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虚无之冕》吴楼

8、交错

　　几天后。

　　“应该勉强能用？”林原尺退后一步，仰头看。

　　一个外形奇特、各部分风格混搭的飞行器静静地停在地面上。

　　“能用就不错了。”钱斯洛拍掉手上的灰。“在这种地方……的废墟的里还能找出这么多可用的东西，甚至还能改制，林，你果然名不虚传。”

　　林原尺耸了耸肩：“谢谢，但是这方面我恐怕并不出名。毕竟我的本职不是这个。”

　　他看着颜色凌乱却结构精密的飞行器，有些感慨地开口：“上一次能这么自由地做机械造物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它真美啊，不是吗？”

　　钱斯洛俯身捡起一片零件，他对着零件的小孔看了看这个奇形怪状的机械，笑道：“以制造者的身份来看，确实美丽。颜色大胆奔放，结构严谨，有机械美感。但是实际上……”

　　“停。”林原尺转回头来笑着比了个制止的手势。“给我这个可怜的制造者留一点面子。”

　　钱斯洛摊手道：“好啦，既然造好了，那就出发？”

　　林原尺看他：“你在卢克星的记录完成了？”

　　“那并不是问题。”钱斯洛晃了晃头，他的金发在太阳下闪过一道浅浅的光。“记录者的旅程可泛可精，而且先生，您比卢克星有趣多了。”

　　林原尺无声地盯了他一会。时至今日，他虽然已经不怀疑钱斯洛对他无加害之心，却仍旧不清楚他的目的。这种信息不对等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但时间紧迫，一时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继续向前走。

　　林原尺打开舱门：“那么，请进。”

　　*

　　“这个真的靠谱吗？”钱斯洛敲了敲飞行器的舱壁。“安全航道遇见空间乱流的几率不高，但近几年也在增加。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悍。”

　　“当然不行。”林原尺对着立体图调整航线，一边回了他一句。“抗空间乱流虽然能做，但是和利维亚材料强度相等的结构，那个工厂里做不出来。如果真是运气不佳遇上乱流，那也只能紧急就近降落了。”

　　他微微侧头：“虽然这么说，但我运气一向还不错，我的驾驶技术应该也足以应付……”

　　没说完的话消失在狭小的空间中。林原尺微微皱眉，航道图上一个隐约的亮点逐渐扩大。

　　他神色一紧，快速地改了几个参数，飞行器的路线开始扭转。

　　钱斯洛探身，亮点映入他眼中。他后仰道：“不会吧……”

　　“做好逃生准备。”林原尺打开终端计算，简洁地发出指令。“在卢克的时候没想到真能遇上，逃生装备做得比较简陋，但是应该还能用。”

　　他转了转立体航道图：“来不及绕道了，先就近降落吧。地点是……”

　　繁复的星图一闪而过，他输入一个坐标，一颗微微泛白的星球在投影中放大。

　　“最近的是米西罗星，就这里了。”

　　林原尺隐隐觉得这颗星名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也来不及去思考这是哪里。他飞快地调整线路，钱斯洛从背后将他的逃生装置扔给他。

　　少年的声音在封闭装置中略有些沉闷：“抓紧时间，乱流快来了。”

　　林原尺快速套上装置：“祝你好运。”

　　钱斯洛笑笑：“你不会死在这种地方，放心。”

　　“这么确定？”林原尺声音微微上扬。“很多不该死的人，都走得猝不及防。”

　　“不会的。”钱斯洛依旧用着他那种惯常的欢快调子。“大英雄还没来得及拯救世界，重要队友也不会在这种小细节就没了，不然作为冒险小说，这也太失败了。”

　　“……”林原尺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总给他一种在游戏的感觉。“借你吉言。”

　　在他们的对话中，空间乱流快速地逼近简易飞行器，操纵杆调到最大程度，险而又险地与主流擦肩而过。

　　但即便是沾了点边的侧流，也足够折腾这个小飞行器了。天旋地转间，林原尺睁大眼睛，隐约看到舱内仪表亮起绿光。

　　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地想，至少这次运气确实不错，撞上这种程度的空间乱流都活下来了。

　　林原尺歪倒在座椅上后不久，飞行器稳定下来，红光迅速地取代了先前的奇异假象，警报声一声大过一声。

　　“停下吧。”钱斯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晕了。”

　　红光与报警音一并停了下来。飞船的灯光恢复正常，舱内又回到先前正常驾驶的状态。

　　钱斯洛靠在椅背上，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硬皮本在他的衣袋中猛烈地跳动，被他一只手按回去。

　　几分钟后，他开口：“就去米西罗吧。这个乱流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我应该是被你的同类盯上了。”

　　过了几秒，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既然我可以，为什么别人不行？”

　　“不。”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先前在工厂那两个，应该也动了念头。”

　　“怪就怪你们太蠢，直接给他α。”钱斯洛坐直了，表情嘲讽。“那可不适合他，或者说，不适合你们想要的他。”

　　“停。争论这个没有意义。准备降落吧，样子做得像一点。”

　　说罢，他头一歪，向后一倒，彻底没了声音。

　　几秒后，飞船中的光次第熄灭，报警灯闪起红光，飞船以坠落速度向着米西罗星飞去。

　　*

　　刚刚擦过飞船的空间乱流在离飞行器足够远后，渐渐扭曲。

　　波动的光影里走出一个人来。令人惊异的是，他只着常服——在毫无防备的太空中，此人竟然一切如常。

　　他身后一阵波动，又走出另一个人。此人也身着常服，毫无防护措施。他低声问道：“他们没死？”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当然。”前者转过头来。二人的面容惊人地相似，看上去像是一对同胞兄弟。

　　“如果这么简单，你早该被我杀了。”

　　一瞬间，他的银色眼瞳闪过冰冷的无机质光泽，杀意转瞬即逝。

　　后者微微一哂：“那就祝你早日成功吧。再会。”

　　他甚至懒得挥手，转身踏入光影中，一阵波动后消失在原地。

　　前者微微蹙眉，面上露出一种近乎疑惑的神情。片刻后，那神情敛去，他面无表情地离去。

　　*

　　“他居然还有生命体征！甚至不弱！”

　　“后座这个也还有生命体征！快送急救舱！”

　　“我要看看这个飞行器的构造……这种拼接程度居然能保存两个人的生命？这简直不可思议！”

　　“陈，赶紧过来帮忙！这两个人的命重要！……天呐，还是两个孩子！怎么会有孩子独自乘坐这种东西！”

　　“不要动这个现场！这是奇迹！”

　　“快走！别的待会再说！”

　　*

　　林原尺微微睁开眼，屋内的光线正暗淡，眼前一片黑暗，似乎还蒙着什么东西。意识沉浮间，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对了，他也是这样在钱斯洛的小屋里醒来的。

　　他微微苦笑，意识回笼。紧接着，四肢百骸的酸痛漫上来。他“嘶”了一声，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他略微警醒了一些，想装昏迷也来不及了。他勉强用无力的手扯下眼前并不很紧的遮挡物，撑起半身。林原尺眼前仍有些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侧头看向前方。

　　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林原尺隐约看到是个长发的女性。她风风火火闯进来，却在掀开的瞬间放轻了脚步。

　　她看到撑起上身的林原尺，一声惊呼。“孩子，你怎么起来了！”这个称呼林原尺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他愣住的片刻间，来人把他按回被子里，又将眼罩戴回原处：“你还没完全恢复，最好不要运动。飞行器撞击地面时你的视觉神经受压，短时间内你视物可能不太清楚。”

　　她怜爱地叹了口气，看见林原尺僵硬的样子，又恍然意识到什么。她连忙安慰道：“孩子，你别怕，这个压迫只是暂时的，几天后应该就会恢复正常的。”

　　“不……”林原尺艰难地找回了声音，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女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说什么？哦，我忘了自我介绍。”她拍了一下手。“你们的飞船失事掉落到米西罗，砸在训练场上——当时吓坏了一堆学生，幸好并没有出现伤亡。我是这里的校医瑞兰。”她看见林原尺动了动，声调一下子拔高，又硬生生降下去：“不——孩子，先别动。你们能活过飞船坠落是个奇迹，但这不代表你的身体的强度可以让你现在就行动如常。”

　　她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把被角扯上去：“今天你要先休息。放心，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什么，学院里还是很安全的。对了，你的同伴状态比你好一些，不过他今天也得躺着。”说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了笑：“那孩子实在太活泼了，看起来根本不像刚从失事飞船里被捞出来还刚刚清醒的样子。想劝他安静比你难多了。”

　　“好了。”衣料摩挲的声音，她似乎站起来了。“你需要休养，不要想太多事情，有什么事明天等你状况好转一些再说。孩子，不要皱眉——放宽心，这里很安全，如果需要帮助，学院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的声音停了一会。紧接着屋内漫起一股温柔的香气，林原尺努力睁大眼睛，却敌不过香气中的致眠成分，沉沉睡去。

　　校医女士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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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手感有点卡，好想把第三卷提上来写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