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野生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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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悄流淌，安静的直播室偶尔发出一些挪动物件，走来走去的声响。
元姮对照着《主播修炼手册》，一样又一样地准备。
电脑、摄像头、电容麦、灯光、监听耳机……基础设备到位后，她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盛楠，发现对方已经背靠沙发睡着了。
疲累不言而喻。
她知道，盛楠负责的签约主播有十几个，日常忙如陀螺。
给她开小灶，完全是利用个人休息时间。
益趣直播中心的竞争非常激烈。
不提经纪人、主播、策划、场控、助理、数据分析师等人，就是扫地的阿姨，都时刻担心着哪一处没做好，被其它楼层的同行取代。
这里面，大概只有自己，不在状态。
明知道当下最紧要的是认真营业，好好赚钱，却一没路线，二没干劲。
想着自己的窘境，元姮灵机一动，颇为自嘲地将直播间命名为：二一二一。
“大家好！”
她戴上大喵面具，说了开播后的第一句话，说完就笑场了，“没有大家，只有一个很二很二的主播。”
屏幕显示“0307111进入直播间”。
她立刻说：“上午好，0307111，如果你是系统随机分配来抹零的，那我只能说一句，我好……厉害。”
“我厉害吗？”
像是在推眼镜，元姮抬手指推了推脸上的大喵面具，“我一点也不厉害。”
她感叹道：“我二十好几了，做过许多兼职，比如给老人朗诵报纸，替邻居喂猫遛狗，帮导师翻译资料，陪学妹跑步越野，为游客介绍景点，教小孩学习汉语……每一样都是从兴趣出发，都能从中得到快乐和满足。”
“回想起来，那时候可真幸福。现在，我拥有了一份全职工作，一份陌生到抓不住方向，找不着乐趣的工作。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成年人还能为了什么？”
“人，总是要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低头。”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会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嗯，这话说起来很轻松，做起来嘛……噗通噗通。”
“是的，我摔倒啦！”
“还把朋友给撞翻了。”
“或惭愧，或珍贵，我的朋友很少，一个巴掌不到。”
“昨晚，我一口气撞翻了两个。”
“今天的太阳好灿烂，他们谁也没有跟我说话，一个悄悄回学校，一个早早去上班。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想必就是我往后一个人租房过日子的常态。”
“没有什么可埋怨，是我自己选的，该承受的。”
缓缓一路说下来，几分钟而已，元姮却感到心里松快了许多，这个刚刚诞生，树洞一样的直播间，这个无人……嗯？0307111居然还在。
无声无息，犹如僵尸用户。
没所谓啦！
元姮说：“我要下播了，0307111，就算你是系统馈赠，我也要说一声，再见。”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0307111送给你1朵鲜花”。
元姮愣了一下，对方是在抗议吗，用一块钱来表明自己是真人？
挺有个性的。
她笑了笑，正准备道谢，却发现对方修改了昵称，显得更有个性了。
眼底笑意加深，她一字一句地说：“两口两木，感谢你的存在和礼物。我们，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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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再见？”
靠着沙发补觉的盛楠猛地一下坐起身，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嘴巴已经发出一连串的问句，“谁来了？谁要走？下播了？”
元姮：“……”
这大概是工作中形成的条件反应，俗称职业病。
她取下大喵面具，轻声说：“楠哥别慌，是我下播了。”
“哦，是你啊！”
盛楠揉了揉眼睛，睡意惺忪。
元姮心有不忍，说：“快十一点了，楠哥早点去吃饭，然后睡个午觉，不然等主播们悉数到场，能把你累翻。”
“只要你们出成绩，只要我不死，再累都乐意。”
“这么疯狂，我忽然有些明白姚老板为什么挑中你当我的经纪人了。”
“你明白你的，他明白他的，我明白我的。”
“所以这其中还有不同？”
“嗯，姚老板挑中我的理由是，优秀、性别女。但我自己只认前一条。”
“哈哈哈……”
元姮大笑出声，“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盛楠以手为梳，三两下理顺特意剪短的头发，随后问：“第一次直播，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身心为之一轻。”
元姮将手中的大喵面具随意抛到空中，又精准接住，看起来神采奕奕，游刃有余。
盛楠颇为意外，“你这是开播大吉，收获粉丝了？”
“没有粉丝。”
“……果然不出我所料。”
盛楠拿出手机，“来吧，直播间名称报一下。按照惯例，经纪人都是自家主播的第一个粉丝，陪你们从零到一，从一到千，乃至千万。”
这话说得漂亮，元姮噗呲一笑，提醒道：“楠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啥，没有吧！”
“我还没有正式直播，今天这个是小号，我用来玩的，你别忙活了。”
“是哦。”
盛楠将手机锁屏，抓起搁在沙发旁边的双肩包，“这间直播室还在装修，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元姮还在接抛大喵面具，“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
话没说完，身体被撞得一个趔趄，抛至空中的面具没接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元姮：“……”
有些话真是说不得，会被墨菲定律光速打脸。
闯入者风风火火，撞了人没有任何表示。
盛楠指责道：“米佑，你是螃蟹吗，走路横行霸道，看见人都不会绕开？”
“是她挡了我的道，我为什么要绕开。”
米佑轻抬下巴，“盛楠，你没有权利管我。而她，区区一个刚签约的新人，有什么资格来这间直播室？”
盛楠动了气，说：“你擦掉眼屎看清楚，这儿是B01，不是你的A01。”
什么？眼屎！
米佑惊得花容失色，慌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
然后发现被骗了。
元姮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米佑恼羞成怒，“你区区一个新人，也敢嘲笑我！”
“我区区一个新人。”
元姮捏响指关节，面露微笑，“要求你把面具捡起来，跟我道歉，否则——”
“就你还想动手，想威胁我？不自量力。”
“我不介意打一架，踩着你这个拥有数千万粉丝的大主播上位。楠哥，准备拍视频。”
“好的。”盛楠非常配合。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米佑吓得连连后退，慌乱间，细细的高跟鞋往旁边一歪，她摔在了大喵面具旁边。
几乎是出于自保的本能，她抓起面具，举到空中，“给你。”
元姮伸手接过来，“还有呢？”
“对……对不起。”
米佑不甘不愿地道歉，随即快速爬起身，理了理头发和裙摆，摸摸腕间的手串，这才开口找补，“我不是怕你，而是顾全大局，不想在贵客面前闹笑话。”
贵客？在哪里？
元姮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第四个人，倒是注意到了米佑的手串。
“看什么看！”
米佑察觉她的视线，立刻把左手背到身后，“这是我的秘密武器，你别想效仿。”
元姮懒得搭理。
不过是一条木质手串，让她联想起昨晚在周石霖的手腕上匆匆一瞥的东西罢了。
还秘密武器……
是开了光，能护体？还是上古神器？
内心槽点满满，但元姮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眼神示意盛楠，我们走。
不料这时，过道上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兴奋的讨论。
“消息保真吗？”
“保！我亲眼看见，姚老板把周总迎入对面的传媒中心。”
“这个周总，确定是周石霖，不是别的姓周的？”
“这要是认错，我从此再也不睁眼。”
“你有没有看见他戴沉香手串？”
“传闻那手串是周总的最爱，盘玩好几年，都包浆了。”
“包浆不能表达最爱，应该说，睡觉都不会摘下来，他的女朋友还因此吃醋！”
“也不知道我这串能不能入周总的眼。”
其中一位女主播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间正戴着沉香手串。
走出直播室，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米佑：“……”
居然都提前来了，都想到了用沉香手串当敲门砖！
有人说：“米佑姐，原来你在这儿，是趁着休息，提前来参观你的新直播室吗？”
“什么她的新直播室，姚老板可没说。”
“这还用说，最好的设备和资源，当然要紧着最优秀的主播。这可是惯例，作为益趣第二优秀的经纪人，楠哥最清楚了，是不是？”
“……”盛楠能说什么，死对头的兵，真会气她。
“米佑的确优秀。”戚枫眼见自己的经纪人被怼，立刻开腔，“看她左手腕戴的东西，明显消息灵通，又快了我们一步。”
“原来米佑也戴着沉香手串。”
“哇！米佑姐的这条手串，色泽和质地都很好，肯定能得周总喜欢。”
“我可不敢奢求他喜欢。”
米佑刻意抬起左手，撩了撩头发，“能得周总多看一眼，多说两句话，我就知足了。”
嘴上说着知足，眼底却流露出了更多的渴望。
那样的眼神，元姮清楚代表着什么。
所以，米佑口中的贵客，是指周石霖。
所以昨晚，她匆匆一眼看到的东西，真的是沉香手串。
家中女友因为沉香手串吃醋？
外面女人用沉香手串去接近？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让元姮感到烦躁、恶心。
她将手中的大喵面具往脸上一戴，啥也不说，谁也不理，火速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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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姮的远离很彻底。
直接走出公司，下午的集体培训和晚间的现场观摩，都不打算参加了。
反正在姚乾给到的三天期限里，她的首要任务，不是学得多少新知识，而是思考自己的定位和发展路线。
外面阳光灿烂。
晒一晒，心情好转不少。
元姮随意踏上一辆公交，挑选了靠窗的位置，随缘观赏路过的风景。
时隔五年再回枫桥，照理说，应该很容易发现变化和不同，但实际上并没有。
因为她虽然在枫桥长大，却很少出门，熟悉的地方屈指可数。
没有参照，哪里能看出变化？
元姮不断地、随意地换乘，漫无目的。
忽然，青翠茂盛的林荫道和青春洋溢的学子齐齐出现在视野里，公交车提示，“大学城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元姮立刻坐直了。
内心的触动让她侧着头，近乎贪婪地盯着车窗外。
她发现，枫桥美术学院修建了新的教学楼，也不知还能不能像过去那样蹭课。
F大修葺了校门，不知里面的文学院有没有变化，曾经的宿舍楼是否依旧，那硬而窄的床板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如果换成现在的自己，势必能睡出黑甜一觉……
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公交车稳稳当当，一站一停。
理工大过去了，师大也过去了，当它驶出大学城的范围，播报“七星殿到了”的时候，元姮缓缓回神。
刚才，她想了许多发生在大学里的事，包括舍弃在宿舍的行李中，有两条沉香手串。
舍弃的，当然就是不要了。
不必再管的。
所以，莫说是别的沉香手串，就算当年她亲手串的那条重现，也不该过多关注，心潮起伏。
想清了，元姮长吁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打算下车走一走。
“倘若相逢即别离，迢迢千里无期，此地，何时再相遇？”（1）
走着走着，专属来电铃声响起。
元姮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望了望天色。
接听后，她直接问：“太阳还没下山，你又喝醉了？”
电话那头的荀放：“谁跟你说我喝醉了？”
元姮毫不留情地挤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十次给我打电话，有九次是喝醉，剩下一次是暗夜怕鬼，需要我壮胆。”
“哦，你总结得还行，但也只是还行，毕竟这次例外。”
“说吧，我听着。”
“我寄给你的口粮到了，写着唐宇的名字和手机号，他居然让我转告你，今天早点下班回家收快递。”
“……”元姮无言以对，这调皮的弟弟，可劲抗议呢！
“怎么不吭声，你们吵架了？”
“是。”
“哈哈哈，回国没几天就吵架，果然远香近臭。”
“看把你高兴的！你给我寄了啥？”
“樱桃和皮皮虾，大连的特产不会让你失望，我来这儿出差几天，好像又胖了。”
“嘻，是不是快赶上两个我了？”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那边有点吵，在哪儿呢？”
“在逛街。”
元姮扫一眼放着音乐、热热闹闹的酒吧，提高嗓音道，“我刚才说，你如果嫌胖，吃的喝的尽管交给我，谢谢。”
话落，再看一眼酒吧。
只见上面写着“七星殿”三个大字。
元姮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她记得自己来过这儿，见识过里面的烟与色。
此刻，有两个女人站在附近争执，隐约谈到“背叛”“左拥右抱”“酒后乱性”。
零星几个词，听得元姮生生感受到了人类普遍的悲哀。
她忍不住问电话那头的经验人士，“成熟男女的感情世界，忠贞不二很难吗？”
“很难。”
荀放毫不粉饰，“人性复杂，人心易变，处着处着就变味了，走歪了，是常态。”
活落，又来了一句，“坦白说，我也梦想过像古人一样，三妻四妾，左拥——”
元姮打断他，“你还想三妻四妾？！”
“那是想多了，再说，男人谁没有想过，这是生物本能，欲望本体。”
“是吗？”
“是。”
“你说是就是吧，但肯定有例外，比如我爸爸。”
“……这我不好反驳，有绝交风险。”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我爸爸对我妈妈情深如海，非她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野生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