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11、赵蕊

　　之后的几天，皇帝每日来看卓无依，依旧欢声笑语，问寒问暖，一直没有提关于金匮的事，卓无依也不问。

　　因为，她很忙，忙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天弹琴、练剑、和如梦如烟两个丫头嬉笑打闹，剩下的时间，她就叫下人搬一张藤椅放在院子里，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绣花……

　　如烟在她身旁加了一张小木桌，放了几碟主子爱吃的点心和一小壶桂花酿，就默默地陪在一旁。她看到主子已经这么坐了一下午了，桌上的糕点都没有动过，倒是那壶桂花酿，已经涓滴不剩。

　　一阵微风吹过，如烟皱了皱眉，进屋里去了。

　　终于一个人了……卓无依的脸上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自己只不过想在院子里透透气，两个丫头还真以为她风一吹就倒呢……

　　思绪缓缓飘到三年来她第一次回紫岚宫的那天，心下恻然，当时看到卓半梦脸上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表情，她就知道，娘从来就不在乎她的死活。

　　“娘，女儿回来了……女儿，失败了……”

　　“嗯，娘不怪你……”

　　“娘，过完今年，无依就十九岁了……”

　　“你想怎么样？”娘的回答让她愣了半天，我想怎么样？呵……

　　她还不死心，“无依看到寻常百姓家，做母亲的会在女儿生日那天送一对珠花做礼物……女儿不敢奢望要珠花，我只想要一个香囊，娘送的香囊……”她考虑了很久，穷人家买不起珠花，做娘的就会秀个香囊来代替。

　　她不敢奢求要娘自己秀一个，只要是娘送的，哪怕是街边买来最粗糙的香囊也行，只要是，从娘亲手中接过的，就行……

　　“你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不是我送的？”卓半梦的回答让她彻底心凉了。

　　如烟从屋里出来，拿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

　　卓无依笑了，“这才过了中秋，如烟你想热死我么？”

　　“热了总比受凉了好，娘娘若是再生病，如烟可得被皇上赶出宫了呢！”

　　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她的手缓缓抚过被绣花绷子固定的淡紫色雪缎，那是她从娘的衣橱底下翻出来的。

　　唔……这勉强也能算是娘送的吧……

　　“烟儿，这桂花酒才这么一小壶，怎么够我喝？帮我去打满。”

　　“娘娘你可不要吓烟儿，这伤还没好，怎么可以喝酒呢？就连这桂花酿也是皇上让烟儿拿来应景的啊！”

　　“皇上不许，你不会去御膳房偷点么？生不生病那要看本娘娘的心情，”卓无依似笑非笑地看向如烟，“你以为不给我喝酒，我就不会生病么？”

　　“娘娘你威胁如烟……”如烟左右权衡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卓无依叹了口气，终于把如烟支走了，“出来吧。”她对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

　　院中角落的一棵大树后，一个身着霜色长衣的女子走了出来。这人看上去年纪和她相仿，一双凤眼斜斜上挑，姣好的面容却充满了轻蔑怨恨的神色。

　　“六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错了！这里才是我最该来的地方！”六公主赵蕊恨恨地盯着她。

　　卓无依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子，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我知道王妃仪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是生在帝王家，有些是事，令堂的确不宜太追根问底。”

　　“但是她不该死！只不过闯了你的菡萏居，父皇不该如此狠心！”

　　“无依劝公主节哀，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公主还是不要再来菡萏居了，皇上有皇上的苦衷，相信时间久了，公主会明白的。”

　　赵蕊轻轻地饶着卓无依走了一圈，细声说道：“我要做什么，心里很明白，不用你来提醒。我母妃的死，自然得有人承担，既然动不了父皇，我也只能找你了。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玩，菡妃娘娘！”说完，一阵轻笑，人已离去。

　　卓无依不禁苦笑，还没出宫，已经结了这么大一个梁子了……

　　此时，颜沛萱和凌听寒却在潘楼街逛得很自在。虽说他们做了快七八年的师兄妹，但颜沛萱练武纯属因为好玩。对付些地痞流氓没什么大问题，江湖上三四流的混混也可以看情况勉强对付着，至于让人畏如蛇蝎，连凌大少听了也要头痛万分的紫岚宫，她堂堂当朝从三品命官女儿的性命其实和一只小蚂蚁没有太大区别。用凌听寒在云采南面前说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其实紫岚宫上上下下就是一群没人敢惹的疯子！

　　所以，他凌公子就大明大方，理所当然地成了他可爱小师妹的贴身保镖。每当周围没人的时候，想起这“贴身”二字，凌听寒就会花痴地嘿嘿半天。

　　“沛萱！伯母还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呢，”凌听寒举起手中大包小包奇奇怪怪的东西，那都是颜沛萱买的，“我知道中秋时市集会很热闹，可是，你在京城也呆了这么久了，怎么永远像第一次逛街这么有兴致？”

　　“那是因为听寒哥哥在啊。你不在京城，都没人陪我玩了。”本来一个人冲在很前面的颜沛萱听到凌听寒的呼叫便一阵风地奔了回来。

　　“真的么？”凌听寒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当然是真的。”颜沛萱笑颜如花。

　　“那沛萱乖，我们先回家吃饭好么？你总得让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好，晚上才可以陪你继续逛灯会啊。”

　　颜沛萱这才依依不舍地答应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