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养娃记事》颜月出

4、演戏

　　刘春妮刚在家发了一场脾气。

　　为什么?

　　想想都要气死她了！没法活啊！

　　她一共就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媳妇娶回家，前四个一口气给她生了四个孙女，一水的丫头片子！

　　老天爷啊，每一个都说吃商品粮，说不能生二胎，生了二胎工作就没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没一个传宗接代的，他们家要断了根儿了啊，她以后得给人笑话死！

　　以前孩子多，孩子上学，家里穷没办法，受了不知道多少气，现在好不容易孩子上学出息了，还是有人笑话她，说她们家祖坟没冒烟，活该没儿子。

　　刘春妮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儿子出息了她才挺直腰杆，可不能再给人话柄，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儿媳儿媳妇回家过年！

　　这不，把四个儿媳妇连番收拾一圈，没一个敢冒大气的，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躲在屋里，真是晦气！

　　哭啥哭，搞得她像恶老太婆一样，她又没动手，以前她结婚的时候一个弄不好婆婆就让男人打她，她可没逼着儿子动手，不过就是骂几句，有啥好哭的！

　　她怒道：“都别哭，我就问问你们几个，到底哪个愿意再生一个？”

　　多大点事，不就生个孩子吗？她生了六个她说啥啦，女人家就该给婆家春总结的，现在的儿媳妇可倒好，生个孩子还得求你们。

　　“哼，我要是像你们媳妇这样，生了一个不愿意生了，那咱家就你们大姐一个孩子，你们几个下头的都不用活了！”

　　张文江是老大，不得不出头：“娘，真不行，我们两口子不行，单位审的严。”

　　刘春妮冷哼：“办法都是人想的，我就不信活人能给尿憋死？你就是不愿意！”

　　张文河是老二，脾气最好，试图讲道理：“娘，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我们挣钱好好孝顺你，您孙女以后挣钱了也孝顺你，文件说了，男孩女孩都一样，没区别！”

　　刘春妮不喜欢：“我呸，区别大了！我才不要丫头片子养活！”

　　老三见老娘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慌忙道：“娘，真不行，我们都有工作，哪里能偷生？又不是农村没工作的，躲在哪个亲戚家里就可以生，一个个天天要上班的，肚子一挺别人不马上就被发现了？一个举报我们就没工作了，那辛辛苦苦上大学白上了！”

　　老四不等老娘看过来，自觉接话：“娘，我也不敢。”

　　刘春妮没有文化，她自认为自己不傻，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愿意干吗？

　　不愿意干！那还了得？

　　平时一个个的在外头上班，她见不着人，趁着过年都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哼，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

　　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我怎么这么的命苦啊！我就想要一个孙子，怎么就这么难呢？爹呀娘啊，儿媳妇不孝呀，等我两腿一蹬到了地底下，可怎么跟你们交代啊！”

　　她一哭兄弟四个都没有办法了。

　　老大老二低着头不吭声，老实巴交地任由她骂。

　　老三想到自己后头有事要求爹娘，也不吭声，只要不喊他他就不出头。

　　至于老四，他难啊！

　　去年是他三哥，今年是他，这媳妇儿刚生了孩子，真是养身体的时候，总被娘收拾，要是她媳妇给三嫂一样回了奶，娃没吃的两口子工资全买奶粉，那不是亏大发了。

　　他不是说不心疼他妈，不心疼他媳妇，光心疼的钱的人，主要这个钱太多了，不值当啊，好好的媳妇能喂奶自己喂多好啊！

　　不得不硬着头皮劝：“娘，我也想要个儿子啊，可这生都生了，那咱只能想着闺女也一样，娘你别骂了，我怕我媳妇儿哭多了回奶，我上哪去买奶粉去？现在的奶粉那么贵我这点工资不够用啊！”

　　“我呸！你还威胁我？我跟你说，我才不怕你们，哭哭哭，没本事就知道哭，自己回奶喂不了孩子怨我，你们到底多大的脸，说，谁教的？我去问问她！”

　　老四眼瞅着压不住老娘的怒火，想了一招祸水东引。

　　“娘，你五个儿子呢，俺们这四个孙女儿就孙女吧，四朵金花多好啊，你看咱家还有老五的啊，等文海回来了，你让文海跟他媳妇儿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这还用他说！

　　张春妮瞪了他一眼，谁嫌大孙子多，老五家的媳妇儿结了婚，半年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到现在也没见着人，等见了人，她自然要闹一闹。

　　不过这老四咋回事？今天就他话多！

　　不由开骂：“老四，你什么意思？我是老五一个人的娘？就不是你的娘？我说你两句你回我这么多句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没啥意思，娘我不敢了，你骂我吧，我不说话了。”

　　四个儿子都闭了嘴，随便刘春妮咋说，丢工作这个可不能干。

　　唉，为了现在的生活当年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骨，这才换来铁饭碗，哪能说丢就丢，只能对不起老五了，希望老五争气。

　　兄弟四个不约而同的想。

　　说曹操曹操到，一家人正在说着张文海跟他老婆呢，外面就传来了张文海的喊声。

　　“娘，娘你在家吗？快点出来啊，出大事了！娘你快出来！救命啊！”

　　“咋啦？咋啦？”张春妮一轱辘坐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张富喜也不在一旁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了，跟刘春妮一起跑出来，俩人都以为儿子被人追债呼天抢地叫救命，跑到路口发现不是。

　　儿子背着个女的，那应该是儿媳妇吧？

　　他也不嫌害臊，背着自己媳妇往家跑。

　　邻居三三两两的站出来看热闹。

　　“咋啦？咋啦？文海咋啦？”

　　“文海？你媳妇咋了？”

　　张文海不理别人，对着刘春妮焦急道：“娘，你赶紧过来呀，我媳妇儿肚子疼！我媳妇怀孕了，肚子疼！不舒服！走不了路了！”

　　刘春妮冷哼，哼！就是娇气！不舒服，我还不舒服呢，我心里不舒服，她骂骂咧咧的往前走，正想接着说几句，张文海突然说话了。

　　“娘，你可千万别骂，孟丽刚才晕倒了，这会才好点，医生说她怀胎不稳，不能受气也不能受累，不然对孩子不好，娘我求求你了，喂了孩子咱不跟孟丽一般见识，娘？啊？”

　　现在刘春妮的眼睛里，骂人不是最重要的，树立自己的威信不能让儿子和儿媳妇在自己头上拉屎也不是最重要的，他大孙子最重要！

　　这个孟丽就是不行，长的太秀气，身体不争气！别人怀孕好好的就她事多！

　　这样的儿媳妇忒不争气！

　　老五也真是的，被个娘们拿捏住！大呼小叫什么！孩子咋就保不住了！

　　不过老五也不是不稳重的人，千万别出事啊！

　　大孙子的事，她不敢大意。

　　当即不骂孟丽了，攒了一肚子骂人的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先不骂，一会儿把文海拉一边，问清楚了再骂。

　　孟丽的脸色确实不好，一屋子人陆陆续续出来接，四个哥哥不好上前，四个嫂子倒是都出来了，就连刚生完没多久的四嫂陆慧也把孩子交给张文泊抱着。

　　妯娌四个人把孟丽安置在床上，围在旁边关心。

　　“脸色怎么这么白？”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孟丽虚弱道：“嫂子，我有点肚子疼，想躺一会。”

　　张文海道：“嫂子们，咱家有没有热水，孟丽一路冻坏了，先给她喝点热水。”

　　“有有有，我这就去”说话的是大嫂程颖，她去灶屋拎起开水瓶倒了一碗热水，又往里放了一点白糖，搅拌之后端进来。

　　“路上冷到了吧，先喝点糖水暖暖身子。”

　　张文海接过热水：“谢谢大嫂。”

　　孟丽有点恍惚，大嫂上一刻还在说她死的好死的妙，这一刻又有当大嫂的样子，看的她有些精神分裂。

　　算了，不管怎么说，她再也不管闲事，别人敬她一分她就回一分，其它的事她就无能为力了，保全自身就好。

　　等孟丽喝完热水，重新躺床上躺好，刘春妮早就等不及，拉着张文海去灶屋说悄悄话。

　　“娘，娘你别拉我，爹娘，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说个事儿。”

　　他神秘兮兮的，还不让四个哥哥听，把张富喜和刘春妮拉到一边。

　　“爹娘，孟丽想跟我离婚，她说这个孩子保得住就保，保不住就算，离了算球！”

　　张富喜和刘春妮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张富喜气的喘粗气，刘春妮大骂：“啥反了天了，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这不守妇道的玩意儿，竟然敢离婚？看我不收拾她！”

　　“娘，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刘春妮气的呼哧呼哧直喘：“行，你说，她还想干啥？倒霉催的，你说完我再去收拾她，敢离婚！看我不骂死她！骂的她在娘家抬不起头！娘家全给我跪下道歉，什么玩意儿！养不好自己闺女来祸害我儿子！”

　　张文海抹了一把脸，还真给他逼出几滴眼泪。

　　“娘，你忘了？她跟她娘家早就决裂？跟他娘家断绝关系了！她哪来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