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神的新娘》结罗

23、幕后：第一个真相

　　幕后
　　再次与狄衡见面，已经是一年以后。纷纷扬扬，最热的时候连上三条热搜，现在还有人持续关注的叶岛案件终于盖棺定论。
　　狄衡是来给我结案通知的。我们约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的临街甜品店里，我啜饮着热可可，没看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只是看着狄衡。
　　“除了我们，还有三名佣人幸存。”狄衡对我笑了一下，“……基本上和你的猜测一样。”

　　在海上漂流等待救援的时候，我讲出了我认为的真相。
　　我告诉狄衡，“七月十二杀死叶蓝的人是城白羽。”
　　我首先解开的是密室之谜。
　　“我在海边看到过叶岛特产的海藻绳，结实耐用燃点低，这是密室陷阱的一个关键道具，还有一个关键，就是镜子。”
　　“镜子？”
　　“对，阁楼里的镜子。”
　　我在七月十二一早路过“白露居”的时候，曾被阁楼朝外挂的镜子晃到过眼睛，当时“所有”的镜子都朝外挂。但是下午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
　　狄衡若有所思，“对，当时叶蓝尸体上有镜子光斑。”
　　是的，镜子的位置被调整过了，此时镜子的朝向必然要有内有外，并且有折射关系，才会形成镜影照在叶蓝的尸体上。
　　“还记得尸体和地上的灰吧？”
　　“记得……啊！”狄衡惊呼一声，差点呛了口海水，“我明白了！那是海藻绳的灰！”
　　凶手就是利用了海藻绳和镜子，完成了阁楼密室。
　　通风口、门上鹿角下和尸体胸前上的灰，是一条海藻绳的灰。
　　凶手给叶蓝吃下安眠药后，在两个通风口之间拉起海藻绳，把叶蓝松松地挂在海藻绳上，随后把坐垫盖在叶蓝后脑，在钟声敲响的时候趁机开枪，利用钟声掩盖枪响。随后，凶手再把通过通风口的绳子绕过门上鹿角，拴住闩木一端吊起，让它斜斜地吊在门闩里。
　　他再调整镜子的角度与朝向、叶蓝尸体的角度和落地窗之间的距离，完毕之后，密室就此完成。
　　在凶手离开后，因为重力缘故，闩木会拉着绳子往下垂，这是凶手计算过的，在关门几分钟后闩木就会从内侧垂落卡住门，但没有完全卡实，这也就是为什么13点30的时候，女佣看到门推不开但没关严的缘故。
　　午饭后我看到的窗前叶蓝和佣人看到的叶蓝俯身捡东西，其实都是叶蓝被挂在海藻绳上，向前倾斜的尸体。
　　犯人的计算非常精妙，随着光线转移，阁楼玻璃反光，叶蓝的尸体在被我目击之后就进入视线死角，不会再被其他人看到，然后在他计算好的时间内，被镜子聚焦到一点的阳光会将尸体胸前的绳子点燃，绳子烧断让尸体坠地，再继续燃烧，将绕过鹿角的绳子烧断，悬吊的闩木落下，密室彻底完成。
　　我们冲上楼的时候听到的那声“哒”的轻响，就是比叶蓝尸体倒地晚一步发动的门闩陷阱完成的声音。
　　“其实只要解开密室的陷阱，其他什么不在场证明啊，犯罪时间啊这些花活儿都不用管，犯人只可能是城白羽。”
　　说到这里，到换手时间，我下海飘着，狄衡翻上救生艇休息片刻。
　　狄衡沉默良久，用手挡住眼睛，低低地道：“是啊……”
　　很简单，在七月十二当天知道海藻绳存在的，只有李昙和城白羽，但是能做到精确利用阁楼里镜子反光轨迹使得海藻绳燃烧制造出密室陷阱的，只可能是城白羽——李昙一个刚上岛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阁楼的具体尺寸和叶岛的日照轨迹来进行这么精密的杀人计划啊。
　　城白羽在十二号的中午，在叶蓝的食物里下了药，送叶蓝上阁楼的时候，布置好密室陷阱，趁着12点的钟声杀害了她。
　　城白羽之所以要煞费苦心地制造密室，就是为了不让人在叶蓝死亡后进入阁楼，以此营造叶蓝死于14点这个假象，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如果没有那条捕到的鱼，就不会提前开饭，城白羽就不能趁12点的钟声杀死叶蓝。”
　　“那条鱼完全可以事先准备好的，他只要吩咐管家说七月十二有贵客，这条鱼就可以养到十二号再杀来吃。叶蓝规矩虽然严，但他当着所有人面端出来，再撒个娇，叶蓝的教养不会允许她当着客人的面把菜撤掉，到12点再吃的，对吧？”
　　“那安眠药是怎么来的？叶蓝安眠药的管理非常严格。”
　　“我说过吧，我听做饭阿婆说，好像是安眠药效力不行了，她近些日子经常半夜疼醒。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叶蓝产生耐药性了，后来一想，更大的可能是城白羽从开始策划这场谋杀开始，就有意识地克扣叶蓝的安眠药量——每晚从管家那里拿到药之后从上面刮一点下来就成，积少成多，到十二号足够给叶蓝下一次药了。简单的很。”
　　“……”狄衡放下了手，这时候风吹起来，云飞快滚过，挡住初阳，一阵微微的阴冷拂过我露在海面外的肩头，“那动机呢？城白羽为什么要杀叶蓝？”
　　“……城白羽想离开叶岛。叶蓝是个多可怕的人，控制欲那么强，甚至不允许丈夫拥有一部手机。”我沉默了一下，低低地道，狄衡没说话，我问道：“你认为……城白羽是谁？”
　　狄衡还是没说话，我反手抓着救生艇的帮仰躺在水面上，
　　我说，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一个点。
　　“你还记得叶蓝的笔记本么？”

　　叶蓝的笔记里，存在一个一直被忽视的人。
　　笔记本内容是：“我一定要让他复活！他是我的！现在只缺一个（无法辨认），我就可以成功了，可恨（无法辨认）还不够，啧，先慢慢找着吧，等他复活了，再把这些（无法辨认）招到岛上来，大祭结束，我就能获得完美的新躯体，长生不老，永远和（无法辨认）在一起了！”
　　从这个记录来看，叶蓝其实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让某个人复活；第二，得到新躯体；第三，长生不老，与被她复活的某个人永远在一起。
　　先来做个完型填空，叶蓝想要的新躯体是我，招到岛上的祭品是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笔记里写得非常清楚，在做到这些之前，她必须先要复活某个人，然后才能召唤祭品，举行叶家大祭。
　　叶蓝要复活的是她的心上人，那么被她复活的这个人只可能是——城白羽。
　　听到这里，狄衡呼吸一窒，微微一抖，我移开视线，低声道：“假如叶蓝复活的是城白羽，那城白羽到底是谁呢？”
　　我说，还记得县志提到过一句，九十年前叶岛灭门大火除了报应之外还有个说法，是豪门情变，二女争夫导致。叶蓝曾经当着城白羽的面对我说：“……我不会输给你们第二次的。我不会把他给你、给你们的——”
　　从这里推论，我认为当年所谓的二女争夫，大概率是在我曾祖母和叶蓝之间发生的——她们当时争夺的，应该就是现在叫城白羽的这个人。
　　好，那么进行下一个点：在九十年前，现在叫城白羽的这个人是谁？
　　我当时推理到这里的时候，意识到，朱辰氏和叶氏之间，有一段不自然的空白。
　　朱辰氏唐武宗时期到叶岛，没了，叶家四百多年后才上岛，他们两家是怎么无缝衔接“血神”信仰的？这玩意儿可是有血祭这种邪门仪轨的啊，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秘籍，捡了就会。
　　这么一想，叶蓝说的那个庇护叶家的“血神神使”就很可疑了啊……
　　朱辰家当年进行了血祭，应该成功了，所以朱辰家逃出去的后人才会世代为祭，那么，岛上就应该有某个长生不老的“血神”信徒。
　　四百年后，叶家偶然流落此岛，她们见到了这个人，接受了这个人的庇护，获得了安全与财富，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血神”信仰与仪轨——这个人，就是叶家遇到的“神使”！
　　叶蓝说过，每过二十年会举行一次大祭，大祭中“神使”会选出一名叶家女子，代表“血神”迎娶她，被选中的女子就成为叶家的族长，现在回想，叶蓝话里的意思是，更迭的只有“血神”的新娘，代替“血神”迎娶新娘的神使似乎从未更换过，这个就佐证了我前面的猜想。
　　然后呢，二十年前豪门二女争夫，争的恐怕就是这位“神使”吧。
　　那么，九十年前神使……死了吗？
　　我认为他死了，死在那场民国大火里，所以，才有了笔记本里叶蓝处心积虑要复活某个人的记录。
　　叶蓝执着于要复活的，就是死在九十年前大火中的“神使”，也就是，现在的城白羽——
　　我平静说完之后，才意识到抓着船帮的手过于用力，指尖生疼，我翻过来，把面孔浸到海水里，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光，胸腔炸裂一般疼痛才抬起头，大声咳嗽完之后，我扒着船帮，低着头，我说，我当时有了个可怕的联想。
　　岛上一直荒到三年前；城白羽三年前醒来、没有之前的记忆；三年前失踪的警察、埋尸坑里没有尸体——
　　我说，“你看，叶蓝想要新躯体。那有没有可能，她复活“神使”的时候，用了……别人的躯体？就是那个……失踪的警察？”
　　狄衡埋下脸，肩膀颤抖，笑出声来，笑声却异常凄厉，“……沈大夫，你真聪明啊。你没有任何关于城白羽的情报，居然能推到这个地步，我真是服了。”
　　她说，是的，城白羽是三年前那个失踪的警察，也是，我的哥哥狄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