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154、一百五十三

　　“你有罪。”
　　比赛刚开始，宫绫希就听到了这三个字，这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他又回到了选拔赛的时候，比起那时的安莲，张执的目光可是毫不留情，他的口气不容置疑，他像是决定审判的判官，而他现在要公开处刑。
　　张执这样的选手，喜欢他的人很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区别只在于前者没经历过张执的能力，而是站在张执的这头看着另一头。
　　宫绫希已经被清楚地告知张执的能力，只要他产生一丝罪恶感，就会被判刑，而抵制这种能力的办法就是靠…意志。
　　“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是你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你们经历过很多，有很多好的、不好的、心跳加速的回忆，独属于你们两人，但你什么也不懂，你的自我和固执伤害了她，伤害了那个深爱着你的人，你曾经后悔过，但你无可奈何，你只能这么做，在无数的日夜里，你回想起这件事，努力告诉自己，你的选择是对的，她能理解……”
　　宫绫希听着对方的话，心想，这得看过多少心理学小文章，才能这么淡定地念出这一大段文字。
　　当然张执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且就算他的话术拙劣，还有能力加成，他的能力会干扰意志，创造出一种沉浸式的氛围，有点类似于催眠，但听者属于清醒状态。
　　加上这个年纪的青年大多经历过分手，正是对旧情念念不忘的时候，稍稍一点，就会产生波动。
　　张执默默计算着对方累积的罪恶值，居然没有丝毫变动，这是没被人甩过吗？想想居然有点气。
　　“你曾经有一个十分信任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你这边，尽他所能的给予你帮助，在你困难的时候，他会为你挺身而出，直到那件事发生以后，你最好的朋友，你曾经给予过信任的朋友，他做出了背叛你的行为，他所作的事情，是对你们关系最大的破坏，你无法像过去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爱情牌不行，友情牌总行吧，谁没个年少时无话不谈，然后因为一个误会逐渐冷淡的兄弟。
　　还是没有累积罪恶值，有个富二代朋友了不起啊，张执内心要咆哮了。
　　友情牌失败，张执还有后招。
　　“你曾以为你是天之骄子，无所不能，天赋无人可比，直到你遇到了那个人，他拥有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甚至更加优秀，他能够轻易击溃你，面对他，你毫无胜算，他就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为了胜过他，你不惜陷害他，让他替你背锅…”
　　背的是什么锅，张执没有说，但他相信，没有人是完全清清白白的，只要是人，就会有漏洞，露出破绽，那时，便是定罪的时候。
　　移动了，张执欣喜若狂，他只需要再加把火，让这种歉疚变成罪恶感。
　　张执高兴，别人可不高兴了。
　　助教一如既往地心态不好，刚刚那些话，要是他在场，他都要动摇了，张执说话模模糊糊，非常有欺骗性，他辅修过心理方面的课程，及时反应了过来，其他人就难说了。
　　没看见齐昭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赵传在听到第二段话的时候，就跑了出去，整个房间都沉默了好多。
　　“别听了，别听了，他这不是破坏宫绫希一个人的心态，他这是要破坏整个队伍的心态。”
　　“没事，他们会调整过来的，”谢清彧道。
　　张执看了一下时间，过了三分钟，还有五分钟，五分钟过去，他的技能就会进入冷却阶段，冷却时间是三分钟，他决不能让时间进入冷却阶段。
　　“你取得了一点成果，但那并不是你真实的实力，若在对等情况下，你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你使用的手段并不光明，甚至不能曝光，一旦曝光，舆论就会一边倒地站在另一边……”
　　守在屏幕前看着这一幕的吴延忽然感到无比兴奋，这说的就是他啊，宫绫希用了不光明的手段，从他那里夺得了正选的资格。
　　趁着热情高涨之际，吴延赶紧上网发了个帖子，帖子的内容是‘扒一扒正选的那点猫腻。’
　　帖子内容有理有据，情节曲折，声泪俱下，瞬间就聚集了一群批判的人。
　　先不说吴延的键盘侠事业，回到比赛场地，张执逮着这一点，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其攻击程度从心理测试上升到正义批判，言辞慷慨，丝毫不逊色于在法庭上陈词的律师，而且还是对手没有反驳机会的那种。
　　助教看得担心不已，“要不还是认输算了。”
　　现在认输，总比抖落出更大的爆点好，言语和舆论的攻击有时比利剑更可怕。
　　然而教官没说话，他只能看向拥有决定权的队长。
　　“不用。”
　　别人在为他忧心忡忡，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宫绫希却在走神，没办法，八分钟的说教啊，不走神，他怎么熬得过去。
　　张执所有的话都属于模糊不清，引人联想的类型，再加入一点点针对宫绫希这个身份的词汇，宫绫希一个不留神，想起了往事，当年甩锅甩得那么顺手，若是这辈子有机会再见，还是对他好一点吧，不过是不可能了。
　　“你讲完了吗？”
　　张执话音戛然止住，抬头看时间，正好八分钟。
　　老实说，他的逃跑技能也练得不错，毕竟第三界的身体素质摆在那，他又是特别招人恨的类型，不跑快一点都不行。
　　可他看过宫绫希和遂岄的那一场比赛，看到测速仪上的数据，他就知道他跑不掉。
　　但他还是决定挣扎一下，然后挣扎了三分钟，就在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能够施展技能的时候，宫绫希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学弟性格也挺恶劣的，”汪苓吐槽了一句。
　　“学弟还是手下留情了，就该追得他心惊胆跳，又没办法施展技能，等他心力交瘁的时候，再给他一线机会，”谢清彧道，后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汪苓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跟腹黑待在一起，就是压力大。
　　下一场出战的是绛千明，而他的对手是萧无行，那位用毒的高手，绛千明纵然意志超人，却仍然抵不住无孔不入的毒，加上人家用毒比一年前更加精妙，毒的分成也有了变化，左锡游当年取得的配方已经失效，
　　比赛进行到二十三分钟，绛千明最终败下阵来。
　　看着被抬走的绛千明，郑皓轩一拳砸在墙上，他去年就是被萧无行坑惨了，本来以为能在团队赛一雪前耻，而现在这个安排，也正是应了老队友的要求，人还是去年那五个，对手却不是去年的对手。
　　最后一场个人赛，左锡游对庞笃。
　　尸国是个宗教国家，信仰唯一的神明，神明之下，由十二位神使统治国家，十二位神使又有各自的继承人。
　　庞笃便是情使的继承人，他的能力与情有关。
　　溟涬学院的情毋商也是类似能力，但他的情，与情毋商的情不同，情毋商的情是人类所有的感情，而他的情，特指爱情。
　　他现在运气很不好，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因为据资料调查，左锡游可能和左云一样，性冷淡。
　　这是能力克制最糟的一回，百分百无效。
　　助教和庞笃有着类似的想法，他放心地送队长参赛了，然后道，“这场比赛终于不用再担心了，今天的个人赛，让人心惊胆战。”
　　副队长向助教的背影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罢了，还是让助教高兴一会儿。
　　“他的能力能让人产生醉酒效果，而且越喜欢一个人，醉得越厉害。”
　　这些在分析时，助教就已经说过，此时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但孔缨还是说了一遍，齐昭听了，耳朵竖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她为什么要对着宫绫希说这件事？明明比赛的是左锡游。
　　难道她在暗示什么？
　　齐昭可耻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画面，穿着过膝长裙的不良少女孔缨堵住了路过的宫绫希，并将人推入小巷子里，强势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去证明。”
　　“要怎么证明？”
　　“有一种能力能证明你对我的爱，你醉得越厉害，越能证明对我的爱。”
　　夭寿了，不能让他们俩发展到这个地步，齐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坚定地阻碍孔缨和宫绫希的接触。
　　宫绫希正要开口，旁边的人已经从孔缨变成了齐昭。
　　宫绫希，“……”
　　齐昭，“……”
　　孔缨隔着一个人，照样能说话，“你们猜队长多久能赢？”
　　齐昭抢先道，“一分钟。”
　　检测完回来的安莲道，“五分钟。”
　　“你呢？”孔缨看向宫绫希。
　　宫绫希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刚问出这个问题，台下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比赛开始，孔缨的声音也同时传来，不过被广播的声音掩盖，失真了不少，别人没听见，但宫绫希会唇语，他看懂了。
　　“一剑。”
　　宫绫希心下一跳，这正是他的答案。
　　而台下，主持人话音刚落，左锡游拔剑，剑光逼人，庞笃被那绚目的拔剑动作逼得不敢直视对方，而对手根本没有出手，只是双手拄着剑，剑尖点地。
　　“我送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下去？”
　　主持人很想说，不能威胁对手，可这里面好像没有侮辱词，只能算作挑衅。
　　庞笃吞咽了一口口水，很想认输，可输人不输阵，就算要输，也得挣扎一会，于是他大着胆子道，“你话别说得太满，我……”
　　庞笃正想着怎么说最霸气，那剑已经掠至眼前，剑光扫过，剑气穿透整个场地，直到遇到屏障才停下。
　　而庞笃整个人被剑气扫荡，滚了几圈，滚到场地边缘时，他又用了一把劲，直接滚出场地。
　　“这没用的东西，早就说过，不该让他上场，”张执跳脚。
　　“输了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旁边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道。
　　“你说谁输了？”
　　萝切道，“你这个左右脸严重不对称，还嘴歪的家伙。”
　　“谁嘴歪？”
　　“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有空还是去做个手术，不过嘴能治，你那肮脏的心可治不了。”
　　“别吵了，”一个全身被黑袍笼住的人道，她看上去身形比萝切更小，可说出的话更有力量。
　　在最后一场个人赛结束后，各队进入了休息时间。
　　“尸国选手能力诡异，你们要小心。”
　　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临了比赛，助教也就只能静静等待。
　　比赛场景为一片原始森林，森林之中偶有房屋，是那种茅草顶的，里面还住着人，如果不小心闯进了他的地界，他就会用一种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不停地骂，要骂十分钟才会回去，而且他不会被那些攻击伤到，拥有不死的设定。
　　比赛开始不到五分钟，一个原住民开始对着空气骂，这种声音立刻传到了郑皓轩耳中，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
　　【这是埋伏。——郑皓轩】
　　【就算是埋伏，我们也要去看看。——汪苓】
　　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三人从正面靠近，两人绕到了背后。
　　“你的背上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掌印。”
　　三人组正打算靠近，在最后观察的赵传突然道。
　　“什么？”汪苓回过头，却是双眼无神的样子。
　　作为药剂师，汪苓一直备受保护，就算敌人要攻击，也应该先攻击他才对，赵传想通这一点，觉得浑身一凉，思绪渐渐开始抽离。
　　“队长，”赵传惊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女神，”他对面的汪苓心跳加速，口齿不清，“签个名好不好？就签在衣服上，我一个月，不，这件衣服一辈子都不会洗。”
　　听到汪苓的话，本来还在担心的助教忍不住捂脸。
　　齐昭的关注点则更加奇怪，“没有实体，这还能叫精神具象吗？”
　　精神具象能化作实体，也可以借用其中一部分力量，进行肢体强化，但尸国的这位选手的精神具象没有实体，只有一种类似立体影像的虚影。
　　在具象的研究上，这属于一种极其少见的类型，有人提出，这是人类演化出具象之前的某种不成熟的状态，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暴走，而这种状态的受精卵会在实验室就被淘汰，但个别避过了科学家和仪器。
　　还有人完全反对，认为这是一种更加强大的状态，一种处于能量和实体之间的状态，它拥有接近鬼神的可能性，是人类达成永生的希望，这帮人比支持前一种观点的人更加狂热，拥有更多的支持者，而且还成立了一个组织。
　　“在它没有找到安放的地方前，姑且这么叫着吧，”宫绫希道。
　　要想解除这种状态，就需要把手印擦掉，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谢清彧刚抬起脚，脖子处有风刮过，他微微偏头，将汪苓身上的手印擦掉。
　　汪苓瞬间想起了发生的事情，大脑有点当机，又拍了自己一巴掌，重新看向谢清彧，眼睛逐渐张大，“你的脸，脸上。”
　　谢清彧抹了一把脸，食指蹭到了一些血迹，同时，拳风袭面，出拳的人是赵传，在他的脸上，一道血迹斜跨额头和脸颊。
　　能在无声无息间完成这些事，对手很不简单，但比起这个，他们那全员隐身的状态才更叫人担心。
　　之前的萧无行、张执皆是如此，他们的精神具象没有实体，这是尸国的风格，他们对这种状态的选手有着偏好，认为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侍奉他们的神。
　　去年，为了对付他们这种优势，韩逸宸、郑皓轩自愿当饵，引诱对手露出身形。
　　而今年，依旧是这种战术，不过饵变成了两组，一旦前方受到攻击，后方的人就会转移，前后加攻之下，一人露出了身形。
　　出现的却不是之前攻击他们的两人，而是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她低于帝国平均身高，很好辨认，在她身后，四只眼睛正瞪视着在场每一个人。
　　“不好，转头。”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快，汪苓就慢了一步，原本那张脸露出傻笑，“嘿嘿，你们在玩躲猫猫吗？”
　　助教再次捂脸，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在上面的不是自己，照自己这智商，得被他们弄回婴儿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