那以后，一直附身在他身边。”
　　伤痛和悔恨占据着西方晓，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像是想起什么，“她附身在我的身上？”
　　“对，她附身在你的身上，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看着你，”孔缨笑得很温柔，就是这种笑容，让西方晓错把孔缨当成了她。
　　真正的孔缨，绝不会有这种笑容。
　　“你…你真的不是她，你真的是孔缨？”
　　“对，我从来都是孔缨，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我，我没有杀你，船长也不是我杀的，你该找杀人的人去报仇，”西方晓声嘶力竭地喊道，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显得那么脆弱。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划破救生艇？”
　　很平静的声音，可究竟要用多少年，孔缨才可以平静地提起这件事，或许永远都不会，只是她伪装惯了。
　　“我…”
　　“因为你当时希望所有人都死在船上。”
　　他是这么想过，也这么做了，可却有人活了下来，还是看似最不可能活下来的人，西方晓忽然抬头，“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就在那时，我觉醒了能力，我能看到每个人内心的想法，即使是他们最隐秘，最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我也能知道。”
　　“所以你能知道我的秘密，你能知道她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说的能力？”
　　“对，它叫窃密者。”
　　“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这里固若金汤，到处都是守卫，”西方晓威胁道，只要孔缨会害怕，他就能找到机会。
　　可他想错了，孔缨听后，反而笑道，“我比你更清楚这座宫殿的布置，你的侍卫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孔缨举起刀，又伸手拿走王冠，西方晓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王冠，可他此刻没有力气，能力也被封住，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就算孔缨不动手，他也会流血而死。
　　就在孔缨动手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她。
　　“他杀了你，你为何还要保护他？”孔缨道。
　　“我不能让他死在你手里。”
　　原本西方晓不该知道她的存在，可他现在却能清楚地听到声音，他四下寻找，“是你吗？”
　　“让开，”孔缨道。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西方晓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脸色更加难看，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痛，那是灵与肉分别的痛苦。
　　他将彻底死去，精神力消散，所有的记忆也会随风流逝。
　　一刻钟后，孔缨走出大殿，侍卫见她出来，问道，“小姐要去哪里？”
　　“我要出去走走。”
　　那天之后，孔缨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但没人有空去寻找她，他们的君主死了，而继任者是个八岁不到的小孩子，谁都明白，这是个傀儡。
　　曦国再次陷入内斗，此时的曦国，根本不是帝国宰剑的对手。
　　而相同的时间，南方的战场却陷入了困境，段覆雪的基因战士起了不小的作用，可他终归缺少强有力的武器和高手，所以他只能向军部求助，军部答应了他的请求，几天后，宰剑左云前往南方，留下左锡游坐镇东方。
　　几天后，宫绫希也离开封土，带上一部分军队前往南方，配合左云的策略，从侧面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