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芋美人

1、第一章 风声

　　天色如墨一般浓得仿佛化不开。隐隐有雷声透过厚厚的云层传来，像是有谁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战鼓，声音却不似打了胜仗时那般浑厚响亮，而是闷闷的，好似吃了败仗而溃逃的士兵发出的哀嚎。
　　约莫要下雨了，一丝风也没有，闷得人心里发慌。
　　“他娘的，这朔风城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儿，一年到头也没见掉几个点，好不容易来片云还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热死老子了。”
　　城楼上，一个着玄色铠甲的男子正焦急地左右踱步，还不时地眺望远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你说说，这都几个时辰了，还不见他们回来，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我先前就告诫过子瑜，那帮山匪不可轻信……”
　　一旁士兵轻声安慰道，“周校尉，您也别太着急了，少将军自有打算，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希望如此吧，唉，这雨什么时候才能下啊，闷死老子了。”周朗抬手抹了把汗，皱眉望向远处。
　　远处，有几个黑点正快速朝着朔风城方向移动。
　　黑点逐渐放大，城楼上的人才逐渐看清来人。领头那人着一袭宽松的墨色长衫，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地束在脑后，一手揽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策马而来。
　　此人便是周朗口中的子瑜，驻守朔风城的年轻将军，陆折风。
　　“是子瑜！快，快开城门。”在看清领头那人后，周朗兴奋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士兵，随后快步奔下城楼，前去迎接。
　　刚下城楼，周朗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揽住，随即那人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那人身上还带着一路奔波的扬尘，周身散发着热气，使得香囊的味道愈发浓烈刺鼻，细闻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周朗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城的路上遇到几个小杂碎，搅和了小爷的好心情，”陆折风挑眉，忽然展眉一笑，搭在周朗肩上那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不过看到你心情就好啦，走，阿朗，我们喝酒去！”
　　周朗顿时明白了，不再多问，跟着陆折风进了帐中。
　　没一会就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孱弱的士兵一手端着盘烤肉，一手提着一坛酒，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他一边布菜，一边小心地打量着陆折风。
　　“你是，新招的火头军？”陆折风忽然侧头，似笑非笑地朝着那道打量的目光看过去。
　　“是…小…小的叫小伍，上个月刚进的营，没通过体能考核就被杨校尉分配到火头军了……”偷窥被发现，那小士兵紧张得涨红了脸，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哦~那……”
　　“行了行了，别问了，你赶紧退下吧。”周朗见东西都摆好了，挥手示意那小兵出去。
　　“是。”行过礼后，那小士兵低着头，垂眸快步离去，身体似乎因为紧张还在微微颤抖。
　　待那士兵离开，陆折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说吧，怎么回事？”周朗倾身，双手撑在桌沿上，盯着陆折风。
　　“也没怎么，回来的路上中了埋伏，我中了一枚暗器。”陆折风斜靠在椅子上，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周朗，只是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有点苍白的吓人。“放心吧，我一路屏息，伪装得很好，无人知晓。”
　　“不出所料，他们的暗器上应该淬了毒。”说着，陆折风解下腰带，撩开衣袍。左腰上果然有一处不大的伤口，周围的血迹都已经发黑凝固了。陆折风随手拿起桌上切烤肉的小刀，放在油灯上烤了一会，就用它剜出了嵌在腰间的飞镖。
　　整个过程，陆折风都极为从容，仿佛在切桌上的烤肉似的，除了皱了皱眉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看得周朗太阳穴直跳。
　　他一直想不明白陆折风这性子怎么养成的。平时跟军营里整一个吊儿郎当的矫情公子哥，不穿军营里的制服倒罢了，还要随身系个能熏死人的香囊，大老远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平日里，见到个虫子更是要大呼小叫，跟个小姑娘似的。真要是受伤了，像现在这样，他反倒是一声不吭，非伤筋动骨都自己悄悄处理，跟个铁打的人似的。
　　“喏，你看看这个。”陆折风拿着取出的飞镖把玩了一会，抛给了坐在对面的周朗。
　　周朗接过瞥了一眼，有点疑惑道，“西戎那边常见的虎头镖，猎户上山打猎都会用到，有什么稀奇的？”
　　“你再仔细瞧瞧。”
　　“？”
　　“你再瞧瞧这个。”陆折风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镖，又抛给周朗。
　　“样式上并无差异，只是，先前这枚色泽更好，且轻盈不少。似乎不像是西戎那边的粗铁，倒像是……”周朗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
　　“子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寒羽铁可是我军机密，西戎那边…怎么会？”
　　“确是寒羽铁无疑，目前来看，西戎应该还没有得到其炼制之法，只是，不知这小贼出自何处，与袭击我的人有何干系。”陆折风揭开酒坛上的封口，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低头小酌了一口，缓缓说道。
　　“定是白马寨那边，先前白马寨大当家瞅见你的惊羽，便眼馋得不行，摸了好几把呢。况且，他们是匪，惯会做这样鸡零狗碎的事情。”
　　“非也，若是他们眼馋，何故要出卖给西戎部的人若非西戎铁骑在此作乱，他们又何苦上山为匪呢？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陆折风摇了摇头。
　　“也就你信他们。”周朗撇了撇嘴。
　　“我怀疑，此人，在朔风城中，甚至，可能在我们千机营中。”陆折风望着周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阿朗，我们可能要有麻烦了。”

　　另一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摸出营，仔细看，那人正是下午进帐中给陆折风他们送吃食的小伍。
　　只见他轻车熟路地绕过门口值夜的岗哨，贴着墙根，摸黑向城中一处偏僻的宅子走去。待走到门前，他又将脑袋贴着门，对着门缝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那门就打开了。里屋一盏灯都没亮，漆黑一片，整座宅子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送上门来。小伍犹豫了几秒，甩了甩头，踏进院子。等他进去以后，那大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好像没人来过似的。

　　帐中，周朗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为了防止陆折风喝酒以后伤口难以愈合，周朗几乎喝了一整坛仙梦。
　　周朗抢过坛子大口大口灌酒的时候，陆折风还哭笑不得地劝他，“阿朗，这可是仙梦，几杯就能把你撂倒了。”
　　“你放屁，老子可是千…千杯不醉……”说这话的时候，周朗尚还有几分神志，只是脸已经通红，舌头也不太能捋直了。再一会，他已经抱着坛子靠着椅子睡着了。
　　陆折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出营帐。
　　夜晚的朔风城凉爽了不少，有风轻轻拂过，还带着些湿润的气息，吹散了不少醉意，让陆折风清醒了不少。
　　与西戎约定的时间只差四日，若不能找出内奸，恐怕还会再生事端，这几日，是难以安宁了。
　　陆折风抬头望向天空，半晌，弯了弯唇，对着帐中轻声说道。
　　“阿朗，起风了，要下雨了。”
　　这天夜里，朔风城果真下了一场大雨。哗啦哗啦的，像是拿着桶在往下倾倒。
　　连日的闷热都随着这场大雨消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点搞智商的，发现脑子确实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