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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清明节温殊放了两天假,温胜利和他一起去扫墓的时候,果然和计划中一样带上了叶岚和王姨。王姨是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来了倒是也很正常,可是叶岚呢?

      温殊也是觉着奇怪,这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呢。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温殊妈妈袁瑛的墓地在T城所属的地级县,开车不堵车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就到了。温殊开着他那辆白色大众带着一行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温胜利和叶岚坐在后座,一路上很热情地聊着天。他以前没见过叶岚,这样一见倒是很满意。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看得出来是个有教养的姑娘。对长辈很尊敬,说话做事也都有分寸。

      再加上职业多好啊,将来生的小孩连家教都不用请了,现在这样条件的姑娘不多了,再看看温殊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温胜利觉得简直就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一行人到达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翻山越岭来到一个较僻静的山头,袁瑛的坟前摆满了他们从城里带来的鲜花,有白色的百合,白色的玫瑰,还有紫色白边的康乃馨,这些都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

      墓碑上的照片,看起来还很年轻,眉宇之间十分温柔,但是那张瘦瘦的瓜子脸又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温殊的长相有八分长得像她,就连那种不爱搭理人的气质也是来自于她。

      正是因为实在太过相像,又很小就没有母亲疼爱,后来温胜利把儿子宠得不像话。

      虽然母亲去世的早,然而,关于母亲的记忆还是有一些。

      那时候还是住在机关单位的大院里,一群同单位的小朋友总喜欢明里暗里的比较。

      温殊也不爱和别的小孩儿一起玩,一方面是因为温殊的玩具总是比别人要高级一个档次,另一方面是他总嫌别人脏。

      相比于同样年龄大小的那些恨不得每天在泥里打滚的熊孩子,温殊确实是另类得出奇。

      因为袁瑛总是把他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每天洗头洗澡,脸上还涂上带着牛奶味儿的郁美净儿童护肤霜,整个人香喷喷的。

      温殊长得又白,像个白玉似的小人儿。他骨子里的高傲即使不是与生俱来的,也是从小就有的。

      记忆中,只要有妈妈在的地方,总是一尘不染的。别说客厅,餐厅这些要招待人的地方,就连厨房的地板甚至抽油烟机,这些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也都总是擦得干干净净的。

      温殊后来才知道母亲是有点洁癖的,温殊常想要是母亲能够活久点,不知道看到自己卧室有时能乱成那个样子,会不会气得昏厥过去。

      母亲还有一大爱好,是爱花,简直就是个远近闻名的花痴。那个时候温殊家还住在职工家属区的一楼。

      一楼虽然阳光不太好,但是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有个自己的小院子。

      这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子里,母亲种了上百株花。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温殊家的小院子也开始变得绿意盎然。

      温殊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在母亲的怀抱里咿咿呀呀的学着花的名字。母亲通过花朵教他认识颜色,红色的玫瑰,白色的茉莉,蓝紫色的紫罗兰。

      母亲通过花教他辨识气味,米兰的清香味,天竺葵的特别味道,百合的浓郁香气。

      温殊从小就跟着母亲浇水,剪枝,除虫,对当一个花农很有兴趣。

      母亲笑意盈盈地和他说:“温殊你看,有些花很美,但是不香,比如牡丹,有些花很香,但是不美,比如桂花。有些花很娇贵,一定要打药除虫才能活下来,像那束红玫瑰就是,也有些不需要怎么打理,只要按时浇水就行,你喜欢哪种?”

      温殊正在给一株开枚红色花朵的天竺葵浇水,手上顿时染上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温殊闻了一下,眉头皱着,仰起头用小奶音回答妈妈的话:“都喜欢不行吗?”

      母亲笑答:“当然可以。”

      温殊看母亲正在摆弄一株刚刚从土里萌芽的牵牛花小苗。小苗刚刚从土里冒出来一个芽,嫩嫩绿绿的两片叶子,头上还顶着尚未脱落干净的种子皮,活像戴着顶小帽子,十分的可爱。

      温殊伸出小肉手去摸那两片小叶子,然后把它的小帽子摘掉了。

      母亲笑着说:“你就是这个小苗苗,每天浇水,施肥,它慢慢长大,你就也长大了。”

      温殊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养过一种很神奇的菊花。

      这种菊花长得挺高,一到秋天就开始开花,最初的时候会开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长在不同的枝上,开了一段时间,就出现许多一朵花上几种颜色的混杂的,十分的漂亮,又很神奇。

      这花又十分的争气,不仅开到深秋,那一年的冬天初雪来得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这花还在盛放。

      在整个世界漫天的白色中,一株多种颜色混杂的菊花还在怒放,看起来又妖艳又诡异。

      对于这个场景,温殊的印象十分深刻,他后来也没有再见过。

      七岁那年母亲忽然就病了,病来如山倒。得的是一种小地方压根查不出来的病。

      温胜利和袁瑛向单位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要去北京治病。他们要把温殊交给王姨看管一段时间。

      温殊当然是不知道母亲身体的真实情况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母亲真的只是感冒了。

      离别的那天晚上,袁瑛挣扎着要一起出去逛街。

      温殊那时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买那么多看起来那么大的完全不适合自己身材的衣服。

      母亲还买了他一直以来念叨好久地,那个橘黄色的,很酷的,有小发动机,会自己跑的小摩托车。之前温胜利一直嫌贵,所以不给他买。

      温殊高兴坏了,拿着小摩托车兴奋地要命,经过夜市的时候,他闻到一阵从路边摊里传来的香味,有很多人在排队买锅贴饺。

      温殊说想吃,温胜利说:“妈妈累了,我们先回家去。”

      温殊不想走,温胜利差点打了他。

      结果,袁瑛和温胜利说了一句话,温胜利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瞬间就飙泪了。

      她说:“让我去给小殊排队买饺子吧,这说不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帮他买饺子了。

      那时候温殊还太小,他不明白那天为什么爸爸要蹲在大马路上哭,他只记得那天的锅贴饺非常的好吃。又脆又热,有着一种扑鼻的肉香。

      温殊在王姨家住了两个月,这段日子怎么过的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但是后来王姨说,他开始还去上学,后来索性连学都不上了,每天都哭着要找妈妈,哭累了就睡着了,睡醒了又继续哭着找妈妈。

      王姨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又这么长情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温胜利从北京回来了,一个人回来了。

      伴随着袁瑛一起去的,还有他们家小院子的一百多盆花。

      照理说,T城的冬天经常阴雨绵绵,但是那年的冬天却是前所未有的大旱了两个月,所有的花全部干死了,无一例外。

      温胜利更是心如死灰,连它们的尸首都不愿意打理。他每天要应付孩子的各种花式找妈妈,就已经心力交瘁了。

      结果一场春雨过后,温殊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薄荷又开始长新叶子了。

      温殊打了一桶井水灌下去,薄荷就重新活过来了,萌发出许多枝条和小芽,就像它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这样旺盛的生命力,简直让他汗颜。

      这就是为什么温殊走哪都要带着一株薄荷的原因。

      他固执地认为这是他和故去母亲唯一的联系。

      温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把温胜利一个人留在坟前。

      这才发现面前王姨、叶岚和自己这三人的组合还有点尴尬。王姨还熟一点,但是叶岚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王姨很知趣地说要去散散步,留给他俩独处的空间。

      叶岚见他表情有点不自然,很善意地笑了笑:“你肯定也觉得我很奇怪吧,为什么要来这里。”

      温殊眨眨眼,算是回应。

      叶岚苦笑:“我也没办法啊,天天在家里被父母念叨,好像我嫁不出去,是犯了什么罪一样。”

      “所以,你是被家里强迫来的?”

      “那可不?你不知道吧,我今年带高三,平常工作特别忙,好不容易可以放两天假休息下,你说在家宅宅看看电视多好啊?”

      “都怪我。”

      “怪你什么啊?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啊?”叶岚看着他的眼睛,两只并不算大的眼睛竟然看着也分外灵动。

      “还是怪我,没有和你也没有和我家人说清楚。”温殊说道。

      “你可千万别和我说清楚”,姑娘把小嘴一撅,道:“我可不想听一个帅哥亲口说他不喜欢我。”

      温殊听罢一怔,倒不知如何说下去了。据说世间所有的玩笑,都是有几分当真的。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叶岚叹了口气:“唉,你还真是话题终结者啊,其实我吧,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吗?还是你单纯就是不喜欢我的长相……”

      “不是,不是”,温殊赶紧打断了叶岚的话,“你长得挺漂亮,各方面都很好——”

      这一次,是叶岚抢先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你这是要给我发好人卡吗?”

      温殊叹了口气,明显看出来她是有点急了,他总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别不对吧。这话要是传到他爸耳朵里,天就要塌了。

      片刻之后,温殊还是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从来没有想要骗你。

      对不起,我身为一个gay,却不得不去相亲。

      对不起,给你的人生带来一场看似美丽的邂逅,让你空欢喜一场。

      其实,温殊自己也知道,他这辈子其实最对不起的是他自己。

      在叶岚一脸狐疑的表情中,几个人一起下山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温殊有那么多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这个人明明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职业又是检察官,说他是坏人,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什么好人了。

      他又没有什么复杂的人生经历,家室清白又干净,可是从脸上,却硬是看不出一点阳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让他看起来那么压抑呢?

      温殊一路开车无话,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闲聊。只有温胜利点名他回答什么,他才会应付几句。

      叶岚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虽然她和温殊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那是一种怎么都靠近不了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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