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7、解围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都是一脸震惊，卓儿脸上更甚，眼中更是夹杂着深深的失望和哀伤，她喃喃地道：“原来是皇上，原来是皇上……”
　　“圣上会这么做是因为……”

　　“老爷！”卓儿见颜道然正要出言解释，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求老爷请大家移步去书房说好么？”

　　颜道然想了想，答应了，正要上前扶她起来，却被她推脱了，“求老爷让卓儿在这里跪一会儿。”想到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心下许是在赌气，便道，“那你们都先和我去书房吧。”

　　须臾，厅内只剩下卓儿一人。凌听寒见她神色有异，悄悄躲在屏风后面。但见她正要站起身来，一个踉跄，又坐倒在地。凌听寒见了，心下顿时了然，她的内伤发作了。

　　卓儿努力想撑起身子，奈何手上无力，又是重重一摔，一道鲜红已从嘴角缓缓流了下来。她举袖擦了，更加努力地想站起来，可惜徒劳无功。

　　凌听寒见她如此倔强地挣扎着，就像海滩边搁浅的鱼儿，让人看了分外揪心。他一个箭步上前，小心地托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此时的卓儿脸色死白，原本脸上淡淡的胭脂此刻竟也显得十分嫣红而病态。虽然他对刚才的事不甚了解，但他看得出，颜道然口中的那句“皇上口谕”对卓儿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么，伤成这样了，还这么硬撑。”他忍不住心生怜惜。凌听寒发现她此时的脉相更是乱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撑过来的，既要做这么多重活，又要强颜欢笑。

　　卓儿缓过劲来，发现来人是凌听寒，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帮我……”

　　凌听寒见了她的眼神，心下了然，轻轻扶她坐好，提起内力，缓缓朝她后心渡了过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卓儿的脸色已没有方才那么骇人了。

　　收了掌将她扶起，便听她说道：“加上这回，你救了我三次，我们扯平了。”凌听寒听她这么说，满心疑问，救了她？还扯平？这是什么情况？我有被他救过么？容不得他多想，颜道然他们已经返回，卓儿一惊，立马推开凌听寒扶着她的手，没有让人看到。

　　他们一进来，贺妈就在卓儿面前跪下了，“贺妈该死，不该如此怠慢卓儿小姐，求小姐原谅！”

　　颜道然一脸寒霜，“你如此大逆不道，罪同欺君！看在你是夫人娘家之人的份上，我且不问罪与你，你就从哪来，打哪去吧。”

　　墨兰见夫君要将贺妈遣回娘家，心下不忍，但这也的确是最轻的处罚了。

　　这时颜沛萱上前拉住卓儿的手笑道：“卓儿姐姐，原来你是菡妃娘娘生前的侍女啊！菡妃娘娘她长得好看么？贺妈在颜府待了这么多年了，你就原谅她吧！”说完猛地朝她眨眼睛。

　　卓儿见她这样，和煦地笑了，让凌听寒联想到那日在城外马车之上，那人如沐春风般的一笑，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卓儿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贺妈对夫人的忠心让卓儿很感动，卓儿求老爷就饶恕她，让她留下吧。卓儿只是个丫头，她让丫头多干些活儿也没什么不对啊。”

　　“可是她栽赃你偷了簪子……”颜道然一脸不悦地看着贺妈。

　　“簪子？什么簪子？”卓儿装得一脸疑问，眼中满是狡猾。

　　她这个表情惹得所有人都笑了。见她有心放过贺妈，颜道然便给了卓儿的面子，饶了她。这边贺妈更是感激涕零，朝着卓儿连连磕头。

　　凌听寒摸着下巴，看着大家，心道，她是菡妃生前的侍女？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连菡妃身边的丫头都这么妙，不知道这菡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只可惜自己是见不到了。

　　菡妃娘娘，这四个字，是近三年来，上至朝廷，下至街头巷尾，一直令人谈论不休的话题。大约三年前，太宗赵炅封了一个妃子，便是菡妃，有人说她是皇上从宫外带进去的，有人说她曾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丫头，更有人猜，其实没有什么菡妃娘娘，是皇上喜爱娈童，在宫中养的小相公。众说纷纭，却没个结果，因为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菡妃娘娘。

　　听宫里人说，这菡妃简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皇上为了能时时看到她，竟然破例把自己的寝宫，万授殿内的偏殿赐了她作为居所，取名菡萏居，整日派人把守，后宫妃子不得探视。

　　之后更发生了一件事，将这菡萏居的菡妃推向了最高峰。有一日，妃仪王氏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硬闯菡萏居，结果当夜被赐死，使整个后宫一度人心惶惶。

　　终于，在三年之后，这受尽天妒人怨的菡妃娘娘于八月十六，也就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在菡萏居香消玉殒，皇帝更为此破例，命整个京城大孝三日。是以如今快到那菡妃的周年祭，虽佳节将至，人们依旧不敢将喜庆的装扮布置得太铺张。
　　此时颜家上下好不容易和睦融融，正想快快乐乐地过个中秋佳节，但突如其来的一纸拜帖又令整个颜府笼罩在层层乌云之下。

　　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秀气的紫色拜帖，内容却要人命。
　　道然尊前：
　　素闻令爱沛萱，品性驯良，姿貌端丽，吾不胜向往之。故想取之头颅，望君成全。今夜子时，吾将踏月来取。 半梦敬上

　　墨兰看到这纸拜帖的时候当场就昏了过去。

　　凌听寒的脸色也很差，他知道，紫岚宫的拜帖就如同暗花楼的猎头榜，一旦寄出，再无幸理。暗花楼靠的是身后支持的巨大财力，而紫岚宫靠的是那个阴狠毒辣言出必践的宫主。暗花楼要杀的通常是该杀的人，而紫岚宫杀人全凭兴之所至，她要你的命也许只因为，她看你不顺眼。想来前几天府中家畜尽数被毒死这件事必是紫岚宫的示威之举。

　　凌听寒显出一丝冷笑，谁若想伤害他的萱儿，势必让她万劫不复！他倒要看看，这紫岚宫的老妖怪能兴出什么风，作出什么浪！

　　当晚全府戒备，所有家丁不许睡觉，全部埋伏在颜沛萱的闺房周围，由卓儿在房中陪夜，颜道然夫妇彻夜坐在前厅迎人，凌听寒则守在房顶，将全府动静收于眼下，只有颜沛萱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漫漫长夜，所有的人就这么提心吊胆地担心了一夜。奇怪的是，直到玉兔西坠，东方既白，别说是人，连苍蝇都没飞进来一个。当颜沛萱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发现全府上下，包括自己父母，所有的人都一脸菜色的时候，着实傻了好久，接着就是一阵大笑。大家看这大小姐笑得如此欢畅，所有的人也都笑了，因为，他们的好小姐安然度过一劫。

　　虚惊一场之后，颜道然撤了大部分守卫便去上朝了。这天，颜府停工一天，所有人都回去补眠了。

　　凌听寒虽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却放了一大半，因为他知道，紫岚宫的拜帖，过时失效。也不知道这萱儿走了什么运，就这么安安然然地就避过了一劫。不经意扫了卓儿一眼，看到她释然地笑着，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她早就知道，一切都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