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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都是受伤之人 ...

  •   天曦松一口气,一眼就辨出那人手中攥着的正是烛阴簪,这便知是花钿无疑了。

      得不见天曦的回话,花钿便不敢再往前走半步,杵在原地,只管拿烛阴簪指着天曦再问道,“你不说话,我可恼了。”

      天曦挣扎着站起,急忙笑道,“花钿姐姐,是我,天曦。”

      花钿这便步疾行上来,喜悦道,“亲娘,可算见一相熟的人了。”

      原来这几日,花钿与李星禾一样,每晚都会攥着那崖柏簪子在荒郊野岭中寻觅耳鼠的踪迹,回回都是天即明时才返。

      本就十分怕极了黑夜的她,在丛林深处更是大气不敢多喘一下,每晚心惊胆战却每晚都不拉下。

      往日里都只是见一些寻常猫狗虫蛇便把她惊得迟迟回不过神来,今撞见妖怪吃人,岂不把她吓得半死。

      那花钿冲到天曦跟前,顾不上生分熟悉,只左手攥着崖柏簪子,右手紧紧攥着天曦,也不肯回自己家了,只一味讲顺道去凤凰台找花清洛。

      且说那赵斯年率一众小厮去了墓地没多久,花钿便协同着天曦到了凤凰台的正门。

      花钿不忙着进门,只在陡板上扶着头发簪好那根烛阴簪,便又提着凫绿的裙子抖落草屑灰尘,整顿好衣衫才肯去堂前拜了那白玉塑的老母像。

      待两人从后门穿出正堂,下楼梯进后院时正遇见训斥乘黄的萝依。她这便忙规劝着笑道,“天未亮怎么就跟一只灵兽置气?可仔细着身子。”

      萝依皱皱眉头,本要开骂,只瞧见是花钿,这便敞开了嗓子大笑道,“合着丫头是想人想的,夜里睡不着到这来寻人了?”

      “你再胡说,我可恼了。”花钿不自在的整一整那条凫绿的裙子,羞怯地嗔怪道。

      萝依瞅一眼花钿,轻哼一声又道,“如若不是,那这么晚你是来看我训斥这畜生的?它也没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怎么就偏偏传到姑娘你那边去了?偏又隔着一座桥,天晓得你是不是有心听的。福生无量天尊,这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就爱听人墙角呢!”

      花钿红着脸争辩道,“我不与你计较。你惯会这样,我若回了你的话,那就着了你的道。”

      萝依咯咯笑上一番,便不再打趣花钿,反甩手给了乘黄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道,“在这呆着!”然后忙转了笑脸招呼花钿,“你且等着,我去给你回了师婆。虽然都是熟客,但也去请了拜帖来,毕竟是半夜三更了。”

      “劳烦姐姐了。”花钿作揖笑道。

      萝依睨眸而视,又看一眼旁边的天曦,只听她啐口唾沫,借一计干脆的“呸!”,便吐在地上,之后又道来,“若是别个,我还当她是客气的人。可这话偏让你说出来,没的叫人恶心。也罢也罢,也难怪你,眼前在你旁边不就杵着个嘛。”

      天曦听这话,自然知那萝依是在骂自己,只得装傻充愣当无知,又耸耸肩对着花钿笑道,“我没办法陪你等了呢,要先去看望外祖母,她还在担心着我,真是抱歉呢。”

      萝依也不再管天曦这副嘴脸,只再瞥一眼,她这便扭腰提臀,水蛇般地朝师婆的房里去了。

      花钿莞尔一笑,只点点头便又再叮嘱天曦道,“可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深更半夜的又没个能人帮着我们。我知你是为了赵斯年,为了整个凤凰台着想,毕竟都是实在的亲戚。可是这样,平白又叫主家多出一份心来操持,做客的就只管自己的事情,主家的事情自是都要当做没看见的好,是才不枉他们费心招待。”

      “是呢,今晚之事你也不必与他们说去,那都是我与外祖母的自作主张,说了倒让他们烦心着呢。”天曦笑语迎道,眼角流光,举泪含情,尽是感激的神态。

      “就你我俩知道。”花钿安慰着,便目送天曦转身上了后院的楼梯,朝那客房里去了。

      虽然赵斯年在师婆的职位上略通了一些,但是师婆依旧为他的不喜不怒所犯愁,不禁黯然神伤,想,“终日冷着一张脸,终究是不讨喜的。若是看上去不够亲和,那自然无人可用,无人支持维护。若是他有一两分本事让众人忌惮敬畏也还可以,只是这孩子偏又没有这份本事。如此就算是他将那“类”捉了来,众人未必服气。”

      那黑檀案几上供着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里正露着淡淡的檀香,烟斜雾横,冲着人的思绪。

      师婆在烟气蒸腾中仍旧难以屏气凝神,心里好不烦躁,如此这便是她第二份担心的,“以往无论何事,自己总是能心平气和。现如今竟添了新的毛病,遇事烦躁再难静下心神。克制隐忍又不是一时的法子,又总是折磨得自己难受。若是哪一日情绪爆发了出来,岂不又添了别人的口舌。如此自己失去了师婆的发言权,若是再去替赵斯年说话,恐众人也不肯信服。自己尚有权,尚有势,尚有能力的时候,自己尚能帮助周遭所有人的时候,众人是肯记恩情的;可是自己若是成为这肉眼凡胎、凡夫俗子,亦或是旁人根本就不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昔日的那些好处,恐都要饭桌上的口耳相传中被丢得一干二净。也是,你若跟往常人一样,谁还记得你。你若跟往常人一样,自保都是难题,谈何施以援手。”师婆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眉头紧拧着,好一副愁容。

      正是愁绪满怀时,忽听见门外有敲门声,师婆这才收拢回思绪,披上褙子起身开了门,瞧见正是萝依,这便把人请到里面来。

      萝依只站在门口笑道,“身上背着脏命,恐玷污了这窗明几净的屋子,这个时辰就不进去叨扰了。”

      师婆也不再强求只道,“可是找了花清洛回来?”

      “那死丫头!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估计是窝在自己的房里等死呢。”花清洛咬牙切齿回道,虽是痛骂指责,言辞里又流露出好些关心来。

      “多叫送些进补的吃食过去,再好生的添几副受用的药材。等她伤好些了,再说其它。”

      “花清洛就那贱脾气,师婆您也别跟她较劲,都是孩子辈的,欠一顿收拾。这次她实在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萝依话及此处,叹一口气,思忖上一阵才又道,“看在一心都是为了白哥儿好的份上,小惩大诫也就过了,毕竟都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又连着亲,做太过了也不好看。”

      师婆抬手止住了萝依的话,叹口气方道,“罢了罢了。一晚上也拖累着你没好好休息,若只是为了这件事情,你可尽早回去休息,明日还有的要忙。”

      “嘿!看我这驴踢的脑袋,竟忘了正经事儿。成衣局的花钿正在院子里候着呢。说是要见一见花清洛才好。”

      “这是什么瞧人的时间?”师婆皱皱眉头,朝那院里望去,只见一着青挂绿的影子,缦立而侍,端庄得体,师婆知道,嘴上说着是见花清洛,不过是为了打听赵斯年罢了。

      “谁说不是呢!可怜见的这姐妹情深。我看呀,就让她去见见得了。花清洛那丫头现在浑身都是伤,多个贴心人方便照应。”

      “既这么晚了,又怎好让外人在我宅子里当小厮使唤,传出去岂不说我们偌大的宅子欺负人。请她先回去罢。”

      萝依笑容僵在嘴角,半露的牙齿间残存些许尴尬,只能回应道,“也好。”便作揖阖门,只正转身欲走时,忽听见师婆开了房门,招呼道,“夜路难行,她一女孩子总不安全,你可请两个未睡的小厮,先把姑娘送回去。万万叮嘱路上慢点,多照应些。你且说我已经睡下,若真有什么急事,等明日天放了亮再来也不迟。”

      萝依答应一句,匆匆地走了。

      花钿辞别不再叨扰,款款而去这便下了陡板,正顿足迟疑,忽听见两小厮招呼,“姑娘且慢一些。”她回头瞧见两人身穿青蟒辟邪褙子而来,便知是师婆的好意,急忙施礼,算是谢过师婆。

      两小厮手提青古铜盘蟒纹饰的马灯上前引路,那略年长一些的又叮嘱花钿仔细着脚下,小心湿滑。

      花钿不再搭话,只笑笑便躞蹀尾随。

      水光清明,印宇画楼。

      飞檐叠青瓦,东牖漏蛙鸣;榴花才刚谢,紫薇过墙来。

      花钿那双豆绿色的鸢尾绣花布鞋点过水面,粘连起啪嗒的脚步声,纠缠交叠,似是按捺不住的心事,清脆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她正满心愁绪,暗暗懊悔着不该私自夜闯凤凰台,可一时也想不出赔礼道歉的由头来,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那蹙眉款步,且看沟水,各自东西南北流。

      因顾忌着外祖母,赵斯年去捉那“类”时并未声张,只带着半夏和两个守门小厮,可这偏偏被客房中对窗而坐的穗安天曦祖孙二人瞧见,便悄声跟了上来。

      行至天枢桥上时,赵斯年便抬手示意半夏几人停了下来,只道一句“我自己过去。”再不去说些废话。

      半夏自是不放心,忙规劝着,“我知你的意思,也是万分相信你的,只是这离栖箬奶奶家还远一些,叫师婆知道,我还好,怕他们不太好交差的。”

      ““类”,太过机警。”赵斯年转身看过去半夏一眼,虽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沉寂,半夏却察觉出几分踏实跟坚定,只这踏实感恍惚即逝,叫半夏只得忐忑着答应。

      那两个守门小厮自是不敢就这么轻放了赵斯年一人前行,匆匆跟上只行了两步路,半夏便站过去挡住两人,“别给他添乱。”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却坚定得不敢让人推辞拒绝。

      两小厮逡巡顾忌,在桥上踱步许久,一直朝栖箬宅子的方向张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都是受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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