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171、一百七十

　　回到酒店，队员七嘴八舌地围过来，问韩逸宸抽到了什么签。
　　“幻世景。”
　　“幻世景？我怎么没看到过，”助教疑惑，开赛前，他可是将公布的地图全看了一遍，上千张地图看得他眼睛疼，但辅以设备，还是能记下大半，就算记不下的，还有个印象。
　　谢清彧道，“去年没看见呢，这是今年新添加的图。”
　　“那到底是个什么图？”汪苓挠着杂乱的头发，走到最近的设备前，打开官网，翻找一阵，找到了所谓的幻世景。
　　一张糊的不能再糊的背景图，加上几行介绍。
　　远古时期，天界和人界尚未分离，人聚于陆地，神居神山，大陆分为四大洲，各由四位人间王统治，又杂以小国，各国常有不和，战事频繁，百姓流离，灾疫横行。
　　然后没有下文了。
　　“那任务是什么？”齐昭问道。
　　“活下去，”韩逸宸吐出三个字。
　　“没有其它附加条件？”齐昭惊讶。
　　“没有。”
　　“那也太轻松了。”
　　韩逸宸又补充，“如果我们有人能活到最后，会获得一分的加分，如果我们能把对手全灭，还会再获得一分。”
　　“也就是说，溟涬必定会以全灭我们为目标，”谢清彧支着下巴思考状。
　　比赛前一天，助教提交了参赛人员表格，同时等待着表格公布，回去再做战术方面的调整。
　　比赛当天，只剩下两场比赛，一场在上午，一场在下午，紫微和溟涬的比赛在上午举行。
　　因为下午就是托特的比赛，他们没有再放假，而是将团队聚在一起，进行最后一遍训练，同时也警告他们不要看别人的比赛，以免影响状态。
　　宣誓过后，个人赛第一场开始，上场的是绛千明和逐花。
　　逐花手持一把弯月弓，如同遂情锁代表着爱神，全知眼代表着天神，弯月弓则是狩猎女神的象征，然而逐花性别男，取名逐花则要问那位的奇怪审美，不过遇到了袁媛，他倒也有了同病相怜的战友。
　　箭矢离弦，却并没有笔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而是在发现目标不见之后，拐了个弯。
　　绛千明几个瞬移，还是没有甩开箭矢，那箭根本不遵循物理定律，速度没有随着阻力的增大而减小，反而像是分段火箭，速度有增加的趋势。
　　绛千明打了个响指，原本是绛千明的位置换成了逐花，箭矢近身，三支箭都出现了迟疑，这味道好像不对，又调转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而绛千明捉住时机，直接闪到了逐花身后，想要依靠近身战取胜。
　　逐花根本不怕，他的精神具象是弓，不代表他不会锻炼近战，像他这样的远程攻击手最怕被人靠近，所以他在身体上的锻炼一刻都没有松懈过。
　　两人来回过了十几招，绛千明竟然丝毫没有讨到一点好处，而那三只讨人厌的箭又追了过来绛千明只好改变策略，并不坚持战斗，而是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跑。
　　逐花冷笑一声，三支箭矢突然分开，一支从侧面绕过，堵在了绛千明逃跑的路线上，绛千明这一移动，反倒是撞在了箭头上，加上他速度又快，这一箭直接透体而过，鲜血滴落。
　　而后两箭追上，绛千明侧身，但终究没有完全躲过，被一箭擦伤，他将身上的箭支拔出，捏碎，又是一个瞬移使出，移到逐花面前。
　　“判断果然够迅速，”逐花赞道，知道他的箭矢留在体内反而会方便他定位，但能马上拔掉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即使马上拔掉箭支，还是会有能量残留，这种残留很微弱，却能方便逐花知晓绛千明的位置，加上绛千明受伤，这一来回，逐花稳稳占了上风。
　　战斗使绛千明体内的血液运行加快，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更多。
　　逐花重新弯弓搭箭，箭矢前方的空气被劈开，三支箭分作三路，一路朝着绛千明的正面，还有两支从侧面迂回，分明是想阻断绛千明逃离的路线。
　　绛千明勉强聚起能量，在被封锁之前，使出瞬移。
　　三支箭顿了顿，又马上追上绛千明。
　　瞬移比不得置换耗费能量，但却需要集中精力，掌握其中精微的控制，精微这词看似和绛千明完全不搭，偏偏他又有个极古怪的精神具象。
　　听别人说，那是初代宰衡的精神具象，名为羯鱼衡，意味着平衡，不偏私。
　　管他什么初代宰衡，什么平衡、不偏私，绛千明只知道好不好用。
　　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扭曲，三支箭矢好似被扯住了尾巴，想近不能近，想退当然是能退的。
　　于是它们又换了个方向，再次袭向绛千明，却又再次遭遇同样的事情。
　　“你竟然能扭曲周围的能量，不过这一招很耗费精神力吧，你又不是精神临界，精神力很快就会耗光，”逐花道。
　　他这话中有影响对方心神的意思，但也是实话。
　　他的箭矢和普通箭矢不同，普通的弓箭类精神具象能穿过木板和薄一点的钢板，但他的箭矢就连机甲外壳都能射穿，想要拦住这样的箭，可以想见其中的消耗。
　　响指声传来，绛千明再次用了置换，逐花心想，这绛千明是疯了吗？这是他自己的弓箭，怎么会对他自己造成伤害。
　　而下一刻，那些箭齐齐朝着它，逐花想要控制，却百密一疏，让一支箭突破防线。
　　鲜血从逐花肩膀处留下，不远处的绛千明却是吐了一口血。
　　弓箭确实不会伤害主人，可绛千明强行扭曲了周围的能量分布，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此刻，不得不为。
　　经过这一番战斗，地面好似一张光溜溜的画布，而有人在上面以血作画，还是抽象派的。
　　有观众不禁捂嘴，“这得吐了多少升血。”
　　“不行，我晕血。”
　　有观众当场晕倒，严阵以待的医疗机器人负责的第一个病人不是参赛队员，反而是观众。
　　逐花捂着伤口，将剩下两支箭收了，失血让他不得不放缓节奏，“你果然很难对付，”逐花说出这句话，又重新拿起弓箭，他并没有动肩上那支，而是只用手上那两支，一来，他不想像绛千明那样大失血，二来，他也没有力气再指挥三支箭。
　　空气嗡鸣，箭矢眨眼之间就到了绛千明面前，绛千明支起防御，那两支箭转了个弯，同时分出数支小箭，四面八方，将绛千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论是瞬移，还是置换，都需要空间，他这一招，直接封住了绛千明的能力，上一战中，展离君曾试图封印绛千明的能力，却因为条件不够，无法实施。
　　而现在，逐花的能力刚好制住了绛千明。
　　“绛千明选手陷入险境，他还有机会逃离吗？”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空间系能力，可我们已经知道，绛千明并没有空间系能力。”
　　“但他并没有放弃，他这是想做什么？周围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天呐，箭支受到了他的能力影响，开始出现偏移。”
　　“真不可思议，这位选手总能为我们带来惊喜。”
　　台下，毕咸推了推眼镜，道，“结束了。”
　　“未必吧，”席罍道。
　　“你是哪边的？”
　　“我只是指出你话中的错误，比赛不到最后，是不知道结果的。”
　　“但全知眼的推演结果不会出错，”毕咸深信这一点，比本人更加信任。
　　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空隙，箭支齐齐落下，成为压垮绛千明的最后一捆稻草。
　　主持人看着倒地的绛千明，宣布道，“获胜者为溟涬学院，逐花。”
　　“接下来进行单人赛第二场，出赛人员分别是，溟涬学院王陟对紫微帝国孔缨。”
　　“虚言浮文对所见即真，这真是让人期待，”解说的声音传来。
　　“这两种能力都在叙述故事，只是一个用画笔，一个用文字，不知道是谁能讲出更精彩的故事。”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同是进化型的能力。”
　　“进化型的能力本来就很少见吧。”
　　“是啊，而且一旦出现，都不会弱。”
　　“能来参加比赛，当然不会弱。”
　　两位解说相视一笑，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之中。
　　而他们的设备里传来了打字的声音，这种声音和博物馆里陈列的打字机发出的声音一样，机械咔哒咔哒转动，然后稿纸上印出了黑色文字。
　　这只是一个比喻，实际上既没有打字机，也没有稿纸，字就这么漂浮在空中。
　　周围的场景刚刚变化，又像地毯一样卷了回去。
　　“孔缨的能力没能展开，是因为那些文字的关系吗？”解说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地方。
　　“装饰画的能力是混淆真实与虚幻，但只要意识到中招，并找到真实的部分，就能回到现实，而王陟根本就没有寻找，他的文字就是最好的锚点，让他不会在虚幻之中迷失方向。”
　　“那么孔缨会怎么应对呢？王陟看不到她了，这是对十公主学院时使用过的能力，屏风画，能让对手的视线被遮挡。”
　　空中浮现出越来越多的文字，王陟道，“就算你消失了又怎么样。”
　　只要他的文字还在，只要孔缨还处在这个空间内，即使是瞎子，王陟也能让他听到。
　　【那天出航的时候，天气晴朗，四周漂浮着海水的咸腥味，橘柚号满载乘客，船上有考察的学者，有闻名而来的游客，还有出手阔绰的富商，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位小女孩很特别。】
　　看清空中漂浮的文字，宫绫希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简直比断罪木的公开处刑还要糟糕，那还只是子虚乌有，可王陟第一界的能力叫做回忆录，而回忆中，总归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如果那些事情公开出来，最糟的情况，就是毁了一个人。
　　当然如果一个人一生光明，那回忆录只会给他添彩。
　　【小女孩很喜欢笑，从小就住在船上，是船长收养了她，将她养大，为了报答船长，她一直帮着干些活，大概因为她的笑容，知道这艘船的人越来越多，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一个身影，王陟早就知道，也不奇怪。
　　“这些事早就过去了，对我没有用，”孔缨道。
　　“有没有用，没试过，怎…”
　　王陟话未说完，人就消失在了比赛台上，而同时，孔缨手中多出了一幅画，王陟的肖像画。
　　解说瞧见这一幕，惊讶不已，“王陟刚才有说那个字吗？”
　　“让我们来看一段回放。”
　　溟涬学院队伍席中
　　情毋商道，“看来关键字不止一个字。”
　　“可他已经中了招，现在明白，来不及了吧，”井御略显担忧，再看队友，一个比一个镇定，好像中招的不是自家队友。
　　果然这里的人都不是正常人，就她一个普通人待在里面，感觉心累。
　　王陟身处肖像画内，别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可孔缨还能听见。
　　“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以为困住了我，就能困住我的能力，早在进来前，我就为你留下了一件礼物。”
　　紫微帝国休息室内
　　安莲突然问了一句，“王陟第三界的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齐昭道，“但他已经中了肖像画，第三界的能力是什么，都不重要。”
　　场上，孔缨听着耳边传来的话，低头去看脚下，就见脚边躺着一盘录像带，磁带转动，传来电流流过的声音。
　　空中浮动的文字消失，转而变成了影像。
　　游轮靠在岸边，海鸥飞翔，浪花卷着浮沫，孔缨甚至记得那天空中的气味，也正是如此，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助教，这场认输吧，”宫绫希道，他很少说这种话，平常都是助教消极，而队员们看上去格外镇定。
　　“可比赛才刚开始，”助教觉得情况还不算糟，也许孔缨有扭转比赛的能力。
　　齐昭也道，“你担心过头了，她很坚强。”
　　这不是坚强的问题。
　　“我也同意，”安莲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看，就只有你，”齐昭得到了认同，刚想说什么，安莲又打断了他。
　　“我同意认输。”
　　二比二，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助教只好看向教官。
　　伍林道，“问队长。”
　　左锡游没有吭声，而是走了出去，在工作人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回来。
　　工作人员走到主持人身边，主持人诧异，但很快领会，宣布道，“这场比赛紫微认输，获胜者为溟涬学院王陟。”
　　助教将齐昭送走，转过身定定看着宫绫希，“这样做，你们的压力会很大，知不知道？”
　　“我明白，我会负起这个责任。”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孔缨又做过什么，那对她而言，都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将这样的回忆揭开，放在众人面前，比万剑加身还要痛苦。
　　而且他并不认为孔缨是一个残忍的人，能够将一船的人杀掉，而毫无波动。
　　“负责任？你要怎么负责任？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助教揉了揉眉心，宫绫希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是破坏队伍规则。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郑皓轩习惯性地把脚架在桌子上，收到韩逸宸嫌弃的目光一枚，“学长就差到这种程度，连学弟学妹都保护不了？”
　　“你就只想保护学妹吧，”韩逸宸不客气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