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千阳灿烂（正文完结）》一袋米

28、第 28 章

　　翁霞：“巷巷，听说苏桥那里交通管制了，我记得你不会做饭，家里还有吃的吗？”
　　翁霞：“我刚看你朋友圈了，天天吃泡面可不好。我有个闺蜜也住在苏桥，我跟她说了，你可以去她那蹭饭。”
　　大概是怕虞巷不好意思，翁霞又说，“她姓章，以前找你爸爸借过钱，心里很感激他，也很关心你，听阿姨的话，你有空就过去吧。”

　　以前还跟虞石真交往的时候，翁霞就经常管着他们吃饭的事。
　　虞巷自幼丧母，虞石真只会水煮土豆，平时要么外出就餐，要么请保姆做饭。但保姆做的菜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用些好食材，加些重调料来讨主人欢心。
　　翁霞让虞巷品尝到了“家常菜”的滋味。

　　翁霞发来章阿姨的联系方式，虞巷的目光停留在中午未吃完的面包条上。
　　虞石真生前经常出差，虞巷早已习惯独自生活。但就在今天中午，她忽然觉得，多一个人吃饭，还挺好的。
　　好像连阳光都比以往要温暖一些。

　　还有那顿饭。
　　楚元的手艺确实普通。
　　但是这是这么多年后，她头一回吃到这种味道一般，却十分令人踏实舒心的饭菜。

　　她觉得她被妥善地照顾了。
　　如果她是只野生动物，估计是特别容易被驯化的类型。
　　虞巷看着楚元留下的那个塑料袋，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没事的阿姨，我有朋友搭伙吃饭，挺好的。”她打着字，婉言谢绝了翁霞的好意。
　　*
　　总的来说，虞巷居家生活还是挺和谐的。
　　她嘴上说不愿意洗菜，每次饭点前，还是会挑些楚元用得上的菜放到洗碗机里开个“果蔬洗”。洗碗机洗好了，楚元差不多也到了。她在楚元做饭的时候打游戏，饭后帮忙收拾。虽然是因为不可抗力，临时搭上伙，两人倒是分工明确，配合得还算不错。

　　以往她会纠结什么时候起床、怎么起床、能不能起床，但楚元在，这一切都变得简单——她只要跟着他的时间表走就好了。
　　她混乱的作息染上了楚元非人般的自律气息，每一步都跟着他严格的时间规划走得正确无比，每一分因惰怠产生的差错都会被他及时拨乱反正。
　　这种秩序感减少了她因为纠结而产生的精神内耗，让她的生活格外顺畅。
　　短短半个月，她刷穿了一个题库。

　　唯一比较令她无言的是，每次吃完饭，楚元总是走得很快。
　　她本来觉得他可能是忙着开会还是有什么事，久了一会她也琢磨出了点滋味。
　　回回这样——
　　怎么说，总让人想起拔dio无情。
　　用完她的厨房就跑。

　　大概是怕女朋友多心吧。
　　想了很久，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是，她这么好看，如果有女朋友的话，担心女朋友多想也很正常。

　　睡觉前，虞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但如果没有，他有什么必要呢？
　　他俩的关系，还不至于让他对她避之不及。

　　王瑜歆：“说不定是怕你多想。”
　　王瑜歆：“你看，楚帅哥以前跟你挺暧昧的，现在也对你不错。如果赖在你家不走，孤男寡女的，说不定你会怀疑他别有目的呢。”

　　虞巷想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但仔细想想，如果楚元在她这呆久点，好像还真会多些遐想空间。
　　她一边听王瑜歆分析，一边抱着枕头在沙发上乱滚。
　　楚元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她滚得满头乱发的画面。

　　前天她门铃忽然坏了，早上又睡过头，楚元被锁门外，大中午的，两个人都饿了肚子。她干脆给楚元加了个指纹，他过来之前仍会在微信上跟她说一声，只是她有时候也没顾上看。

　　他刚进门时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工作时的状态，走路大步流星，神情冷冽。
　　像一把寒光熠熠的弯刀。
　　这会浮出一丝忍俊不禁的表情，锋利的寒意一下柔和下来，有了温度。

　　虞巷愣了一下，今天这么早就吃饭吗？
　　楚元问，“楼下热水器坏了。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那你去二楼吧，楼下和厨房共用热水，水温不稳定。”
　　楚元没听她的，确认了公卫热水器能用，就走了进去。

　　楚元洗澡期间，虞巷打了几盘绝品小魔仙，输得一塌糊涂。
　　她气得四脚朝天地躺在沙发上乱蹬，手机丢在地毯上。

　　忽然，她感到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
　　楚元端了一杯水坐在她旁边，肩上搭着浴巾，神情惬意，眉眼发梢带了点刚沐浴过的潮气。
　　见她看过来，他扬了扬下巴。
　　还没到饭点，他给她带了瓶果汁。

　　她一蹬脚。
　　借着反作用力，正要坐起来。
　　楚元轻轻推了一下。
　　她直起的身体失去平衡，又倒了下去。
　　楚元低声笑了出来，胸腔震动，低沉悦耳。

　　虞巷躺着踹他，“多少岁了，你真幼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楚元好像比他俩刚重新联系上时嚣张了一点。

　　虞巷抬着脚看着自己印满草莓的睡裤。
　　或者应该这么说，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了不少。

　　之前见了几回面，说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但比起从前在学校天天见面，总还是有些差距的。
　　那些由分别的岁月带来的客气和久别重逢的陌生，在小半个月的一日三餐里逐渐消弭。

　　楚元很自然地靠在沙发上，神情惬意地问她，“虞老师，见过海龟吗？”
　　“海洋馆里见过，干嘛？”
　　“海龟经常没事儿趴在海滩上，如果你趁这时候给它翻个个儿，它就会四脚朝天地挣扎。”
　　就跟她一样。

　　他说话的样子正经得很，好像是在认真跟她科普什么东西似的。
　　但说出的话又是如此的欠打。
　　虞巷猛地坐起来，往他身上一推。他一个猝不及防，也被她推倒在了沙发上。水撒了一身，单层T恤浸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虞巷小脸一红，口舌干燥。
　　“来啊，你这姿势跟海龟差不多嘛，挣扎一个给我看看，不然晚上不许吃饭。”她强撑着甩开脑海里那些遐思，耻高气昂地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对楚元嚷嚷。
　　楚元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上被淋了一圈，微微抬眉，深黑的瞳仁径直对上她的视线，“怎么，这么喜欢，要再拍张照？还是勾搭暖床？”

　　虞巷内心咯噔了一下，他说什么？她拿起一个抱枕砸过去，嘴上说着“自恋死了，谁要拍你啊”，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乱。
　　为什么他会说“再拍张照”和“暖床”？他都知道什么了……

　　她很快没有时间再想。
　　楚元接住抱枕，一勾腿，她又摔回了沙发上。

　　也许是着了魔。
　　就因着她起的那个头。俩人毫无成年人的自尊心，在沙发上推来搡去。
　　要不是个子高了点，跟幼儿园的小孩打架也差不多。

　　一刻钟后，虞巷在沙发上保持着卧倒姿势，有点回不过来神。
　　年轻男女，打打闹闹，很容易出事。
　　刚刚那一下，她差点整个人趴到楚元的胸口，手都捂在了他的小腹上。

　　成熟男人的身体，结实有力，每丝肌肉都强健温热，能轻易将她整个人压倒，也能将她轻盈地托起。
　　指尖沾上了他身上的味道。清淡的松木香，温暖沉郁。
　　她甚至感觉他的手臂紧紧贴着她的背，差一点就能把她搂进怀里。

　　她悄悄把手指蜷了起来，抬起头，楚元脸上的表情很正常，还是那种轻松自然的笑意。
　　“我去做饭了，要不要一起过去帮忙？”对上她的目光，他站了起来，但没有完全站直，半弯着腰，扬起眉梢，询问般地看向餐厅的方向。
　　就像刚刚过于近的距离，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暧昧。

　　“走走走！一起吧！”虞巷从沙发上跳起来，光着脚踩到了地毯上，乐极生悲，磕到了茶几上的橙汁，溅了一身。
　　“算了，我洗澡，你先忙。”她慌里慌张地往楼上蹿了过去。

　　楚元没动。
　　干净的茶几玻璃，映出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仔细看，并不白皙的肤色下，有一点红色。
　　脑海里冒出几张截图——“Peacock@CHU 大神求勾搭求暖床。”
　　他眼角抽了抽。
　　不动声色地抽张纸擦了擦汗，原地停了会，重新拉好了T恤下缘，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洗发水用完了。
　　因交通管制，虞巷没能及时补充库存，她想起楼下公卫还有一瓶，飞快下了楼。厨房门关着，隐约能看见楚元忙碌的身影，显然还有一会儿功夫。

　　推开公卫的门，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温度升高后，楚元留在这里的松木香由清淡变得浓郁，褪去原有的苦味，混着汗水和洗护用品的香气，变得奇妙而暧昧。
　　她脸刷地通红，下意识往后退，却没踩稳，一个跟头摔了进去。
　　本就沾上果汁的睡衣撞到了洗面奶上，变得更加惨不忍睹，更惨的是这次湿透的是胸部的位置，透明得能看见内衣。

　　她不敢想象她这副样子走出去被楚元看见……
　　在这洗算了，反正浴室柜子里也有平时用来待客的浴袍。

　　然而，在这里洗澡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主意。

　　几乎是拿起淋浴头的瞬间，虞巷脑海里出现了楚元用它冲洗的画面，那些流过她身体的水流，也曾从他肩头和腰部滑落，甚至沾在在她后背不小心贴上的这片玻璃门上。
　　而楚元留下的气息在难以把控的水温里变得更为嚣张，它们冒犯地抚上她的脸颊、脖颈、耳垂，以及其他地方，带来令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悸动和面红耳赤。
　　就像是他本人也如此轻佻。

　　她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浑身每个细胞都颤抖地跳动，下意识闭上眼睛。
　　随即，楚元那双深邃的眼出现在她脑海里，似乎在打量她这副不争气又未着片缕的模样。
　　蒸腾的水蒸气中，虞巷弓着身靠在浴室墙上，像鲜红的虾子。

　　最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
　　公卫的门刚开了一道缝，楚元端着汤盆走了过来，诧异地抬起眉。
　　虞巷满头大汗，身体也没擦干，刚穿上的新睡衣湿掉了一点，透出纤细的腰。
　　她撞进他疑惑的眼神里，险些叫出声，好在她向来有急智，“下来拿块抹布。”
　　然后，她的内衣就掉了下来。
　　“……”
　　她面不改色地捡起飘落的粉色真丝三角杯，补充到，“顺便洗个衣服。”

　　糊弄着去洗衣房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楚元已经盛好了两碗西红柿疙瘩汤。
　　虞巷昨天吃了二十几包魔芋爽，胃疼得不行，今天这糊糊汤看起来很诡异，喝着倒是让她饱受摧残的胃意外地舒服。
　　楚元三碗下肚，虞巷还在慢慢品着第二碗。

　　往常这时候他就差不多准备走了。
　　这会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忽然睡着了。
　　虞巷发现，他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点青色的胡茬。

　　她慢慢喝着汤。楚元仍靠在椅背上，那双平日里深沉而锐利的眼此刻有些涣散地合上，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略微青黑的眼下投出两片颤动的阴影，身上是一件单薄的棉质t恤，腰腹处湿了一片。水渍破坏了他身上惯有的精英感，让他看上去与往日很有些不同，不再像是个坚硬不催的华尔街之狼，而是更生活化，更柔软，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倦怠。

　　虞巷看着楚元，有些出神。
　　前些日子楚元上了热搜，她顺道回忆起了不少往事。楚元在初中时确实是数学竞赛的佼佼者，又或者说在数理化生全科竞赛都表现出色。
　　但高一开学时，他遇到了一张无论如何都刷不了的餐卡。在理科战无不胜的少年楚元，忽然发现还有一片他未曾征服过的荒野，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好胜心作祟，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他果断地放弃了已取得的成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信息学竞赛之中。
　　旁人看起来相当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明智的一件事，在他惊人的自制力和行动力下，成了他履历上光辉灿烂的一笔。

　　虞巷听张小军说过，高三下学期楚元突然宣布放弃竞赛保送，选择参加高考。这在很多人眼里也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但他总能不可思议地赢得这种自杀般的挑战，站到更高的地方，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