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泽木而栖

132、大礼

　　城际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刺破雨幕飞驰而过，沿路车辆纷纷避让，让性能一般的公用警车几乎开出了豪华超跑的速度。
　　顾玦开车往鸾鸣山方向驶去，方才他打电话和宋局确认过，修少钧和苏鉴果然已经带领着临时成立的特别行动小组去营救人质了，可那条突然出现的血衣让‘营救人质’这件事本身产生了疑点。
　　如果发布在蛙鸣平台上的挑衅视频是实时直播，那为何在同一时间视频直播里人质男孩的衣服会浸满鲜血出现在市人民医院？那个出血完全就是致死量！顾玦几乎可以肯定，营救人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孩子们……至少，那个叫做齐铭的男孩多半已经被杀害了。
　　他想打电话阻拦修少钧，手机才拿起就想起来，行动过程中所有成员的手机都是不允许开机的，除非通过内线打到通讯指挥麦里，可现在再让顾玦去联系非防局技术组同步他的ID匹配到行动线路里已经来不及了。
　　焦躁间，顾玦拿在手里还没放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竟然又是张队。
　　张扬虽然是市公安刑侦支队队长，但他因为陈年旧伤身体不济已经退居二线，很少参与普通刑事案件侦破，队里大小事情都是交给顾玦这个副队长在处理，但在重大事情决策上却又占据着绝对权力，时常会和顾玦这个副队长擦碰一两下。若是工作上的普通摩擦，顾玦也就忍了，偏巧这个张队是个烈性子，经常会小事化大，大事儿直接提着警棍来堵人，顾玦见了就头疼。
　　不过前辈到底是前辈，无论怎么给他找茬，顾玦打心眼儿里还是尊敬张扬队长的。
　　“喂？张队。”
　　那头张扬声音低沉似有埋怨：“听说你丢下犯罪现场一个人跑了？”
　　顾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其实已经给赵局打过招呼了，希望赵局能请出张队暂时顶替他主持本次‘艺术谋杀案’的侦破工作。毕竟，谋杀案已经发生，但非防局特别行动小组连同十二名人质儿童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他这一条线索上。
　　一想到此，顾玦便硬着头皮说：“张队，我手上有一条关乎二十多条性命的线索，我现在必须去找非防局修队，劳烦您暂时……”
　　顾玦话没说完就被张扬开口截断：“你是公安的还是非防局的？！”
　　“张队……不是，真的很重要，万一我没赶上，少钧他们就危险了……”
　　“你闭嘴！非防局的案子有非防局的人在跟，关你什么事儿？”
　　雨水噼里啪啦搭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快速扫开。顾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他齿间压抑着怒气说：“张队，非防局也是公安系统，也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我是个警察，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儿？”
　　“非防局非防局，六年前就不该投票通过……”
　　“张队，真的……您挺令我意外的。”说完顾玦便直接挂了电话，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待到手机上的温度渐渐冷却，顾玦循着导航开下高速，这时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进来，顾玦一愣，然后接通了。
　　对面传出来一个清冷而低沉的声音：“喂，我是韩卿。”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顾玦有些迷惑，甚至没能立刻从记忆里搜索出这个名字所对应的人。
　　只听对面继续说：“顾副队，你现在是不是在去鸾鸣山的路上……”
　　顾玦脑袋里‘噼啪’一声响，电光火石间他猛然想起了这个口吻语气的主人。“韩督察？！您、您怎么知道……”
　　万万没想到韩督察韩卿会给他打电话，这是火星撞地球的S级特大事件吗？
　　“我也看到了上午的直播……解救人质恐怕是个圈套。”
　　“是，我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所以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只要有韩督察出面，局里应该不会再有人诟病他的做法。
　　“修少钧那边已经来不及了，你现在立刻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什么来不及了，难道修少钧他们已经……顾玦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冒出冷汗。
　　“修少钧那边你不用管，他们自己能搞定。听我的，你现在马上去弗瑞斯特公司总部，修女士可能有危险！”末了，韩卿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得告诉你，这是以我私人的名义希望你去，并不是命令。”
　　顾玦深深吸了口气当即调转车头，“好，我明白。”

　　黄蝎死后，仿佛所有的危险都随之消失了，修少钧和苏鉴一路畅通无阻追上了陈毅他们，可令他们失望的是沿着甬道一路到底都没有看到孩子的踪影。
　　排水系统甬道的终点是一口巨大的蓄水池，大雨将蓄水池蓄了半满，此时还源源不断在继续注水。
　　“会不会是黄蝎在诈我们？”陈毅终于忍不住发问。
　　没等修少钧说话，苏鉴却缓缓摇了摇头：“黄蝎虽然暴躁冲动，但也算是颇有心计，如果孩子不在这里他反倒会故意留一些线索迷惑我们，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所以反过来想，这里越是干净就越是可疑。”修少钧一边如此总结一边抬手打开了fish的红外探测。
　　环视周围，确实没有任何热反应成像，修少钧皱了皱眉，低声呼叫殷航，可殷航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是距离太远信号欠佳，修少钧呼叫了三次耳麦里都只是传出刺啦的电流声。
　　“看下面！”苏鉴站在蓄水池边缘突然回过头大喊了一声。
　　闻声抬头望去，就见苏鉴站在蓄水池边缘不到一米的位置，一瞬间修少钧险些心脏停跳。
　　“你干什么，往里站！”修少钧跑过去一把拉住苏鉴往怀里一拽：“苏顾问，你能不能有点不会游泳的自觉？”
　　苏鉴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但口吻完全就是敷衍了事，一边抓住修少钧的手臂一半还探头指着蓄水池里面。
　　修少钧将苏鉴扔给后面跟过来的张禹，和陈毅率先走到方才苏鉴的位置朝下看去，只见蓄水池内壁的铁质扶梯上竟然绑着一名小男孩，而那不断上升的水位已经到了他的脚边！
　　陈毅二话不说立刻跑到扶梯处爬了下去，大约两分钟后陈毅的声音从通讯麦里传来：“孩子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他身体被铁链绑在扶梯上，有把铜锁。”
　　“是不是福利院大巴车上失踪的孩子？”修少钧问。行动之前他们都看过福利院孩子的照片档案，记住受害人员长相是刑警的基本素养。
　　陈毅回答：“是，如果我没记错这孩子应该叫李苗，才六岁。”
　　修少钧：“按照当前注水速度，我们还有多时间？”
　　苏鉴已经用honey测算过了，于是凑过来说：“最多二十分钟。”说完，他径直往扶梯处走去，步履从容不迫：“一把铜锁而已，我用不了五分钟。”
　　修少钧两三步追上，在后面的几人没有跟上来之前在苏鉴耳边说：“你不会游泳……”
　　“修队长，我又不是队里的吉祥物，该我上场的时候你就别拦着了吧。”
　　修少钧噎了一下，看着苏鉴沉着的侧脸，妥协道：“量力而行，注意安全。”
　　苏鉴一扬眉，伸出食指和中指在自己嘴唇上点了一下，然后飞快伸过去压住了修少钧的双唇，眨眨眼说：“亲爱的放心，死不了。”

　　铁链上的锁是最简单的旧式铜锁，用一根铁丝就能捅开的那种，苏鉴爬到孩子旁边用了不到三十秒就撬开了铜锁，或许是因为太顺利了，苏鉴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就在取下铜锁的瞬间苏鉴忽然看到了孩子背后背着的书包。
　　那是一只蓝色的儿童双肩书包，书包的拉链头上还有一只橡胶材质的大象，双拉头其中一个上面的大象好像被大力扯掉了，只留下了一部分蓝色的橡胶。
　　苏鉴抬手捏住那个被扯掉的拉链头缓缓拉开书包，下一秒他心中的不安瞬间化为实体，冲着他的心脏就是狠狠一拳。
　　是他疏忽大意了，黄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人质一个人在这里等待救援？他就算是死，也会拼尽全力拉着别人陪葬吧。
　　修少钧等在上面一直在用fish观察苏鉴，见苏鉴突然不动了，便敲了敲通讯麦问：“怎么了？”
　　“是C11□□。”苏鉴似乎有些无奈，苦笑道：“定时加水平感应触发，还有十分三十秒爆炸，黄蝎给我们留了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苏鉴就察觉到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孩子转醒了过来，苏鉴当机立断把已经撬开的铜锁又重新扣上锁紧了。
　　李苗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半晌都没有反应，仿佛生魂离体失了神志。过了好一会儿，苏鉴才试探性的低头唤他名字：“李苗，你能听见我讲话吗？”
　　毫无预兆的，李苗突然就挣扎起来，若不是苏鉴早有预料锁紧了链子，恐怕那书包里的炸弹早就爆炸了。
　　“李苗，我是警察，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苏鉴尽可能用对待修少钧时的温柔声音对李苗说：“别怕，哥哥马上就救你上去。”
　　谁料下一秒李苗直接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几乎要盖过耳边哗啦啦的水流声。
　　苏鉴没有多少耐心，也并没有哄小孩的天赋，他察觉到李苗应该受到了什么刺激，立刻对着耳麦说：“申请给他一枪麻醉，再这么闹下去大家都得死。”
　　他听到耳麦里胡彬彬小声说：“规定了如非必要警察不能主动伤害人质……”
　　“现在就是必要时刻。”修少钧直接开口打断，对苏鉴说：“同意申请，立即执行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