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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勿忘我(6) ...


  •   布鲁斯认为希德不能再在哥谭待下去。
      于是怀着几乎是妥协般的态度,和希德一起去了纽约——美国的心脏城市。
      许多故事的开端。

      过分的繁华以及深埋的腐朽。
      在经历各种危机后,成为了一个极具复杂故事性色彩的美国标志,盛产超级英雄。
      街道上总是能看见复仇者的涂鸦标志。
      尽管美国队长的叛变使得复仇者的名声大不如前,但依然无法改变某些事实,就像是纽约战争纪念馆里所陈列的那些东西一样,铁一般的事实——人类始终无法离开复仇者们,或者说是超能力者们的庇佑。

      这里的“超能力”,泛指一切能力出众的英雄。
      他们通常是领导者,也是牺牲者。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来过纽约。”
      希德坐在车内,往车窗外平静地望着,说道:“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在打仗,战争日日夜夜未曾妥协停歇过。”
      “二战吗?”布鲁斯问。
      “是的。”

      希德笑着,说:“纽约那时候不是这样的,很不一样了,看起来一点也不熟悉了。”
      “……”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如往常般突如其来却又短暂的沉默,是刀锋上一闪而过的冷酷的光,几乎要刺透人的眼睛。

      窗外迅速掠过的都是没有意义的风景。
      而有意义的人坐在车里,被无意义的目光打量着,爱护着。
      一瞬间生出生命短暂的想法,只因不能更好地用时间来爱护他,爱护他,如同爱护一件濒临死亡的艺术品。

      “他为什么还活着?”
      希德的这个问题像是从天外抛来。
      而布鲁斯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对于小丑,人们总是选择避而不谈——自那次哥谭游轮事件后,小丑彻底地失踪,于是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
      恐怖而惊悚的事实,很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演变成夸张荒诞的都市传闻。
      笼罩在所有哥谭人头顶的小丑阴云好像是散去了。

      希德却还记得那些日子——
      离开布鲁斯的他,把任务当做借口,在人间肆意发泄他那被压抑的本性。
      他是欲望,也是罪恶,声势浩大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如同一场没有尽头的瘟疫,所有人都会患上这被叫做“爱”的疾病。

      小丑是他从未看透过的情人。
      那样的疯狂甚至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样的对欲望对罪恶的渴望又让小丑不得不拜服他,对他言听计从,对他予取予求。
      他们的爱是坏死的细胞,潜藏在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中,等待着他们注定的,必定的,腐烂的宿命。

      正如小丑从未信任过希德那样,希德也从未信任过他。
      他们在空中楼阁之上对峙。
      把恋爱当做战争,把彼此当做死敌。

      缠绵。
      爱。
      伤害。
      恨。
      轮回。

      “也许我不该提起他。”
      希德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好像都蒙着纱,在我的脑海里,未曾有过清晰的形状。”
      “提起他,不过是在伤害我自己。”

      布鲁斯却忽然问道:“他也是——你任务的一部分吗?”
      希德坦然地承认:“是的。”
      “……”

      布鲁斯这下着实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比较好。
      任务。
      似乎在希德心里,任务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布鲁斯却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他不愿意草率地就询问希德任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他宁愿去猜。
      那么是谁给希德的任务呢?任务到底是做什么呢?完成任务能够得到什么呢?所有任务结束以后呢?希德现在还在进行他的任务吗?

      车子在路口拐弯。
      右转,驶向纽约的中心。

      布鲁斯和希德聊天,聊一些琐碎的小事,重温童年时的记忆,而后互看着彼此,在心中默契地感叹起世事无常。
      虽然总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也没办法阻止它往我们不想要的方向上发展,我们能做到的,只是看着,然后偶尔的,试图改变一下而已。

      “上个月,我在公园里看见一只猫。”
      布鲁斯忽然说道:“黑色的,断了一条腿,呼吸断断续续的,要死的样子。”
      希德安静地听着。
      听着布鲁斯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情绪,把它捡了回去,找医生来把它治好了。”

      “然后在一个晚上,它跑了。”
      “……”
      布鲁斯表情平静,摸着手指,然后语气同样平静地说道:“阿尔弗雷德说,野惯了的猫是养不熟的。”
      “他们需要自由。”

      希德没吭声。
      他温顺地低着脸,暂时收敛起那些可能会让布鲁斯感到不安与惶恐的野心。
      但是布鲁斯想到希德做的那些事情——他清楚地知道,希德会是好的情人,却很难会乖乖的成为一个好的爱人。

      希德是那只黑猫。
      断了腿,也要奔跑,断了气,灵魂也要继续燃烧。
      布鲁斯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

      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人特地告诉他——
      原来爱情是这样。
      原来他会成为爱的奴隶。

      而现在也已来不及后悔。

      -

      托尼喝了很多酒。
      他也不是不懂克制的人,只是在今天,在这么个日子里,他没有办法克制,也不想克制自己。
      酒宴上所有的人都心怀不轨。
      他们手上拿着酒如同拿着杀人的凶器,随时随地准备着犯罪,准备着在托尼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要挟好处。

      而托尼不在乎这些。
      他靠在窗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想到他的希德。
      今天是他和希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他侧过头——
      女人们手上镶钻的腕表,颈间流转着繁华亮光的宝石与珍珠,各色的裙摆,在行走转身间掀开了城市入夜后第一张繁华的帷幕。
      香槟红酒,踩在脚底的昂贵画毯,从天花顶一泻而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折射而出的光点缀了墙上的壁画。

      然而金钱是无用的稿纸。
      权力是龌龊的勾当。
      唯有酒——唯有酒能够带来一瞬间极度清醒的瞬间,尽管代价是无止境的混沌。

      托尼忽然将杯中的红酒,泼到脚边那总是在他身旁来回甩动的裙摆。
      惊慌失措的呼声,以及向此处投来莫名眼光的人们……这些如今都与托尼无关,因为他意识到不论他如何努力地保护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依然不明白如何回报他。

      回报他——
      把他的希德带回来。

      托尼不发一声,离开了酒宴。
      宴厅外的走廊上没有人。背对着宴厅大门,托尼猛地想到那些离他而去的人和事物,褪色的照片和记忆。
      总是严肃沉默的父亲,郁郁寡欢的母亲,背叛他的长辈,与他理念相悖而毅然选择离开的挚友,损坏的各种型号的机甲,第一代能量反应堆,被扔掉的照相机,发霉的信纸……

      托尼在回忆的漩涡里跌跌撞撞地下楼。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千篇一律地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有人想扶住他,被他拒绝,有人凑上来讨好的关心他,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他们看着他。
      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谁能够理解?
      除了贾维斯以外,这段苦痛的爱情故事他从未向任何外人提起过。所有的一切都藏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而他装作平淡的模样,戴着他那浪荡子的厚重面具,肉身如灌铅的雕塑,灵魂却似孤魂野鬼般,在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游荡。

      当悲剧发生,好像所有人都比他有资格替希德感到悲伤。
      可是,难道那些爱意是凭空出现的吗?
      托尼被这些爱折磨,所受的痛苦,难道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幻觉吗?

      当史蒂夫坦然地承认他与希德的感情时,天知道托尼心里有多么愤怒,与嫉妒。
      他多想,多想——
      说点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明白,让他们都震撼——他的爱,对希德的爱,以及他极力掩藏着的,所有的狼狈。

      决裂的那一天,史蒂夫带走了巴基。
      而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外面,那铺满雪色的天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衰老。
      他甚至对于接下史蒂夫的一拳感到吃力。

      身上的伤痛在那一刻隐隐作痛起来。
      托尼捂住脸颊。
      他牙疼。

      在走廊的尽头,他撑着墙壁转弯。
      他低头,半眯起眼睛,看着脚下一片模糊的地毯花纹。
      他行动迟缓。

      “只喝了一点酒……”
      “……”

      托尼扶着墙,忽然听到谈话声。
      就像做梦一样,就像错觉一般,托尼发现这个其中的一个声音很像希德的。为此他抬起头来,努力地睁开眼,试图看清楚那边站着的两个人。
      但是他脚下一软,还未来得及往前走,便跪倒在地上。

      “——”
      “托尼?”
      “……”

      有人急忙走过来,蹲下身,手轻轻地搭在托尼的肩膀上。
      托尼抬起头。
      他努力辨认了许久。

      然后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捂了一会儿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抬手去捂自己鬓角间的白发。
      可是他藏不住自己的疲态。

      希德看见一滴眼泪自托尼眼角滑落。
      托尼什么也没说,只是依然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孩子一样捂着脑袋,呆呆地望着希德。
      然而希德听见他发出的,低低的呜咽声。
      像是一条老了的猎犬,在哀求着它本该拥有的安稳的晚年。

      请原谅我这样的形容——
      希德想: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老的,憔悴的,没有生机的,放纵的这个样子,年轻时的那种英俊在他面上已然寻找不到。
      我感到悲伤,刺透我的冰冷的悲伤。
      我意识到我是杀死他的凶手,他的一切痛苦都有我的一份,我的爱磋磨他,让他成为了活着的死人。
      我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我们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托尼,托尼,托尼。”
      希德在呼唤。
      “托尼。”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的温度贴合着他的温度,我呼唤他如同在呼唤我遗失多年的灵魂的另一半。
      我在叫他,我叫道——托尼!托尼!
      于是他便在我的呼唤声中死而复活。
      在我的呼唤声中重生。

      “希德。”
      托尼的声音干涩僵硬。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立马反手握住了希德的手。然后他牵着希德的手,将希德的手背贴向他的额头。
      是暖的。
      托尼能听见那血液奔涌的声音。

      是希德。
      活生生的希德。
      年轻而容貌丝毫未曾改变过的希德。
      玫瑰一样的希德。
      忽而残忍忽而慷慨忽而冷漠忽而拥有无尽爱之火焰的希德。
      是希德。

      希。
      德。

      托尼往前倒去,倒在希德怀里。
      他无力地环抱住希德的手臂,心中千万的怨恨一瞬间消逝殆尽,堆积的原本即将死去的爱意复燃,以至于他能够听见胸口处的反应堆高速运作的声音。
      这宇宙间如此多令人着迷的美景,而托尼唯有在看见希德时,心才会跟着跳动。

      托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哑巴了一样,只是抱着希德,头靠在希德的肩上,流露出未曾流露过的脆弱与无助。
      他很害怕这是在做梦,很害怕这一切的一切都会离他而去。
      失去,失去。
      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托尼。”
      希德闭上眼,手缓慢地抚过托尼的后颈,轻声说道:“离开你这么久,仿佛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如今我终于醒来了。”
      他摸到托尼脸颊上没有剃干净的胡渣。
      忽然间睁开眼睛,含泪笑着说道:“我相信我看到了一个美丽而和平的世界。”

      到处都在流传有关于他们的故事。
      爱恨情仇,英雄赞歌,数不清的用血与肉铸成的宏伟史诗——可是谁又曾看到过辉煌历史下掩埋的悲痛与无奈?

      “我们所拥有的和我们所付出的东西永不成正比,但是我们心甘情愿。”
      四年前,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大会演讲上,托尼这样说道:“我没有办法代表所有人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如此执着,如此不顾一切。”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希望是,帮助一个人完成他那孩子一样的天真梦想——”
      “我想要一个美丽和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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