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把风点燃吗》折耳大官人

4、Chapter 04 火锅和口腔溃疡更配

　　李迤行的办公室内就自带了一间排练室，占地不小，使用率却不高。排练室内陈列着李迤行惯常使用的一些乐器，一架钢琴、一把小提琴、一排喻晚风傻傻分不清楚的西洋管乐器，让他意外的是，这些西洋乐器旁还放着古筝、二胡、琵琶、梆笛、曲笛、洞箫、南箫、笙箫，甚至葫芦丝……
　　喻晚风忍不住捞起一支洞箫看了看，难得的紫竹材质九节箫，长度不长，掂在手里却很有分量。他正想问问李迤行怎么会收藏了这么多民乐乐器，回过身就看见那人满脸写着“肃静”。喻晚风卷卷舌头回味了一下刚才那杯胖大海罗汉果甘草茶，艰难地咽了一口津液，决定还是暂且识相一些。
　　既然喻晚风照单全收了他推荐的十首曲子，李迤行索性从曲库里调出了这十首曲子的乐谱，直接让喻晚风照着唱。
　　喻晚风悟性高，为在李迤行心中刷好感，态度也比平时更为认真，李迤行稍微引导、启发一番，他就能领悟到要义，把每一首曲子都诠释得感情充沛、细腻抓人。仅仅是第一天的试唱，就已经比很多歌手出专辑的正式版本要好听了。
　　不过李迤行依然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喻晚风唱累了，背靠着钢琴随意地坐在钢琴凳上，“我唱得好听吗？”
　　李迤行陪着喻晚风站了几个小时，却不见半分疲态，“声音状态平稳，技巧娴熟，情感表达也很到位。难怪叶丹说，现在华语乐坛能达到你这个声音条件的男歌手，不超过五个。”
　　喻晚风谦虚地摆了摆手，“哎，哪里哪里，怎么会是‘不超过五个’呢？”他仰起脸笑了笑，“明明只有我一个。”
　　李迤行接着刚才的话说，“虽然我不赞同以简单的标准给所谓的‘声音条件’排序，但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喻晚风听着这人商务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评价顿时不高兴了，“让你说一句‘好听’有这么难吗？”
　　李迤行，“赞美你不是我的工作，让你的歌声更‘好听’才是。”
　　喻晚风反驳，“你不鼓励我，我怎么进步，我的歌声怎么更好听？”
　　李迤行的中文算不上好，或者说他没有一门语言是精通的。幼时就经常在几个国家之间往返，长大后更是全球各处去采风的经历，让他掌握并精通了许多种乐器，却没能精通任何一种语言。
　　当然，纵使他中文十级，也说不过胡搅蛮缠的喻晚风。故而李迤行扬长避短，并没有选择继续和喻晚风纠缠，“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喻晚风更不干了，“我被你训了大半天，快晚上七点了还没吃上午饭，你就这么把人饿着肚子赶走了？”
　　李迤行并不觉得自己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训”过喻晚风，不过直觉告诉他不能和喻晚风在这种字眼上纠结，遂说，“这个时间九楼员工餐厅里还有免费的加班餐。”
　　喻晚风咬着牙压着火在心中反复默念，“是我泡他不是他泡我，是我泡他泡他泡他！放低姿态摆正心态，追人就要拉得下脸，拉得下脸！让他‘真香’，让他‘真香’，让他‘真香’！”
　　在追求人这方面毫无经验的喻晚风总算忍下了那句含在嘴里呼之欲出的“去你妹的加班餐”，换上一张微笑面孔，连说法都颠倒了过来，“小李总，您指导我这么久，耽误了大半天的宝贵时间，我怎么能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了呢？我得请您吃饭啊！上午我问您喜欢什么菜系，您还没告诉我呢？”
　　喻晚风一面赖着不走，一面打开手机飞速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第一次约会吃什么”。
　　李迤行，“不必了，不用客气。”
　　喻晚风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像没听见一样，站起身揽住李迤行就往外走，“吃火锅怎么样，我知道一家火锅，辣得特别入味！”
　　李迤行皱了皱眉，“你最近最好戒酒戒辣，戒高声说话和大笑。”
　　喻晚风抿着嘴偷笑，“行行行，都听小李总的，那咱们要白汤锅底。”
　　最后李迤行还是被喻晚风拐带着去吃了火锅。
　　喻晚风说的那家火锅店是他的好友简扬开的，无论何时过去都给他留着一个小包间。喻晚风全副武装地从小洋楼外的楼梯直接进了包间，欢脱地摘下围巾、帽子、口罩、墨镜，招呼服务员进来点菜。
　　包间的方桌能坐四个人，一边坐一个人正好，喻晚风却非要像块膏药一样紧挨着李迤行坐下。
　　进来给他点菜的是店长，和喻晚风也算熟悉了，笑问，“大明星今天儿啷个有空过来，酥肉只剩最后几份儿喽。”
　　喻晚风也笑着和她寒暄，店长又见他带了个从未见过的朋友来，遂问，“九宫格还是鸳鸯锅？”
　　喻晚风觉得鸳鸯这词很喜庆，随口点了鸳鸯锅。
　　店长又问，“不辣的那边儿要啥子汤底，菌菇还是番茄？蹄花没得咯。”
　　喻晚风选了番茄，店长问他点什么菜。
　　喻晚风早已把菜单倒背如流，闭着眼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又问李迤行，“小李总有什么忌口吗？”
　　李迤行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四川火锅的涮菜是一个怎样的大千世界。
　　锅底和涮菜一样样端上来，喻晚风按照自己的喜好调了油碟，见李迤行没动，便问，“你是用油碟还是干碟？”
　　李迤行想了想，认真地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喻晚风愣了，指指自己的蘸料，“油碟。”又端来一碟干碟，“干碟。”
　　见李迤行还是不说话，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没吃过……火锅……吧？”
　　李迤行感受到了对方深切的同情，心头竟然真的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他拿起手边那双比平时长了一倍的筷子，夹起一根青菜丢进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红油里。“任何事都有第一次。”
　　李迤行尴尬中带着些羞赧的表情简直秀色可餐，喻晚风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颌骨勾勒出的完美侧脸，觉得现在让他喝红汤汤底都是甜的。
　　李迤行像钓鱼似的盯着刚才被他丢下去的一根菜叶，感觉煮得差不多了，便又艰难地举着筷子去捞。
　　喻晚风夸他，“第一次吃火锅就知道一点点涮，而不是把菜全倒进去，你已经很优秀了。”
　　李迤行还没听完他的夸赞，就把刚从辣锅里捞出来的青菜直接放嘴里了。
　　喻晚风刚想问他烫不烫，就见李迤行表情痛苦地捂住了嘴，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整张俊脸憋得通红。
　　火锅达人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拽开他的手喊道，“吐出来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显然李迤行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这种粗鲁的举动，他张开嘴拼命咳嗽时，喻晚风就发现他把那片又辣又烫的青菜咽下去了。
　　喻晚风无奈，赶紧给他开了一罐冰啤酒，“喝一大口含在嘴里！”
　　李迤行依言喝了，脸上烫人的颜色才渐渐褪去了些。
　　喻晚风，“含热了就咽下去，再喝一口冰的。”
　　李迤行照着喻晚风的指导操作，眼泪鼻涕却还是忍不住往外流。他一会儿擦鼻涕眼泪，一会儿大口喝啤酒，还要腾出工夫来咳嗽，真是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李迤行咽下最后一口啤酒，脸色又上来了，喻晚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让他张开嘴，“你这嘴里肯定溃疡了，张开我瞧瞧。”
　　从未如此失态的李迤行别扭地别过脸。
　　喻晚风又让店长送了治溃疡的喷剂进来，一边拆包装一边胡说八道，“你现在不张开嘴让我喷药，不仅会一直疼下去，搞不好舌头会和上牙膛长在一起，以后要做手术才能张开嘴！”
　　李迤行难得有失风度地瞥了他一眼，半张着嘴含混不清地说，“我有基本的医学常识！”
　　喻晚风噗嗤一笑，“那你更应该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喷药。”
　　李迤行伸出一只手，“我自己来。”喻晚风轻轻把他的手推回去，“你自己看不见，我帮你。”
　　李迤行坚持不假他人之手，喻晚风只好乖乖把药剂交出去。看着李迤行把药剂喷头伸进嘴里，他真恨不得把那个喷头换成自己的舌头！
　　李迤行盲喷着把药剂喷了一嘴，苦涩辛凉的中药味混合着啤酒的余味，呛得他双目泛红。
　　喻晚风看着李迤行微红的眼角，既对自己选择吃四川火锅这个愚蠢的决定感到深深的悔恨，又因为看到了跟平时不一样的、别人看不到的李迤行而暗自庆幸。
　　李迤行不爱说话，绝对算不上平易近人，可面相却十分温和，喻晚风盯着他看得久了，心尖都跟着变得软软的。他带着些心疼问，“你是不是不能吃辣，那怎么还把蔬菜往红汤里涮？”
　　李迤行哀怨地看了那口两边都红彤彤的火锅一眼，“你点的不是番茄味的么？我以为那是番茄汤。”
　　喻晚风，“……”
　　李迤行的电话响了，他下意识地用指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喻晚风劝道，“别接了，你现在说话嘴更疼了。按掉发微信说呗。”
　　李迤行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接前还不忘又一次告诉喻晚风，“我没有微信。”
　　李迤行接起电话后拢共也没说两句话，一直在听对方说。
　　喻晚风见他挂断电话后皱了皱眉，遂问，“怎么了？”
　　李迤行回话时已站起身，“公司里有点事，我回去一趟，抱歉。”
　　喻晚风想也没想就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李迤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喻晚风方知自己这提议委实没道理，好在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你喝酒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没听过吗？我送你！”
　　李迤行没有叫过代驾，也不想这么晚把助理叫来，事情又颇为紧急，只得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到了丽斯兰臻，一出电梯便已经有一个穿着三件套西装的男人等在那里了。那人眉眼清秀恬淡，见喻晚风和李迤行一道过来，还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喻晚风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便也对他笑了笑。
　　“苏玉哥，辛苦你过来一趟。”李迤行与苏玉会和后便快步走向会议室，边走边了解进一步的事态发展。
　　喻晚风听了名字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苏玉，丽斯兰臻亚太区总裁李迅识的助理。看着平平无奇，却是个人物，在总裁面前说话极有分量，听说连几个副总都对他尊敬有加。
　　看苏玉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丽斯兰臻也没出什么事，“辛苦什么，你哥今晚有佳人相伴，酥酥和糯糯跟爷爷奶奶去日本了，我又没事，正好过来给你帮忙。”
　　李迤行，“涉事歌手的解约事宜让公司法务部去谈吧，节目录制前这两天音乐事业部把主要精力放在选择新的参演歌手上，明天我会让方俊通知评委和其他歌手换人的事。歌手换了之后是不是节目内容也要跟着调整？”
　　苏玉，“如果能找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和卫杰差不多的歌手，需要调整的内容不会很多。”
　　李迤行又走了几步，才发现喻晚风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遂转过身说，“谢谢你送我过来，如果不方便打车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过两天Jeffrey去找你拿。”
　　喻晚风却说，“你舌头还没好，少说两句话吧。我把你送来的当然还得负责把你送回去啊，做人得有始有终，你去忙你的吧，我在你办公室等你。”说完也不等李迤行反驳，就自作主张钻进了他的办公室。
　　苏玉望了望李迤行的办公室，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小少爷交了新朋友？难得。”
　　李迤行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他不是。”
　　苏玉的鼻子动了动，笑意更深，“能让你这个滴酒不沾的人喝了酒，连你嘴里的事都一清二楚，还说不是朋友？”
　　李迤行是名副其实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事业部谁参会？”
　　苏玉，“韦启明和方俊都会过来，电视台也来了几个人，方俊说品牌赞助商也会派人参会。其实这个出事的卫杰就是赞助商塞进来的，他们说不定早就知道卫杰吸粉，不过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
　　李迤行，“你觉得他们今天的来意是什么？”
　　苏玉冷笑，“他们不仅不觉得自己塞的人关键时刻掉链子给我们惹了麻烦，反而觉得自己投了钱就一定要在人员安排这个事上参与意见，卫杰凉了，怕是要紧着再塞个别的什么人进来呢。”
　　李迤行也是担心这事，“卫杰的演唱水平已经是差强人意，如果他们推荐的人不适合，必然会影响节目整体效果。《歌王之路》是公司和白玉兰卫视合作了几年的口碑综艺，赞助商如果过于强势，我们也可以考虑换一种合作方式。”
　　苏玉点了点头，“合同里约定了他们可以对选人参与意见，不过只要电视台守住底线，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即使是这样，也得尽快决定换上来的人选了，卫杰虽然唱得不怎么样，人气却不低。节目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开播了，这周四、周五要连续录制两场，电视台票早已经卖光了，录制时间肯定不能变，有水平、有人气的歌手怎么会那么巧刚好这时候有档期呢？”
　　话虽如此，《歌王之路》到底是业内收视最高的音乐类综艺节目，若能得到一个参演机会，愿意为它推掉其他日程的歌手不计其数。
　　苏玉说着，忽然福至心灵，“哎，你刚才那个小朋友不就是个歌手吗，我记得他手上代言还挺多的，那人气也不会低吧？不如你问问他有没有档期？”
　　李迤行觉得那一罐啤酒的酒劲儿这会儿上了头，他大概酒精中毒了，刚才居然真的考虑了一下再和喻晚风合作一次。他又下意识地用指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待会儿会上再和方俊还有电视台的人讨论一下吧。”

　　小李总 真·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