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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十二章 羡鱼 ...

  •   卷三:南阴浮壁
      第十二章烛溪

      冥界。
      南阴浮壁,坐忘宫内,心斋殿中。

      琴音阵阵,酒香幽幽。
      “嘘——”桑迟似是在半醉半醒之间,对苍绯低声浅笑道:“莫要惊了孤的鱼。”

      苍绯一愣,转头看着清澈如许的酒池,哪里有一条鱼的影子?
      暗道这桑迟真是醉得脑子都糊涂了,苍绯耐着性子道:“君上,此乃酒池,如何有鱼?”

      “有的,有的,孤亲手放进去的。”桑迟转头,问向身侧的身着墨蓝戎装的侍卫:“陇夜,你看见了吧?”
      “是。”那被唤作陇夜的侍卫立刻点头应道。
      苍绯暗自翻着白眼:你是他的主上,你便是说这酒池里有鲲鹏,他也会附和。

      “你瞧,孤的陇夜都看见了。”桑迟晃着手中的鱼竿,好整以暇地摆出一副钓鱼的架势来:“孤要钓这鱼,殿下莫要出声,吓跑了孤的鱼。”
      “君上……”被这不着调的鬼帝搞得没了耐心,苍绯开口便要争辩,却被身后一只手附上肩膀。

      苍绯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殷逸川低头看着她,微微摇头。也不知为何,殷逸川的眼神总能让她不自觉地信任,竟就住了口,没再继续说下去。
      殷逸川见状,对苍绯感激地笑笑,恭敬地跪在苍绯身侧。

      “君上。”殷逸川开口,声音温和地问:“这鱼入了酒池即醉了,如何会上钩呢?”
      “方是醉了,才容易上钩呢。”桑迟半闭着眼,慢悠悠地说。
      “若是太容易上钩,这钓鱼的乐趣便是没了。”殷逸川低眉浅笑道:“饶是有哪一条鱼游弋于酒池之中,却仍是清醒的,这钓起来方有意趣啊。”

      听到这一句,桑迟缓缓地转过头来,醉意朦胧地看着殷逸川,叫人看不出喜怒,悠悠然开口问道:“众鱼皆醉唯它独醒,这清醒便是痛苦,那醒鱼难道不羡那醉鱼吗?”
      “众鱼皆醉,尽一一上钩,唯此鱼可清醒逃过一劫。”殷逸川的声音轻轻的:“这迷醉着死,与清醒着生,君上羡何鱼?”

      看着殷逸川的浅笑,桑迟久久注视着他。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半晌,桑楚突然咧嘴笑了,问道:“公子,爱吃鱼吗?”
      殷逸川亦回以一个笑,点头道:“爱吃。”

      “既如此,殿下与这几位贵客不妨留下来,尝尝我浮壁的新鲜水产。”桑迟道:“来人,带使者去偏殿休息。”
      “是!”陇夜立刻招呼门外的仆从进来,要领着殷逸川一行出大殿。

      “君上……”苍绯还要上前说话,却再次被殷逸川拦下。
      “鱼未上钩,孤却先醉了。”桑迟打一个哈欠,放下鱼竿,对着那白衣琴师伸出一只手:“烛溪,扶孤去睡一会儿,无你抚琴,孤无法安枕。”
      “是。”那白衣琴师立刻停下抚琴,站起身,走到桑迟身边。

      琴师烛溪扶着桑迟慢慢往大殿之外走,苍绯看着桑迟的背影,心中满是焦急,但身旁的殷逸川却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谁知桑迟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桑迟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蔚执风,眼神似乎还是醉的,说出来的话却无丝毫醉意:“那位青衣的使者……看着眼熟啊。”
      苍绯不由地一惊,一阵寒意从后脑窜上来,怕不是桑迟认出了蔚执风,立刻转头看向蔚执风。
      蔚执风却依旧是一脸从容,只对着桑迟遥遥作了一揖。
      桑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翘起,转回头,由烛溪搀扶着离开了。

      殷逸川一行也被侍从领着,来到了坐忘宫的偏殿客房之中。
      “殷公子方才为何不让我说话?”一进屋坐下来,苍绯就忍不住对殷逸川抱怨道:“我还没问完呢,兄长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不让我问他。”
      “姑娘即便是问了,也不会有结果。”殷逸川亦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苍绯不解地问。
      “殿下稍安勿躁,你我今夜留宿这坐忘宫之中,逸川定会问出世子殿下的所在。”殷逸川道。
      苍绯露出疑惑的神色,殷逸川却不再做解释,只是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噤声手势。指指耳朵,又指指窗外。苍绯立刻明了,殷逸川这是在说隔墙有耳,她只好暂把心中的疑惑压下来。

      “殿下,可否鱼传尺素与闻灵竹,让她知晓我们今夜不会回客栈了?”秦方泽开口道。
      “当然可以。”苍绯立刻将她的那一小盒子双鲤拿出来。

      “秦公子这是怕闻姑娘担心,真是怜香惜玉啊。”一直沉默的蔚执风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我怜什么香惜什么玉!”秦方泽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怕那雪鸮精一惊一乍的,再以为我们失踪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蔚执风没再说什么,只笑而不语。

      “你们不知道,方泽从少时起便已花名在外。这秦家的风流贵公子,在寒川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殷逸川开着玩笑,缓和气氛。
      “逸川!你说什么呢?”秦方泽赶紧拦住他:“那些都是外人胡乱传的,哪里真的有过什么风流?”

      “就算有又怎地了?秦公子可别辜负了这一双桃花眼。”苍绯也跟着打趣道。
      “逸川,你可不能听他们胡说!”秦方泽似是有几分慌张,对殷逸川一再叮嘱着。

      说话间,宫中仆役陆陆续续进来,端来酒菜摆满大一桌子,多是鱼虾之类水产,确实看上去都新鲜美味。
      待上好菜,仆役们纷纷退下,苍绯低声道:“殷公子,此时没了外人,可否……”
      殷逸川点点头,口中念个诀,在这房中布下一个简单结界,防止外面的人偷听。

      “逸川,学得挺快的嘛!”秦方泽夸赞道。
      “自是名师出高徒。”殷逸川笑眼看向蔚执风,蔚执风亦笑着回应。

      殷逸川开口对苍绯道:“苍姑娘,今日在心斋殿中,那个白衣琴师,你可曾有注意到?”
      “怎么会注意不到?”苍绯回忆着:“我记得,他的名字叫……”
      “烛溪。”殷逸川补充道。

      “对对,烛溪。桑迟赶走了所有臣子唯独留下他,还说什么无他抚琴便无法入睡。”苍绯的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我看那烛溪模样确是俊秀,也不知这桑迟是不是着了他的道。史书曾言‘戏子误国’,怕是这烛溪也不输那红颜祸水呢。公子为何问起他?”
      “这位琴师,是不是误国的祸水我不知。”殷逸川道:“但如我猜得不错,我们想知道的事,桑迟不愿说的,我们可以去问他。”

      “问他?”苍绯一愣:“他不过是个琴师,能知道什么?”
      “他绝不仅仅是一般的琴师。”殷逸川拿起筷子,转头看向身侧人:“蔚执风,你也帮我说两句。”
      蔚执风却不紧不慢地吃着鱼,道:“为师看你自己说得挺好。”
      “我都饿了大半天了,你让我歇一会儿吃两口。”殷逸川抱怨道,夹起一筷子蟹肉吞进肚里,果然是满口的鲜滑香嫩。

      “好好。”蔚执风放下筷子,对苍绯道:“今日殿下在宫门前请求拜见南阴鬼帝之时,层递上自己的令牌,这令牌之上虽无殿下的名字,但上书‘东阴鬼门关苍氏’字样,一看便知是苍氏王族之人。就算他桑迟醉得再厉害,单看令牌也该知道,此次鬼门关所遣之使,身份必定极为贵重。”
      秦方泽插嘴道:“可我记得他当时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苍姑娘身份啊。”

      “没错,他见殿下前来,却只呼‘使者’。且在殿下就要表明身份之时,立刻佯装醉酒打断其话。”蔚执风描述着当时的境况。
      “佯装?”苍绯惊道:“你是说……桑迟他没醉?”
      “他到底醉没醉我不知道。”殷逸川道:“但他刻意打断苍姑娘的说话,依我猜测,九成是故意的。”

      “所以……你们是说……”秦方泽猜测道:“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苍姑娘的身份?”
      “正是如此。”蔚执风继续道:“然而在殿下‘强迫’他屏退左右之后,他便再不拦着了。”
      “而他唯独留下了侍卫陇夜和琴师烛溪。”殷逸川补充道:“也就是说,他只信任这两个人,而对他的那些所谓肱骨大臣们,反而是谨慎防范。”

      “这是为何啊?”秦方泽疑惑道:“侍卫还好说,另一个不过是琴师而已。”
      “你们可还记得,他临走前又故意告诉我们,他要听那琴师抚琴入睡。” 殷逸川低声道:“这是变相告诉我们,那个琴师今晚会留在坐忘宫中。”
      “你是说……他是想让我们去找那个琴师?”秦方泽立刻反应过来。
      “正是。”殷逸川道:“许是有些事,他不方便自己告诉我们,想借那琴师之口告知。”

      苍绯低头思考一阵,道:“即便你们猜测的都不错,可坐忘宫这么大,我们又不知道那琴师住哪里,要怎么找啊?”
      “苍姑娘可是忘了,那可是一名……”殷逸川笑着吐出两个字:“琴师。”

      入夜,烛龙之眼阖上。
      寂寂宫廷之中,铮铮琴声骤起。

      顺着那琴音,殷逸川一行便轻松找到了一处片源僻静的楼宇,门口的匾额上精致篆刻着三个字:比翼阁。
      小巧而雅致的院中,一汪浅池中,养着十几条双鲤。

      院中央,一簇簇木芙蓉正值花期之末。
      那烛溪此时正一袭白衣端坐于芙蓉花前,低头专注地弹着古琴,病弱的身姿在冷风中摇曳,墨色长发随风飘起。
      一时间竟叫人分不清,这飒飒秋风要吹落的,是芙蓉还是他。

      殷逸川一行各自压下气息,谨慎小心地潜入院中,躲在廊下阴影处。
      “贵客既已到访,为何站于廊下?”烛溪的琴音依旧,头也不抬地朗声道:“可是嫌在下琴技不佳,恐污了尊耳?”

      廊下几人互相对视一下,殷逸川点点头,一道走到院中。
      “琴师说笑了。”殷逸川作揖道:“我等静候在暗处,只是怕误扰琴音,坏了这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须有知音相陪。”烛溪边抚琴边道:“在下何曾有如此之幸?”

      “琴师既为君上抚琴,何以说无知音相陪?”殷逸川道。
      “公子这话,可是抬举在下了。”烛溪浅笑道:“在下不过区区一琴师,何以与君上互为知音相称?”
      “这话若是琴师自谦,我等权且听了。”殷逸川话锋一转:“若是真心,琴师,莫要以玩笑之词,伤了君上之心。”

      话音落地,琴音骤停。
      烛溪缓缓抬起头,这是殷逸川第一次看清楚他总是低垂的眉眼,那狭长的双目自带着一股子旖旎的韵味,似是经年的酒,只一开坛,便有一室醉人的香。

      笑看着殷逸川,烛溪轻声问道:“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殷逸川。”殷逸川作揖道。
      “殷公子。”烛溪作揖还礼,做出个邀请的姿势,道:
      “深秋夜寒,还请诸位入内一叙。”

      寂静小院,芙蓉将谢,于瑟瑟秋风之中摇曳。
      室内温暖如春,殷逸川一行围坐在桌旁。

      “诸位,请用茶。”将碧蓝色的茶盏一一放置于每人面前,烛溪道。
      “谢琴师。”
      殷逸川等举起茶盏,各自饮下。这茶的味道有些异样,带着淡淡的苦涩,似有一股药香。。

      秦方泽皱了一下眉头,虽只是微小的表情,烛溪却也注意到了。
      “我常年病榻缠绵,药不离口,所用器具也都沾染了药的苦味,怕是怠慢了各位贵客。”烛溪道。
      “琴师何以称怠慢?”殷逸川立刻道:“此茶刚入口虽有淡淡的苦涩,却回味甚是甘甜,这先苦后甜的滋味,逸川最喜欢不过了。”

      听闻此言,烛溪淡淡一笑,喝下一口茶,问道:“诸位深夜造访,必有要事相商,若需在下做什么,不妨开口。”
      “我等来意,想必今日在心斋殿中琴师也听到了。”殷逸川道:“一月前,鬼门关世子殿下曾奉东阴鬼帝之名来浮壁见君上,却至今未归。公主殿下这才奉君上之命前来查看,不知世子殿下是否是贪恋浮壁美景,不舍得回鬼门关了?”

      烛溪听后一笑:“我浮壁山川确是甚美,几位一路前来,也感同身受吧?”
      “确实。”殷逸川附和道:“不但山川秀美,且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景象。”

      “既是如此福地,即便世子殿下在此多做逗留,鬼门关君上又何必介意呢?”烛溪边为殷逸川斟茶边道:“世子殿下留在这里,不是要比回去那鬼门关,日日被五阴之乱侵扰要舒服许多吗?”
      “琴师此话,殷某恐不敢苟同。”殷逸川道。
      “哦?殷公子有何高见?”烛溪挑眉。

      “浮壁虽此时百姓安居,却也并非未受五阴之乱波及。”殷逸川道:“我等在前来的路上,在月沉江曾遇水鬼袭击,听闻这月沉江中虽常年有水鬼,往年却也还能勉强渡江。近年来却水鬼泛滥呈凶猛之势,攻击我等的水鬼数量成百上千,更有摆渡之艄公,竟也沦落为水鬼帮凶。且问,这难道不是乱世之景吗?”
      烛溪放下手中的茶壶,却没有打断或反驳他,只是依旧静静听着。

      “再言,这心斋殿前孟极之雕塑,原本也不是这般残破吧?”殷逸川继续道:“浮壁鬼帝宫中尚且无法保全,且问这民间百姓,又如何自处?怕是这祥和安乐的表面之下,是我们所看不到的惴惴不安”
      烛溪依旧没有打断,低垂着眉眼静静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见烛溪还是不动声色,殷逸川轻咬下唇,狠下心,看来要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还有,如若浮壁并未受到五阴之乱波及,君上他……”殷逸川将声音压低,贴近琴师悄声道:“君上他犯得着佯装成日日买醉的昏君,而琴师你,又犯得着扮演为君夜夜抚琴的祸水吗?”

      此言一落,只见烛溪眉眼一抬,透出一丝寒气森森的冷冽:“殷公子,这话说出来,可是诋毁君上,当诛九族的大罪啊。”
      听言,秦方泽和苍绯立刻紧张起来,手皆下意识地放在随身兵器之上。
      只有蔚执风没什么反应,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诋毁的前提,是说假话。”殷逸川悠悠然地拿起茶盏,并无半点畏惧之意,反问道:“逸川之话句句为真,琴师难道不知吗?”
      “殷公子如此聪慧,难道不知,这真话,有时不如假话。”烛溪嘴角泛起一个笑:“真话,不能保命。”
      “这清醒之鱼,又何尝不羡慕那醉鱼?”殷逸川以笑道:“心斋殿中,君上羡鱼之词言犹在耳。君上与琴师既已不屑做醉鱼,又何必要逸川装醉呢?”

      烛溪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在悠哉喝茶的殷逸川。
      殷逸川借着喝茶的姿势,衣袖遮住半张脸之时,迅速递给苍绯一个眼神。

      苍绯接到讯号,立刻开口道:“琴师迟迟不肯告诉家兄所在,可是家兄来浮壁劝君上莫要助番冢出兵,君上不肯,对家兄处以刑罚了?”
      “殿下切勿挂念,令兄很好,只是……”说到这里,烛溪话语间有犹豫。

      “只是什么?”苍绯一听立刻急了,站起身,对烛溪作揖道:“求琴师告知家兄下落!绯必不忘大恩!若君上因此怪罪于琴师,我鬼门关苍氏必会举东阴之力以保琴师!”
      烛溪看看苍绯,又看看殷逸川,无声地叹口气,起身扶起苍绯,道:“既然殿下定要做这清醒的鱼,在下便带殿下去见令兄吧。”
      “当真?!”苍绯大喜,立刻拱手鞠躬道谢:“苍绯多谢琴师!”
      “殿下不必言谢,请随我来。”

      烛溪拿着古琴,带着殷逸川一行走出小院,在这深夜的坐忘宫中穿梭着。本就是道路设计繁复的宫廷,白日里走起来都跟迷宫似的,这漆黑的夜色中更是搞不清楚方向。
      殷逸川暗想,若不是有烛溪引路,就凭他这迷人的方向感,非得困在里面出不来。看着烛溪手中的古琴,不禁又开始琢磨,这出来说是找苍羲,他带着琴做什么?

      走着走着,渐渐闻到酒香,殷逸川本就被曲折道路搞得迷糊,这下子又被酒味侵扰,头不禁有些发晕。
      待走到开阔处,看到眼前熟悉的宫殿,殷逸川才反应过来,这里分明是白日里来过的心斋殿,怪不得这酒香如此浓烈。

      “这不是心斋殿吗?”苍绯问道:“琴师带我等来这里做什么?”
      “殿下请随我来,稍等片刻便知。”烛溪说着,将他们几人引到殿内。

      此时大殿之中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的酒池,仍在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烛溪走到酒池边,坐定,将那古琴放在膝上。面对那一汪酒池,手指拨动几下琴弦,出来一个极其古怪的调子,像是某种异域的曲风。

      几声琴音刚落,酒池中的酒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开始疯狂涌动。殷逸川惊讶地看着,只见那酒液竟“哗啦”一声,自行分到两侧,竖起两道高耸的酒墙。而那碧蓝色的池底裂开,竟露出一条石梯来,蜿蜒向下,不知通到哪里。
      看到这一场面,殷逸川一行皆惊立在当场,谁又能想到,这坐忘宫大殿的酒池之下,竟然暗藏密道。
      将最大的隐秘,放在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殷逸川不禁暗暗感慨,这南阴鬼帝的心计与胆识,非常人也。

      “殿下,请。”烛溪指着那酒池底下,对苍绯道:“令兄就在下面。”
      “什么?!”苍绯惊,立刻飞身过去,踏上石梯,一路狂奔而下。

      其他几人也跟着跑下石梯,琴师走在最后,待所有人走下石梯,池底合上,高耸的酒墙自行落下,酒池再次封上,恢复平静,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酒池下面有差不多两层楼的深度,石梯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房间,足有半个心斋殿的大小。

      随着一步步走下去,殷逸川感到头更晕了,而且四肢有些乏力,心中猜测怕是这酒池之下的酒香更浓郁,自己的身子克服不住,有些醉了。

      那房间布置精美,中央有一张大床,床上静静躺着一名黑衣男子。
      远远地看到那男子,苍绯立刻惊叫道:“兄长!”
      “兄长!”苍绯飞身到床前,大喊道:“兄长你怎么了!兄长你醒醒啊!兄长!!!”

      殷逸川一行也走到了房中,见那男子面无表情,呼吸均匀,似是昏睡一般,无论苍绯如何叫喊,就是不醒。
      “烛溪!”苍绯转过身,对着白衣琴师利落地抖出双绛,大声质问道:“我兄长这是怎么了!你和桑迟把他怎么了!”

      双绛针芒离自己胸口不过数寸,烛溪却仍旧面不改色,淡然道:“殿下稍安勿躁,世子殿下只是睡着了,无事。”
      “睡着了?!叫都叫不醒,怎么会无事!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们……”苍绯正说着,突然自己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就连双绛也要拿不稳了,看着自己的双手惊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

      烛溪似乎早就猜测到了此情此景,柔声劝道:“殿下还是不要挣扎了,越是挣扎越是虚弱。”
      “你什么意思?!”苍绯拿着双绛的手颓然落下,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强撑着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殿下,这房间中,有君上用了七天七夜做出的冥阵。”烛溪道:“以殿下的道行,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
      “冥阵?!”苍绯向后踉跄退却,靠近床上的苍羲,警惕地看着烛溪:“你们是想对兄长和我做什么?!”

      “殿下放心,我们不想做什么。”烛溪道:“如若我等真对殿下有何企图,世子殿下怎会还安然在浮壁这么久?”
      “可我不懂,浮壁与鬼门关一向交好,为何?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们?”苍绯瞪大眼睛,质问道:“难道是……桑迟想要联合番冢出兵酆都,要用我与兄长之命来要挟父君?!!”

      “殿下……”烛溪试图解释,苍绯却不肯听。
      “我告诉你,我宁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成为桑迟要挟父君的把柄?!”苍绯努力挣扎着,竭力摆脱浑身的酸软无力,试图挥动双绛,怎奈四肢绵软。她过转头,求助的眼神看向蔚执风:“度尘君!”

      闻言,烛溪亦转头看向蔚执风,笑道:“果然,君上告诉我你可能是那位三清天上的度尘君时,我还不信。”
      “君上好眼力。”蔚执风轻声道。
      “君上曾在五百年前紫微大帝的诞辰宴上,远远地看过度尘君一眼,今日也是猜测,没想到真的能在冥界再见度尘君本尊。”烛溪道,回忆往昔,似是轻松聊家常。

      “度尘君!何必再与他说这些废话!”苍绯低吼道,她如今就连大喊的力气也没有了,手扶着床柱,勉强站直。
      “对啊,咱们快救苍姑娘啊!”秦方泽见状,也急切地喊道,拔出了自己的无垢。

      只见蔚执风淡淡地看了苍绯一眼,道:“殿下,此是鬼门关与浮壁之间的政事,乃冥界内政。执风是三清天子弟,不便干预。”
      “你……你说什么?”苍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还有没有良心!”听到蔚执风不咸不淡的话,秦方泽已惊怒万分,拿起无垢指向他:“苍姑娘与我们一路走来,早就是你我的朋友,她一心帮逸川寻母,事事为我们着想,你这时候怎么能事不关己呢?!逸川!你说说他……逸川?”
      见听不到回应,秦方泽转过头查看,却只见殷逸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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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十二章 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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