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攻略失败也不是我的错》岫夕

41、二周目的修罗场

　　这个人是完全把我摸透了。他若是凶我骂我有一百句话等着他，可他温柔地跟我说话，深藏乞求的语气，就全然没了办法，他再要提什么要求也只好由着他。

　　也许今日是报不了仇了，这么想着，却听贝克曼说：“你想光明正大杀了他，就去做吧。”

　　“你不拦我了？”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我发顶，淡淡地说：“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只要不会伤及你的性命。”“那这回——”他一笑。“有我在，当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都有我。”

　　“等这一切完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还愿意听吗，奈奈生？”最后一句话，他望着我说得很慢，眼里又是温柔又是痛。那一瞬，好像心脏被轻轻拨了一下，颤颤悠悠的，挣扎着，变成一只野兽，困在他眼神所织出的细细密密的网里。越是乱动，缠得越紧。

　　早说过，他的眼睛总是轻易把我欺骗，这样望着，好像我就是他眼中整个的世界一般。猛地移开目光，心脏像一列弄丢了驾驶员的火车一样在胸腔乱撞，急急的语气回他：“那就之后再说。我会听的。”

　　总之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再多听他几句也可以。只是看在朋友的份上。

　　贝克曼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叫我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信他。没有用系统里的道具，在光明璀璨的太阳下，葳蕤的草木野蛮生长，杂乱的满天星铺就一条白色银河，我越过这条银河直直地出现在布兰登面前。

　　布兰登被护卫们团团围住，即便是在遭人刺杀逃跑的时候，他依旧是有条不紊且气定神闲。连打着发蜡的头发丝都没乱掉一根，明明极怕死的，却又永不肯显出狼狈。那张沉郁的脸在看到我的时候笑了下，细长的眼睛竟恍惚有一瞬剥离了惯来的阴狠，显出些柔和的味道。

　　但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不会被这些假象欺骗。

　　“我的奈奈，原来你还活着。”他理正衣袍，轻轻一笑，说话的声音是与他浑身气质极度不符的清冷。虽然讨厌他又恨他，也不得不夸他一句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知道你的船遇上了风暴的时候我真是伤心了好久，你还活着真是太棒了，看来是上天也不忍拿走我此生最完美的杰作。”

　　“来，奈奈，回到我身边，我陪你一起打猎，这猎场所有猎物都是你的——”

　　风大了些，树叶哗哗地拍着手掌，斑驳的日影晃动着，模糊了时光。

　　握紧手里的匕首——那是贝克曼交到我手上的，他就站在我身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举着手里的长木仓，随时准备着为我而战。就是这种妥帖与温柔，让客居的旅人难以割舍。

　　“我是来杀你的。”淡淡地说。

　　布兰登低头一笑，鼓着掌说：“很不错。还是奈奈的老脾气。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在我的所有作品里，只有你，无论什么时候眼里的光都没有灭过。我知道你向往着自由，心也从没有被我困住，但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都像那些无趣的人一般，关不了几天就跟死了一样，多无聊。我要收藏的可不是那些死人，而是像我的奈奈这样——美丽、鲜活、明亮！”

　　“砰——！”一颗子弹拖着尾烟迅疾地越过布兰登身前的人墙打在他脚边。

　　我看向贝克曼，他很淡然地收回木仓，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然而愤怒在那双眼睛的瞳仁中沉寂下来，他的视线，犹如暗藏的刀刃，寒芒迸射。

　　布兰登像是才注意到贝克曼似的，一张脸变魔术似地换上傲慢的神情。“奈奈，这是你找的仆人吗？怎么不在我身边连眼光都变差了？这种粗俗的人怎么配服侍你？”

　　“你才粗俗，你们全家都粗俗！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等反应过来已经大叫出声，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又好像是欲盖弥彰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是的，他讲的是贝克曼，我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余光瞥见贝克曼的脸上冰雪消融般笑了下，不能再跟布兰登多讲话，抽出匕首，对他斥道：“同你多说无益，你只需知道，我们俩——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言罢朝他冲去。

　　日光、青空、这片绿色的大地，还有潺潺流水和寂寂的风，在我向布兰登冲去的时候，它们也在向我奔来，来来往往缓慢流动过去的岁岁年年在此刻交汇，手中所握的，除我一颗灼灼燃烧的心，还有那缕投向了挚爱的海中的幽魂。

　　她的敏感的热忱、不屈的锐利、向死而生的莽撞以及困于囹圄却对自在而活的强烈渴慕融于我的双手，如当年投身大海般赐予我一往无前的勇气，穿越广袤的时空，用手中利刃去平复往日愤懑。

　　那些护卫的侍从不用去管，因为贝克曼说过我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其余的交给他。我信他，不会让这些人伤到我。于是奔在枪林弹雨中，像一条自在的河，冲破一切堤防，指尖是奔涌的白浪、翻腾的寒光。而我的山岳站在身后，我奔向哪儿，他的木仓口就跟到哪儿。

　　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的他用自己的行动默然地做了我的双翼。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哪哪儿都好。明明是我先做了错事，还凶了他，可他没有任何抱怨，还是守着我。

　　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不会感觉错，系统也没有骗我。可单单喜欢，是不够的。这个贪心的人，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是他心脏那里，最靠前的位置。

　　若是不能给，我能做的，只有不强求。所以哪怕他此时千好万好，我不允许再为他动心。

　　心里思绪万千，脚下一路奔到布兰登身前，泛着寒光的利刃横在胸前。那只关着猎来白虎的笼子在混战中被撞开，白虎呼啸着奔回自由的丛林，矫健的四肢在芳香的泥土地上留在一路杂乱雀跃的脚印。而曾经的猎手则站在寒刃下看着我的眼。

　　他的表情淡淡的，阴郁的目光不断叩击我的心脏。匕首的尖对着他的胸口，我慢慢说：“你说错了，在这个猎场，你才是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