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洛城浅滩

7、鹅河菊

　　杨柳想想，刚刚过来时确实看到过头顶上橘色的大捧凌霄花，洋洋洒洒搭在半路，绿色的藤蔓茂密紧实。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这么懂植物？”

　　“喜欢。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他们都是养花的行家。他们不逼我读书，只教我要热爱生活，热爱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可惜，他们走了之后我还是得子承父业往死里努力，又要读书又得学做生意。”高锦腾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述说一个遥远的梦。

　　两个人不知不觉站在了一块“田野”上说话。方正的一大块田，深色的土地，天边有稀稀落落的野草。风吹过来，夹杂着着花香和青草香。又正是天高云淡，太阳晒得直晃眼，童年的美好感觉猛地袭上杨柳的心头。

　　杨柳想起自己小时候，除了学校里组织出游才能去野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地在弄堂的过道里徘徊。那时候杨柳的玩伴只有某某，但是过了没多久她家就搬走了。为此杨柳大为失落。谁能知道，童年的孤寂有可能从此伴随终身。

　　对于眼前这位富家公子哥儿来说，普通人家孩子发愁的事只怕永远也不会明白。杨柳安慰似的对他微笑：“你这是拉仇恨。只能关起门来说。换了别人，高兴都来不及。”

　　“你呢？你为什么开花店？”他像是对刚才的话没反应。

　　“工作而已。生活所迫。”杨柳自嘲地笑笑，随即转移话题“你想把树种在哪里？这里这么大，别说果树了，果园也行。”

　　“你觉得可以？”高锦腾登时来了兴趣，“那我是否该每样种一些？”

　　杨柳觉得不靠谱：“一开始你说在角落里种果树，我以为两三棵，所以只考虑了美观和实用。但是如果要规划果园，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说？”

　　杨柳环顾四周，心里约莫着这块地的大小，回答：“果园需要专门的人打理，也要考虑到经济效益。比如你种什么收获大而风险相对小，成活率高结果多，加上水果的季节性很强而且…”

　　说着说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紧接着又说：“当然，也许你不需要考虑这些。”

　　“也许是，也许不是。”高锦腾走过来，声音闷闷地“这里是高家产业的一小部分。盖了写字楼、商品房，还有度假村。眼前这块地方，我却要留着。”

　　“就是你刚才说的经济效益。”高锦腾叹了口气，“希望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这些。”

　　杨柳忍了忍没接他的话，一肚子牢骚憋了回去。

　　“杨小姐是吗？”他忽然转移话题，“家里的园丁来回换了好几个。我想，……你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

　　杨柳愕然：“我不行。我这二把刀帮不了你。其实……”

　　“你看看这块地，如果感觉喜欢或者有更好的规划可以提出来，我都赞成。果园可以，植物园可以，甚至其他的也可以。”

　　正午时分的烈日当头，杨柳真的头昏脑胀有些喘不过气来。早知道这么晒，就该戴顶草帽出来。

　　“如果你来，条件你开。我都可以。”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我想想好吗……”杨柳觉得头晕，思路混乱，“先回去了，我还有事没做完。”

　　他沉默了一下：“好，我让小张送你。”

　　杨柳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了，你姓高不是小张告诉我的。”

　　“什么？”跟在身后的男人听到这话愣了愣。

　　“你自己说的，而且说过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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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杨柳又累又困，靠在后座就睡着了，居然一觉睡到了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小张叫醒她时交代了一句：“杨小姐，请你好好考虑，如果你答应来，老板绝对不会亏待你。他这个人面冷心软，我知道。”

　　杨柳还没睡醒，随口说了句：“我走了，花店怎么办？”

　　小张一笑：“多少补偿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来。高家的那块地是老板的心肝宝贝，他很重视。为了这个跟家里人吵架也吵过的……”

　　杨柳沉默。这事儿看上去挺复杂，而且责任重大。

　　“杨小姐，你这么细心，在老板身边除了周姐就没别人了。考虑考虑，你来了我的日子也好过些。整天看着那个女人在家里作威作福实在不顺眼。她仗着年轻时候就在身边侍候现在不得了了，老板也烦她，可就是磨不开情面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一提到那个管家周姐，小张又开始愤愤不平。

　　杨柳心想自己这点水平开个小店卖卖鲜花和盆栽还行，跑到有钱人家里给人当园丁好像疯狂了吧……

　　老陈迎了出来，摘下眼镜看看绝尘而去的豪车对杨柳神秘地笑：“这车不是第一次送你回来了，客户这么好？”

　　杨柳没回答，身心疲惫走进店里，坐下来休息。

　　“中饭吃了没？”她问老陈。

　　“不饿，还没吃。”老陈走过来给杨柳倒了杯茶，“上午有单生意，我接了。五十个捧花，两百个胸花。”

　　“不错，什么要求？”杨柳眼前一亮，“婚礼用的？”

　　“嗯。”老陈也挺高兴，“客人很爽气，钱付了一半，我放收银机了，你待会儿点点。”

　　“什么样的客人？”杨柳抿了口茶，心情大好地赞叹：“要都这么豪气就太好了！”

　　老陈想了想：“是个男的。好像没见过，不认识。”

　　下班的时候杨柳整理东西去收银机里拿现金，掉出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收货时间和地点以及客人的联络方式等。

　　婚礼用花的话这点不算量大。但有生意毕竟是开心事，杨柳瞄了眼上面的收货人——“……赵清雨先生收……”

　　杨柳懵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同名同姓的吧？有没有这么巧？

　　杨柳想到了电话号码。

　　电话如果也一样那就没什么疑问了。杨柳做了个深呼吸往那张纸头上又瞄了一眼，胸口立刻像是被重重敲了一锤子———是他。

　　那个曾经是她的赵清雨。

　　他要结婚了。这么快。

　　一直没和他联系过。但杨柳知道他身边总不乏漂亮女人。这在离婚前已经昭然若揭。作为一名年轻有资质又有颜值的大学老师，赵清雨是个中翘楚。

　　杨柳拿起收银机里的人民币，心中酸楚难忍。这是在妒忌还是恨？其实她自己并不明白。

　　真想把钱扔到他脸上。这算什么？示威？还是炫耀？反正他是故意的。

　　晚饭时老妈打电话让回去吃。杨柳不想去，可她在电话里这么说：“回来吃饭很正常吧？人已经介绍给你了，好不好你看着办，我还能怎么样？再怎么地，别忘了你离过婚。离过婚的女人再嫁，挑选的余地能有多大？自己想想，我要是你………”

　　杨柳没听她说完就负气挂了电话，不再多说。

　　回到家餐桌上四色小菜已经准备好。老妈穿得很鲜亮，见杨柳进来春风满面迎了上来。

　　“先吃饭。其他的回头再说，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好不好？”

　　“妈，我很累。”杨柳无精打采地，说的是实话。为了高锦腾的果树她熬夜熬了几个晚上。

　　“吃饭吃饭，你先去洗手。累的话晚上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睡。房间不是还给你留着的？你去看，干干净净，柜子里有换洗衣服。”

　　老妈贴心。杨柳一下子又觉得很温暖。

　　虽然从小到大她都是她的骄傲，可是杨柳心里明白，她现在的状态很让她焦虑。

　　老妈看看杨柳的脸色，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在她碗里，试探地问：“跟周风见过几次？”

　　杨柳夹起鱼往嘴里送，含混不清地回答：“两三次吧。”

　　“我问过了，周风在美国有过女朋友，就一个哦。在国内那是很早以前谈的恋爱。你郭阿姨说，他心地很好，平时洁身自好，从不滥交。你看看他，长相不差吧？跟你说，他………”

　　“今天赵清雨来过了。”杨柳面无表情打断老妈的滔滔不绝。

　　“他来干吗？”老妈一愣。

　　“他要结婚了。跟我订了些花。”杨柳说得轻描淡写，手上筷子却没停。

　　老妈烧菜确实美味，目鱼大烤一吃就停不下来。杨柳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太过分了！”老妈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怒道：“显摆什么呀？不就是个教书的有什么了不起，当初你跟他结婚我就不看好。要不是因为他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能把你折磨成这样？我跟你说杨柳，非嫁个有钱的好老公气死他不可！哎呀，一说这个人我就吃不下饭……”

　　杨柳皱眉：“从头到尾你还是在批评我。这饭还吃不吃？赵清雨要结婚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说心里话，女儿，”老妈叹了口气，清清嗓子低声问道，“你到底喜欢周风吗？”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杨柳实话实说，转而奇怪地看了老妈一眼，“有这样问的吗？这才刚认识？”

　　老妈白她一眼似笑非笑：“郭阿姨说，周风对你印象挺好的。上次你们一起吃晚饭的对吗？有时间多约几次！”

　　“这是周风说的？”杨柳觉得好笑，“他对我印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