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编怎么这样》面包你个小面包

3、总编对我有偏见（三）

　　周时枫兼顾两本HF China旗下不同风格的时尚杂志——主打少女时尚的《PeachIE》，和高端时尚的《Juicy》。
　　这两本杂志在他的带领下由销量最末晋级为前三，被誉为领域黑马。
　　做出这样的成绩，必然各方各面都消耗精力。
　　能够从忙碌的行程中分出一点时间来摄影棚，当值的模特该倾尽所有好好表现才是。

　　但周迩的表现让他很不满。

　　周迩像平日那般配合着摄影师Sam摆拍，余光中站在一旁的周时枫那挂满肃色的脸非常突兀，让她心不在焉。

　　干了坏事果然会心虚，特别还是被周时枫撞见。

　　思绪混乱，理智却在喊她专注，周迩不知不觉变成了侧身或双腿交叠的姿势。
　　这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停。”

　　周时枫喊停，她更一激灵。

　　他环胸立在屏幕后，瞟了眼照片，又看了眼面前迷茫的周迩，肃然道：“一个模特是否成功，在于她能不能把身上的衣服推销出去。不是让你扭扭捏捏。”

　　一番话说得极重，Sam毫不掩饰的嗤笑，其他工作人员则默默低下头，直至周时枫压低嗓音发号施令。

　　“继续。”

　　周迩未曾预料会被这样批评，面前还是Sam得意张狂的嘴脸。
　　想来这些周时枫怎么会知道，硬生生将冲上喉头的委屈憋了下去。
　　调整好状态后咬牙卖笑将余下的拍摄进行完毕，所有人都暗自慨叹这个女孩子的韧性，但又与自己毫无干系，各自忙碌开去。

　　周时枫与Sam选完片，同美工部的后期商量了风格后往自己办公室走，不料周迩也收拾完正等电梯。
　　她看见周时枫，迟疑了一秒，还是礼貌地叫了声总编。

　　周时枫微微眯眼，墨似的精明眸子被遮掩大半，读不懂情绪。
　　他也不答她，二人便一同沉默地等着电梯上来。

　　周迩心里很不爽，但他刚刚批评自己的话有理有据，总归是自己不专注，怪不了别人。
　　她知道作为模特没办法挑工作和摄影师，可是被Sam一直这么浪费时间也不是办法。
　　魔王总编怕是不能理解，要不回去跟秦姐说说？

　　“你的兼职合约快到期了。”

　　先开口的是周时枫。
　　周迩诧异他竟然记得，轻声应了句是。

　　“难怪照片拍得这么随便。”

　　随便？
　　这话说得周迩分外不服气。
　　她哪次拍摄不认认真真听取摄影师的意见配合做出各种改变？

　　Sam是个业界蟑螂！她……她难道要任他占便宜、赔着笑才算敬业？
　　她气鼓鼓的，憋得脸颊通红，进了电梯才深吸口气，镇定说道：“我很努力地拍摄了。同样是拍内页，为什么我给《Fashion Girl》拍的图就很好呢？可以差在我这个作为模特的人身上，但就不能差在摄影师、后期，还有编辑身上吗？”

　　这些周时枫当然知道，否则他不能亲自去楼下摄影棚看她拍摄，也不会亲自选图。

　　“说完了？”

　　见他不为所动，周迩干脆扭头不再多说。

　　电梯很快到达编辑部的楼层，周时枫走前意味深长地看向周迩，撇下一句令她震惊的话。

　　“下个月起，HF China不会跟你续签合约了。”

　　-
　　生气。
　　周迩非常的气！她坐在布凡店里的落地窗边，举起咖啡大口吸着。
　　布凡忙完去找周迩，看见她散发着幽怨的背影，莫名其妙：“你这是贞子转世？怨念冲天的。”
　　周迩示意他坐，尽量平静地将事情说了。

　　“那总编真说要跟你解约啊？”
　　“不是解约，是不续签。”
　　“没什么啊。”
　　“没什么？”
　　周迩烦躁的情绪再也掩不住，激动道。
　　“就像你去大企业上班，老板突然跟你说下个月劳动合约到了不再续，就是变相地辞退你知道吗？更何况，我是从HF出去的，就算是兼职模特，凭周时枫的影响力，我怎么跟新东家解释HF不跟我续约的事？”
　　“倒也是。不过你不是说赚两年快钱就不赚了吗？还能一直做模特啊？”

　　一番话说得戳心，周迩悻悻。
　　刚开始确实把它当做轻松些的兼职，现在……
　　她深吸口气，自欺欺人。

　　“算了，就当我不够HF China旗下杂志模特的水准好了。一开始就是捡漏得来的。”
　　“你怎么又气馁了？咱们好着呢！你要是没两把刷子《徨》能获得大学生摄影金奖？秦晴那么大牌的超模会签你？”

　　听他如是，周迩的神色不自觉变得阴翳。
　　布凡看着周迩僵住的表情，自知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别多想了。我觉得吧，就算你不续约了，那个老流氓咱也不能放过。要不找个时间去路口堵他，揍他一顿？”

　　周迩斜他一眼，心想自己又不是野蛮人，偷袭算什么好汉。
　　但想着不能让一个这样的摄影师继续祸害别人，顿时心生一计。

　　-
　　灰白中点缀几抹艳红，唐然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简约干净，细节处不失特别——像极了周时枫的为人。
　　她穿着碎花雪纺长裙、白色高跟短靴，套件浅色毛衣，扎了个低马尾，细长的耳链随碎发散在颈间，端庄知性。远远看见周时枫一身正装进来，轻巧抬手。
　　“学长。”

　　周时枫款款走过去，落座：“编辑部下午还有会议，时间紧凑，今天就只能简单跟你吃个饭。”
　　“没关系，我挺喜欢这里的。”两个人点完餐，她又细细打量他。“学长真是没怎么变，但听说多了个魔王总编的称号？”
　　“莫名其妙。”

　　唐然微笑，换了话题：“先说好这顿我请。毕竟您帮了我个大忙。”
　　“早知道我就选家更高级的餐厅见面了。”
　　“没问题，下次也算我的。”
　　周时枫摇头：“我没刻意帮你，不必太在意。你要是不够格，我也不会占用HF的资源帮你宣传。何况你有中天娱乐给你撑腰，即便不能够交换利益，卖个人情不吃亏。”

　　唐然撇撇嘴，学长还是这么耿直。

　　其实唐然的背景并不强大。
　　她跟中天娱乐的庄总是远亲，早些年的时候庄伯豪炒地皮赔了不少钱，自己父亲将积蓄拿出一部分借给庄伯豪。
　　钱款虽然早就还清，但庄伯豪一直记得雪中送炭这个人情。
　　听说唐然需要帮助，认为她的设计有周时枫这个伯乐推荐，定不会赔钱，所以注资帮她创建品牌。

　　唐然的设计多以简约舒适为主，能够凸显职业女性的强势又不失柔婉，两种元素在同一件衣服上融合恰当，在国内实属少见。

　　“关于品牌，暂定叫Mcline，走中高端定制路线，也会出子品牌，主打亲民，做性价比高的衣服。你美我美大家美。”
　　周时枫颔首：“可以。”
　　“特辑所需要的衣服我都让人送去工作室了，两种路线我都选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学长能够都帮我找人拍出来。”
　　“AB版面。”
　　“对，再就是……要选个好的模特，最好是流量大的女明星，或者顶级模特。”

　　“不好办。”
　　周时枫斩钉截铁。
　　“流量大的小花绯闻不断，low。稳重些的知名女星年纪偏大，与Mcline受众有差，不适合。至于顶级模特……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履历书写得漂漂亮亮，谁会冒险给你的新品牌拍摄？自降身份。”

　　唐然哪懂这么多规则，柳叶细眉扭曲，有些焦虑。

　　“花重金找代言人不是不可以，只怕高开低走……稳点比较好。”
　　周时枫说完看着唐然发愁的样子，脑海中莫名闪过一道影子。

　　“唐然。”

　　两个人此时已经吃完饭准备离开，忽听一声清亮的女音唤唐然。
　　转过头，这惊艳的身姿气质，正是秦晴。

　　“好巧。”
　　唐然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坐下。

　　秦晴曾经的模特履历简直高配，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好，与唐然见过几面。
　　她知道相比于周时枫那种直入主题的性格，跟唐然寒暄更为重要，说了几句后才转头对他道：“周总编也在，我刚想找你呢。”

　　周时枫瞥了眼落地窗外的日光，了然道：“因为周迩？”
　　“可不。她不再跟HF China续约，我对外可没法解释。被你周时枫抛弃的人，怕是翻身困难。”

　　周时枫早知她的顾虑：“没有针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周迩与《PeachIE》的风格并不合适，她对自己的模特事业也不够坚定。留下只会浪费时间。我最近向Ken Lo推荐了她去参加时装秀，想必凭你秦晴的能力会抓住这次机会的。”

　　秦晴细长的眼眸闪过几分愕然，随即明白。
　　“周总编在还我人情？”

　　周时枫笑而不答。
　　确实是这样。
　　当初他接手HF China两本杂志的时候资金有限，人脉也不广，若不是秦晴义气上阵，自己买了服装当了封面人物，《Juicy》当期肯定凉凉。

　　不过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星耀根本不缺大牌模特，周迩身高才170，直接输在起跑线上。
　　而这是秦晴第一次主动找他。

　　“为什么？”他问。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挑明，秦晴也知道他所指为何。她垂眸浅笑，睫毛分明，很漂亮。再次抬头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字：“《徨》。”

　　感知觉对一个超模来说是很重要的，理解摄影师想要的风格并自身消化，诠释理念。
　　秦晴直觉周迩会大展宏图，只是有些迷茫罢了。
　　她现在是既有耐心带她，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预测错误。

　　周时枫明白她的心情，却没给答复。
　　他借词自己还有会要开先走了。

　　转身的片刻，周时枫脑海想起那张获得全国大学生摄影金奖的作品《徨》。

　　照片中的周迩跪坐在一个大小刚好容得下她的玻璃箱中，将落的夕阳在玻璃的放大下勾勒出她小半张侧脸，简单干净的白T与牛仔裤，凌乱的长发，看着空中模糊的月亮时迷茫彷徨的表情。

　　日月交替代表着选择，广阔的荒原象征着未来，而透明的玻璃箱意味着桎梏了梦想的现实。这些都是当代大学生所面对的几个问题。
　　夕阳很美，新月很美，地平线划开荒原的意境很美，她眼眸所表现出的迷茫很美。

　　可惜，这种优质的硬照或许只是偶然。
　　他没理由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