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五章 无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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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五阴冥主
第五章无辜
冥界，鬼门关外。
城楼之下，一排排水车将忘川之水汲取喷射，城楼之上，一批批弓箭轮换袭击。
黄泉路上，殷逸川、蔚执风、秦方泽、苍绯、闻灵竹、摇光、扁舟子七人一道，不停地加固着结界，抵挡着一轮接着一轮的袭击。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城门楼上。
待看清那人模样，苍绯第一个惊呼出声：
“姑姑……”
看着那个印象里苍白羸弱的深宫妇人如今竟浓妆华服站在城门楼上，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殷逸川与蔚执风对视一眼，此一局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竟全然不知自己何时入局，又谈何破局？
“长公主！”殷逸川高声道：“不知殷某做错了什么，让您对我等下如此狠手？亦或者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摊开了说。毕竟您自己的亲侄女、鬼门关的公主殿下还和我们在一起呢！”
“误会？”苍琼并没有停手，只低头轻笑一声，不同于平日里柔弱矜持的笑，此时她的笑容里有满满的嘲讽与冷漠：“这误会，可真是大了。殷逸川，落到如今田地，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你不是魁广的儿子，如果你不自作聪明地为我规划这一切，也许我还会饶过你。可既然你都送上门了，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将你铲除，将来我怕是要悔不当初。”
“姑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苍绯不解道：“殷公子帮了我们苍氏多少？你不记得他帮我帮兄长，难道还不记得他帮你逃出酆都六宫那个囚牢吗？你如今为何□□将仇报？！”
“他帮我逃出来？”苍琼脸上的笑意更冷了：“你可知道，我早已有了计划好了一盘局，是他硬闯进来，还搅乱了我原本计划周密的一切！”
苍绯一愣：“什、什么……局？”
“殷逸川被关进锁魂牢的时候，有些传入酆都的流言蜚语，你还记得吗？说薄照将在鬼门关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同时他又与北阴天子的宠姬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苍琼道：“这前一条谣言，是殷逸川造出来的，而后一条……是我在留言传入酆都之后，着意添加的。。”
殷逸川一惊：“是……你？”
他曾经奇怪当初自己在鬼门关散布的谣言为何在入酆都之后会变了样子，但也没有去深究，只当时传走样了，却没想到竟然这背后是苍琼在布局。
看着殷逸川一边竭力抵挡攻击，一边面露惊愕之色，苍琼脸上的笑意更浓：“当时有薄照将在鬼门关自立的谣言传如酆都，我立刻知道这谣言对于薄照来说是一剂致死的毒药，毕竟魁昂生性多疑，不论谣言真假，他都然不会放过薄照。薄照这颗棋已经走死了，我必须要用这颗死棋来换一颗活棋，所以我把廉媚拉了进来。有希望继承天子之位的两个皇子都是廉媚所出，只要她有了污点，魁功和魁颂就必然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宇儿自然就成了魁昂唯一的指望”
“什么死棋？什么活棋？”殷逸川一愣，不明白苍琼这话的意思。
“你们不会以为薄氏在酆都皇子争斗真的两不沾吧？”苍琼说着，露出一个冷笑：“你可知道为了将薄照为我所用，我费了多少心力吗？”
“薄照……是你的人。”此刻的殷逸川不禁想起初见薄照之时，魁颂曾对他说，薄照此人最可怕在于，他“没有软肋”，是一个会为自保而牺牲亲生父亲的冷血狂徒。
这样的一个人，苍琼又是如何能够收为己用的？殷逸川不禁想起刑场之上，薄照临死之前那最后一个笑。
“没错。”苍琼的话打断殷逸川的遐想：“我要将酆都最有权势的廉氏家族要打倒、要将魁昂最宠爱的两个儿子拉下马，我怎能不去拉拢朝臣？而在酆都，除了薄氏，还有哪个势力能与廉氏相抗衡？薄照之所以提前从鬼门关回酆都，就是接到了我的消息。你与蔚执风跑来酆都搅弄朝局，我预感到酆都要变天，紧急将他召回，以备不测。”
殷逸川恍惚想起在酆都六宫初见薄照之时，自己因冥丹失效而病弱不堪，正被封麒搀扶着走在巷道上。那时的薄照一身漆黑铠甲，鹰眼如刀，明明的步履匆匆却在路过殷逸川时停了下来，他在自己耳畔那句阴沉而又带有三分戏谑的话至今在脑海中清晰回响：“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看戏。”
原来，他便是专程为他回来的。
为送他上黄泉路而回来的。
“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有本事在鬼门关造出薄照将自立为王的谣言来，让我之前的计划险些功亏一篑。若不是我将廉媚加入谣言之中，怕是要一败涂地。”苍琼道：“事后，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魁昂对于薄氏和廉氏都产生了极大的疑心，开始刻意培植宇儿来与之抗衡。一个原本被所有人不看好、可能被遗弃的皇子，一夜之间成了帝王心腹。不觉得很讽刺吗？不过当然了，宇儿能被重用的前提是，他的母家必须要构不成威胁。”
“等等……”苍绯脸色白到透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苍绯低头邪魅一笑：“想必你们也听说了，魁昂之所以会那么急着出兵鬼门关，是薄照提议的。而在薄照耳畔吹枕边风的，就是我。”
“姑姑……”
苍琼的话一时间如惊天霹雳，让苍绯双手一抖，赤色的双绛骤然话落手中，整个人跪倒在地。
闻灵竹和秦方泽见状赶紧过去，扶住几乎要昏厥的苍绯。
“是你害死的苍岐？！”秦方泽惊愕地怒吼道：“那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下的去手？！！”
“亲哥哥？”苍琼冷冷一笑：“苍岐也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吗？有哪个亲哥哥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将亲妹妹嫁给敌国的？！有哪个亲哥哥会将亲妹妹扔在敌国的深宫之中不管不顾百余年不闻不问的？！！你去问问他苍岐，他配做我的亲哥哥吗？！！”
苍琼越说情绪，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长公主此言差矣！”殷逸川道：“先东阴君上也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鬼门关百姓的平安。长公主既出身皇家，便要有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准备。身为天家骨肉，哪个不是这般悲剧？而你却将这一切当做仇恨记在心上，回来谋害自己的亲哥哥，害他尸身被挂城门楼上、日日夜夜遭受风吹雨淋、烈日暴晒，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这算什么狠？”苍琼不以为然：“苍岐不过是得了一刀痛快，哪像我在冷宫之中遭受百余年活死人的痛苦煎熬，夫君不喜、亲人不在，就连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每天还要。小心谨慎，生怕遭人暗算。我这一朝鬼后，生生活成了阶下囚！你让我如何不恨！什么叫生在帝王家便注定是政治悲剧？！为何只有你们这些顶着太子、鬼帝头衔的男人们可以风光无限，而我们女人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我不服！！！”
“所以你要将魁宇推上太子之位。”殷逸川道。
“没错。”苍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一切进展的都还顺利，你被关入锁魂牢，我在你的谣言中添油加醋，让宇儿顺利地成为太子候选。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只待拿到立太子诏书，我就可以杀了魁昂将宇儿送上天子之位，我便是北阴酆都的太后了！”
说到这里，苍琼脸上疯狂的笑意骤然消失，转而恶狠狠地看向殷逸川：“如果不是魁广从无量狱里爬出来，我的计划已经成了！而如今，我却只能灰溜溜地回到鬼门关，做这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而我的儿子，也只能做个几品的侯爷，以魁姓的异族身份在苍氏的统治下遭受白眼。你以为苍羲那小子能因为我是他的亲姑姑，便对我的儿子不设防吗？苍羲比他爹的心思还要深重，只要宇儿身上还留着魁氏的血脉，苍羲早晚是要对他下手的。我这在鬼门关便一日不能安宁。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听到这一句，脸色惨白的苍绯艰难地问出声：“你把兄长……怎么样了？”
“你放心。”苍琼道：“我只是将他和黑白无常用冥阵锁起来而已。”
“你骗人！”苍琼吼道：“以我兄长的道行，你怎能奈他何？”
“谁告诉你，权力的游戏里需要道行加持了？怕是这鬼门关尚武的传统都养出了一批有勇无谋的蠢货！”苍琼冷笑一声：“我道行虽不及他们，但他们对我毫无防备。也对，一个无知蠢笨的深宫妇人，又怎敢他们下手呢？不过是在茶水里掺了一点小东西罢了，就四两拨千斤了。”
“所以你接下来就打算杀你自己的亲侄子、亲侄女？”苍绯怒道：“难道连黑师父白师父你也敢杀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真指望他们？”苍绯冷笑一声：“黑白无常那两个老家伙，也不过是老油条罢了。谁是东阴鬼帝，他们便效忠于谁，这几万年来的更迭都未曾改变过，在效忠苍氏之前，他和曾没有效忠过其他鬼帝？你真以为他们会为了苍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天真了！”
苍琼的话，让苍绯一时间无力反驳。
“杀了你们兄妹之后，我会对外宣布苍羲暴毙，其妹伤心过度抑郁而亡。”苍琼说着看向殷逸川：“而你这位北阴太子，则是在阳间遭遇横祸意外身亡。那唯一能够继承东阴王位的就只有先东阴君上的妹妹，也就是我了。到时候，我再率兵北上，将那个半死不活的魁广拉下马，这北阴天子之位，自然是宇儿的囊中之物。”
“你疯了……”摇着头，殷逸川道：“为了能够得到权力，你杀自己的亲人还不够，还要连累这么多无辜之人吗？！”
“无辜？！”这一句似乎触怒了苍琼，只见她杏眼圆睁，似要喷出火来：“杀你们又如何？就算屠尽冥界苍生也换不回我在深宫之中生不如死的百年！我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份罪！！这乱世的天下，还哪有无辜之人！！！”
看着几近疯魔的苍琼，殷逸川在震惊之余，还有一丝悲哀。
吃人的怕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这巍巍宫墙。
“废话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让你们死得明白些。”苍琼平复下情绪，缓缓后退：“现在都说清楚了，你们，也可以上路了。”
话落，阴兵如潮水一般涌出城门，朝着殷逸川一行人发起猛烈进攻。
蔚执风见状，一边加固结界一边对身畔殷逸川低声道：“离殇！”
“我不会用啊！”殷逸川道：“前两次启动都是他们自己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用什么咒召唤！”
“不需要！”蔚执风道：“你是他们的主人，你只需在心中召唤，他们听得见！”
殷逸川一愣，立刻点头道：“我试试！”
殷逸川闭上眼，开始试着召唤二十四鬼。
而此时东阴军队的进攻势头愈加猛烈，苍绯却在此时不顾阻拦冲出结界，卷入群兵围堵的混战之中，至亲的背离、杀父的血仇让她痛苦而狂怒，一时间杀红了眼，砍人如切瓜，一路朝着城门艰难杀去。
秦方泽和闻灵竹想要去帮忙，被扁舟子拦下，
“有忘川水！”扁舟子对两人道：“你们绝不能出结界！”
说着，扁舟子独自冲出结界，加入混战之中帮助苍绯。
“殿下！”扁舟子一边艰难抵挡如虫蚁般蜂拥而上的阴兵，一边朝着苍绯追过去。
“苍琼！拿命来！”苍绯硬着箭雨一个飞身向城楼上飞去。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朝着苍绯的后心直直射去。
“殿下！！！”扁舟子见状，慌忙冲过去，飞身挡在苍绯面前，眼看着那支箭朝着自己喉咙飞来，已经来不及格挡了。
扁舟子闭上眼睛，大喊一声：“公子！我先去了！”
然而下一瞬，扁舟子并没有赶到一箭穿喉的剧痛，而是从空中跌落的屁股痛。
扁舟子疑惑地睁开眼，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孔离自己的只有方寸距离。
“啊！！！”扁舟子吓得地惊叫一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张可怕面容，是魑。
再转头，只见裂开的大地上，阴兵们纷纷落入无底深渊，而二十四鬼从地下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转战局。
扁舟子再看向结界之中的殷逸川，只见他笑着看向自己，那眼神中有欣慰、有感动、更有掩饰不住的戏谑。
扁舟子颓然低下头，想在自家公子面前当一回英雄，却反倒最后被自家公子所救，这脸可丢大了。
二十四鬼迅速奔到忘川旁，徒手砸烂了水车，将被困在结界中的几人解救出来。
最重要的，是将蔚执风解救了出来。
蔚执风双脚缓缓离地，闭着双眼，漂浮在空中，衣衫飘扬而起，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无论如何凶猛刀枪剑戟，在此刻的蔚执风面前都不过是春风拂面。
此时此刻的蔚执风，叫人敬，更叫人畏。
仰头看着蔚执风，殷逸川嘴角露出一个笑，是了，这便是他的男人。
十七年前神兵堕天的传闻虽是屠渊的谎言，然而这男人屠龙造日的本事，却是真真切切、
若这巍巍宫墙真想要将他们吞吃入腹，先问问这位度尘君，许与不许。
下一瞬，只见蔚执风双眼一睁，度尘出鞘，周遭百名阴兵顷刻间化成齑粉。
看到这一幕，其他一众阴兵全都慌了，一个个丢盔弃甲往鬼门关城中逃窜。原本布列的弓箭手或被二十四鬼撕碎，或惊慌逃窜、
苍绯见状再次飞身入城楼之中，殷逸川与蔚执风等一众人随后追上，一路追入无常殿中。
“苍琼！苍琼！！苍琼！！！”苍绯手持双绛，双眼血红，在空荡荡的无常殿中追逐怒吼着。
而道行低微的苍琼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无常殿前的台阶上。
苍绯一个飞身过去，双绛的锋芒抵在苍琼的脖颈。
“还我父君命来！”苍绯嘶吼着，就要下手，却见苍琼露出一个笑。
“你要杀我，就下手啊！”苍琼的脸上尽是疯癫的笑意：“你杀了我，就离成为我不远了。”
苍绯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苍绯，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苍琼笑道：“你跟我一样，也是这无常殿中的女儿，你也是苍羲的亲妹妹。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以为兄长会护我一辈子，结果呢？结果呢？！！你没听殷逸川说吗？天家骨肉，注定是牺牲品，注定是悲剧，你以为你自己逃得掉吗？！你以为你的亲哥哥不会为了巩固帝位而牺牲你吗？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被迫出嫁，被迫和亲，亲人离散，父君嫌弃，被这个世界遗忘！如今你有多风光，那一日你便有多悲惨！”
听着苍琼含着泪和笑，嘶吼着说着这许多，苍绯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透过眼前这张癫狂的脸，她似乎能看到自己儿时那个爱笑爱闹的姑姑，那个比星火还要灿烂的女孩。
“绯绯。”苍琼缓缓坐起身，抱住苍绯，在她耳畔如恶魔低声道：“你，就是下一个我。”
苍绯呆愣在原地，她没有注意到，苍琼手中缓缓拿出一把袖珍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后脖颈刺去。
作者有话说第144章 第五章 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