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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在一个昏沉而瞑寂的长夜里,她在潮水之中下沉——
      温热的触感在肌肤处节节攀升,她从一整张床大小的棺材里清醒过来。

      许知纤旋开昏黄的床头灯,她喘息的声音在一次次悄悄产生的噩梦中被加深。

      契约兽小圆从空气中缓缓显形。
      “盟友,你在怕什么?”中性的电磁音在夜里响起来有一种诡异的钝感。

      许知纤摩挲着锁骨处一条泛着幽蓝荧光的水滴状项链。
      现在经历的一切就像短效回魂,她迟早重回到过去,再遭受一遍病痛的折磨。

      事件发生在如今这个时间节点的五年之后……

      -

      许知纤身上套着的,那件蓝白条纹病服露出些夸张的松垮。
      ——她不过大学毕业才一年,就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二十岁的她少不经事,疯狂想要脱离那个自以为没有她容身之处的美满家庭,渴望凭借美貌勾搭上姚余这个富二代男友。

      何瑶光是她青葱岁月里最要好的朋友,却在大学时因争夺同一个男人成为了情敌,渐行渐远。

      而在她耽溺爱情无可自拔之时,校内来了一批人要选拔十几位少女参加一个近年来大火的选秀类节目,何瑶光一步登天,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毕业后不久,她查出患有癌症,昔日男友姚余拍拍屁股不见踪影,常来探望她的居然还是何瑶光,这个她久久不愿在校园里打上照面的闺蜜。
      即便距离死亡就剩咫尺距离,可她内心的歉疚也仅占极小一部分,更多是对何瑶光隐隐的嫉妒。
      不是没起过感激之心,但何瑶光凭什么样样比她出彩,就连人生这条路都走得远远比她顺畅。

      许知纤的美丽属于含苞待放的水仙花,清纯而优雅,何瑶光却美得张扬而热烈,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说实话,校园里的男生更愿意将何瑶光奉为心目中的女神,只将许知纤当做邻家妹妹来爱一爱。这种爱不值一钱。

      许知纤躲过护士的监管,偷跑出病房爬到这桥上已经是体力极限。

      这一辈子庸庸碌碌,成年了还要拖累她单方面宣布分裂的养父母——他们根本没怪过她,反而每日嘘寒问暖,内心的愧疚恍若一只恶魔的手掌将她心脏攥紧,令她难以呼吸。
      许知纤纵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亡,但她更不忍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自己拖垮。在病魔底下她变得面目可憎,从前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都失去了,还有什么意义活在这世上。

      许知纤往江里一跃。
      浑浊的江水灌入她的口鼻之中,慢慢将肺泡撑大,缺氧导致心脏停止收缩。

      在意识模糊之前她见到一缕光射在前方——
      许知纤感受到自己正置身在棉花一般柔软的地方,肌肤被一层温热的潮水包裹着,原本瘦骨嶙峋的躯体也有了微妙的肉感。
      是怎么回事?

      灵魂飘在空中,低头就可看见到自己的尸体被捞上来放在江边的泥沙地上,脸上盖一条白布。

      母亲趴在父亲的怀里哭泣,父亲的左手拉着弟弟的小手。
      一向有硬汉标签的、冷静自持的父亲也眼眶红红地站在那,警察问询他,他抽噎着说不出话。

      不远处停着一辆甲壳虫。何瑶光也来了,她长手长脚蜷缩在车里,好像一只脆弱的蛹,被切断神经,感受不到疼痛,她面无表情地伏在方向盘上。

      许知纤从未见过她这般邋遢,头发乱糟糟的,睡衣外仅套了一件薄外套,现在可是深冬啊。她一颗心前所未有地痛起来,可就算道歉一万次也无法弥补伤害。

      如果能给她一个机会,从头再来,从零开始……

      -人类,你强烈的怨念和不甘将我从沉睡之中唤醒了。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达成的愿望吗?
      一团奶白色的雾气飘在许知纤的身旁,忽然出声将她从沉痛的情绪里剥离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许知纤问道。

      -我是从异世而来的契约兽,叫小圆。
      -因为能量不够,我难以回到我那个维度的世界中去。我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契约者合作,配合我收集到人类的情绪波动时产生的灵魂碎片。

      小圆摇头晃脑,它与人类的情感无法共通,解释得轻描淡写。
      -盟友,你是否要和我契约吗?你倘要续命,我便帮你续命。

      团子绕着许知纤转了一圈,接着发问。
      -只要你能够帮助我收集到十点灵魂碎片,我就替你兑换十五天的寿命。盟友,你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我们现在就结契吧。我不想再看见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为我伤心。”
      许知纤垂眸,掩去眼中痛苦的神色。

      -好,我会把你送往五年前的世界,我们将从头开始。
      小圆摇头晃脑,神情却无比认真。

      暖融融的力量涌入许知纤胸口处,一条水晶项链渐隐于她的锁骨的塌陷处。
      记忆在时空中翻滚,故事于此展开。

      -

      重生回到少年时代已经一月有余,好歹适应了一些五年以前的生活,许知纤由衷庆幸没让她回到高三去过苦逼生活。
      而今天,则是她要去大学报到的日子。

      已至初秋,可迟滞的暑气赖着不走,依旧悄无声息地蔓延在九月的卞省之中。
      柏油马路两旁下垂的树叶像被晒脱的雪茄烟叶,而遥远天际的云朵也纷纷躲进晴朗的夜里。

      许知纤拖着白色栏杆箱,长发拢在棒球帽内,热意从脚底直窜升至后颈处,她取出一张湿巾揩拭脸颊上滑落的汗液,正同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说着话。

      “知纤,爸爸妈妈就不送你去车站了。今天弟弟也开学了,我们......”

      许知纤连忙应下:“好的,爸、妈,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心我。我早就计划好路线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嗳。”许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自从儿子出生后,他们夫妻两给许知纤的关怀就少了很多,好在这孩子乖得很,让他们省心。
      他想了想,趁着许知纤叫的车还没到,又说;“到学校缺了吃的用的穿的,千万不要想着心疼钱,一定要告诉爸妈,我们在家里都念着你呢。”

      “好嘞,知道啦!爸,妈!我车到了,再见!回学校给你们打电话。”
      “纤纤,一路顺风。”

      许知纤坐上车,倒车镜里还有父母驻足的身影。
      她抱紧怀里的书包,有些怅然,前世她没看清父母对她的疼爱,满心只记着他们偏爱弟弟,之后便与他们有了隔阂,越行越远,越来越生疏。

      现在她想亲情本就是生命不可分离的一部分,父母如此爱她,而爱总有不平等的时候,但她想清楚就没必要钻牛角尖,独立个体的心难避免会有偏袒的一方,圣人也无法担保能将爱意权衡。

      -发布任务,给何瑶光发微信邀请一同乘车去往大学校园。

      契约兽小圆突然出声吓了许知纤一跳。

      “不是吧,小圆!我这高铁票抢了两天才抢到的诶,我怎么可能改票啊!”许知纤长长吁一口气,颇为纠结地说,在和契约兽相处一月后,她就有些放任开自己的天性,撒娇的话信手拈来。

      -盟友,不要忘了,你可是已经欠了我二十点灵魂碎片了!

      “好吧好吧。”许知纤无奈妥协,“何瑶光乘的哪一班次的高铁,我去窗口问问还能不能换票。”
      “你可赶快了。”小圆慵懒地翻了个身,发布完任务后它接着闭眼呼呼大睡。

      许知纤挤过人群排队到窗口,紧紧掐把汗,祈祷着换票成功,她真没抱有希望,但蝴蝶效应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早把她之前的认知搅得天翻地覆,她忽然就相信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

      “帮您换成8号车厢的56号座位可以吗?”
      “可以可以!”座位在何瑶光的旁边。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就可以引发这个维度的空间刮起一阵龙卷风。
      命运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愿意给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

      “好巧啊。”许知纤搁下书包,见到旁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恍惚起来。

      何瑶光今天的打扮十分清爽,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搭配一双经典款的匡威帆布鞋。
      这与五年后她记忆中那个站在镁光灯聚焦下熠熠闪耀的、被万人追捧的何瑶光天差地别。

      不知是出于嫉妒或是羡慕的复杂心理,许知纤有偷跑去看她的演唱会。
      刚刚脱离青涩、初具大人模样的何瑶光站在舞台中央,她脸侧贴有一小块亮片,在光束之下显得格外灵动。

      谢幕之后,仍旧有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倾泻入许知纤的耳朵,她坐在人群之中怔怔出神,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与何瑶光的差距竟然如此大了。

      许知纤观察着靠在她肩头小憩的何瑶光,始终无法将她同五年后那披一身高光的何瑶光类比起来,她正要收回目光,却不自觉被何瑶光手腕上套着的一只翡翠镯子吸引。
      亏得何瑶光骨架纤细,皮肤白皙,气质清冷,翡翠镯子戴在她腕上也不显老气。

      这镯子以前也没见何瑶光戴过呀。
      不过许知纤早对周围事物的变化习以为常了,也没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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