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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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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每个星期五,顾彦棠下午放学后,都会准时提着买来的菜等在温殊的家门口。
第二次来的时候,温殊没有加班,五点半就回到家了。顾彦棠一按门铃,就有人给他开了门,他特别开心。
第三个星期五的时候,顾彦棠依然没提前打招呼。温殊那天加班,他纠结了一个下午,要不要告诉他几点才下班,他不想让小孩儿一等又等很久,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可是他要真发了信息过去,小孩儿和他说我也没打算去你那儿啊,那怎么办,那不是又成了自作多情吗?
纠结了几秒钟,温殊决定把那条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加班,至少八点才能到。”
顾彦棠几乎秒回:“好的”。
温殊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小孩儿每次过来都很开心的做饭,洗碗,走时都会帮他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他也没说什么超越界限的话来。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温殊只是嘴硬,脸冷,其实心挺软。色厉内荏说得就是他了。
顾彦棠对他异乎寻常的好,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得到,但是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温殊有点拿捏不准。
温殊曾经想旁敲侧击问问,但是顾彦棠聪明着呢,平日里讲话满嘴跑火车,但是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一个字都不会和你透露。
眼见顾彦棠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想当初第一次上他家住,还是因为宿舍的门禁,可是今天明明没加班,吃完饭也才八点半。
他又在房间里扫地,拖地,跑动跑西,存在感十足,你说他这么卖力地干活,难道干完活就立刻让他滚吗?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可是只要他不提,顾彦棠就绝不会提要走的事儿。
四月份了,本来已经是春天了,可是T城的四月还时不时有倒春寒发生,比如今天就还是挺冷的。
温殊望了望沙发上的那条薄薄的空调被,灵机一动,暗示道:“哎,你晚上睡觉会冷吗?”
正在拖地的顾彦棠头也没抬就答应着:“半夜的时候会有一点。”
“你说这样会不会感冒啊?春天的流感特别多……”,温殊想着尽量要把这个驱逐人的过程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一点,尽量有人情味一点。
小孩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家有多余的被子吗?”
“没有啊。”温殊想这样他就该知难而退了吧。
“那你——”,顾彦棠正好拖地拖到温殊的脚下,所以温殊正好抬起脚,没想到顾彦棠的头也一下凑了过来,因为离得太近,温殊本能地躲闪,一下子重心都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顾彦棠见状立刻伸出右手,有力地搂住了他的腰,貌似开玩笑般的口吻说了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温殊被他搂着腰,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距离又离得这样近,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撩得他瞬间懵了,脑子死机愣了好几秒,才一把推开了他,“你给我滚回宿舍睡!”
顾彦棠见状立马扔下拖把,手足无措地讨好的认错道:“温殊,你生气了吗?”
因为此时真的生了气,所以就连口中的“温殊”两个字都成为让他更生气的理由。
自己明明就比他大那么多,但是顾彦棠刚开始不熟的时候,称呼他为温检察官,熟一点之后也都是直呼名讳,从来没叫过一声哥。
见温殊依然冷着脸,顾彦棠也不知怎么办,高高大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傻呆呆地急得直挠头。
其实温殊并没有真心想赶他走,至少今晚没有。
他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你在学校宿舍睡不好吗?为什么一到周末就跑过来了?”
顾彦棠靠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有点不自然的摆动肩颈,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按摩。
于是就一边帮他按肩,一边解释道:“我们宿舍四个人,本地人就有三个,一到周末就回家了,我一个人感觉宿舍挺孤单的。我很喜欢你这里。”
T城的人骨子里都有点恋家的情节,往好了说叫安土重迁,往不好了说叫不思进取。所以本地人都不愿意考外地的大学,相信了顾彦棠说的话,如果照这样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殊没有想到自己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寻求家的温暖的地方。
其实,小孩儿挺可怜的。
在这样的心理支配下,温殊星期四下班后,逛了下超市又不知不觉给顾彦棠买了一套睡衣,还有次卧的被子。买回来就往床上一堆,等他周末来,自己收拾。
晚上睡觉前,看到顾彦棠发来的一些傻问题,比如法学院课堂上一些比较奇怪的案例分析。
他甚至会发一些哲学的问题。比如经典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又是谁”这样的问题,动不动就把自己绕晕的那种。
温殊对此的评价是:还在青春期吧,所以对自己,对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疑问。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疑问,所以眼睛还是清澈的。
而自己就不是了,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一腔热血,当然这热血主要还是来自于老检察官温胜利数十年如一日的红色革命教育。
温殊记得小学时看得第一本小说就是写江姐和小萝卜头的《红岩》。
长大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按照父亲画好的蓝图一步步走,读完研究生之后就成了一名检察官。
虽然也认真做事,克己奉公,甚至拿了两次区里的先进工作者,可是温殊却始终找不到温胜利身上那种——对于检察官工作发自内心的,有如使命感般的热情。
在刑侦岗位上工作时,每天都是接触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和案件,那些人都是人们口中的所谓“坏人”。
有些人犯罪是被迫,比如被丈夫长年家暴忍无可忍的妇女,被迫杀了一直虐待自己的丈夫,温殊都可以理解。
可有些人的犯罪却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好像他天生是为犯罪而生的,于是把这样的人称为“反社会型人格”。
有些案件会奇葩到让你怀疑现实世界到底还有没有逻辑可言。
做过一年的反贪工作,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一个小小的区里的区长,家里可能有好几套别墅,而这些人的小孩大部分都会移民海外。
而且有的时候明明线索明显得很,可是查着查着就是不让查下去了。
数不清的灰色地带,代表各方利益的势力错综复杂盘结在一起。
温殊经常有这样一种想法,整个社会仿佛都被一张无形的网控制着。
每到查案查到关键时候,你很清楚它就在暗地里和你叫着劲,可是明面上你却根本找不到它在哪里。
那段时间温殊经常做噩梦。每当想不通的时候,就会想起刚入职那天,宣誓的誓词,“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制统一”,可是公平正义真的存在着吗?
后来温殊和温胜利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温殊对他说了他有想辞掉检察官的工作,去做律师的想法。温胜利却劝他继续干下去,让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温殊想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和信念,一直以来,也只不过是想完成父亲的期望而已。
温胜利那天说的话让他印象很深刻。
他说:“每个学法律的人心里总归有个关于公平正义的梦想。我确定我办的每一个案件都是对的,我所做的事情绝大部分是有意义的,所以虽然我的工资与那些贪官非法所得相比,确实很低,但是仍能带给我很强的职业满足感。”
温殊老觉得老爸是个骨子里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理想到和这个社会惨淡的现实有点格格不入了。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身为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却一直没有晋升至今只是一个普通检察官的原因。
温殊想想,就算自己一辈子认真地兢兢业业地工作,到最后大概也就是像温胜利那样了。
温殊自问也不是个多有野心的人,因为骨子里就没这基因,可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看见自己退休的时候的样子,这样子看,怎么都觉得有点悲哀。
可是这个叫顾彦棠的小孩儿不一样,明明是电脑方面的天才,不去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专业,为什么要作死,报了个大学里公认最累的专业——法律系?
虽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出成就,可是如果能学到自己感兴趣又能最大程度激发出自身潜能的专业,才是让人生开挂的正确做法啊。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为他操心了,让温殊觉得有一丝的不爽。
在要睡着的迷迷糊糊地一瞬间,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每周都来到访的小孩儿,是有点期待的。难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吗?
他是长得挺好看,又高,又帅,还挺贴心,可是年纪却比自己小那么多,人生经历也是比较复杂。
自己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深知自己也有不少这样那样的臭毛病。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成长环境也不好,所以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似乎也是可以理解。
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大概是因为没人管,又缺爱。稍微有个人对你好点,就要感恩戴德去回报。
顾彦棠以前对林昊是如此,如今对自己大概也是这样。这样想想,大概对自己那种看起来似乎有点过分,又有点刻意讨好的好,也就说得通了。
如此说来,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就当是认了个弟弟吧。
睡前,温殊躺在床上,瑞先生又给他发了一张鸡尾酒的照片。
温和的弦:“为什么要喝酒?有烦恼吗?”
瑞先生:“没有,一个同事离婚了,他老婆出轨了。”
温和的弦:“深表同情。”温殊心想,老是听说男人容易出轨,现在的女人也这么不靠谱了吗?
想到瑞先生今年三十岁的年龄,温殊试探地问道:“你的家人会逼你相亲吗?会不会压力很大。”
瑞先生:“不会,我十六岁的时候就直接出柜了。”
“十六岁啊,你真勇敢。”温殊想,我都二十七岁了都不敢出柜呢。
瑞先生:“嗯嗯,因为那年遇到了我的初恋。”
温和的弦:“那你一定很幸福。”
瑞先生立刻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确切来讲是暗恋啦,人家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温殊:“那为什么不告诉呢?”
瑞先生:“那个人太优秀了,并且比我大好几岁,我怕他看不上我。”
???温殊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顾彦棠,心想,反正瑞先生远在北京,又不是朋友圈里的人,就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忘年恋很不靠谱?毕竟三年一代沟呢。”
瑞先生:“没有什么不靠谱啊,天大地大,爱最大。我们这种人连爱人的性别都可以和一般人不一样,干吗要那么在意年龄的问题啊?”
温殊回道:“也是,瑞先生做什么工作的呀?”
“专业搬砖。”
温殊:“……”
瑞先生:“不过我猜你是做和法律有关的工作。”
!??温殊心想你怎么知道的。
瑞先生:“因为我是专业神棍啊。”
温殊就这样和这么个不靠谱的神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