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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兴许是因为自己也成了个小树精的原因,吴叙白来到怀远路附近隔着老远,一眼就认出了要找的那株八棱西府海棠。
      马路对面的少年眼仁里透着一丝极明媚的粉,一手拎着早市新下的柿子,另一只手掩着口鼻,正在小摊前面挑鸡蛋。
      吴叙白等他过马路,眼睛紧盯着他进了风华小区的21栋楼。
      这么贸然跟上去怪不合适的,花儿能喜欢什么?吴叙白琢磨琢磨,平心静气地想想自己,再想想湖心寺背阴的山坡。觉得如果是他,应该最喜欢清澈的水和干净的土。
      海棠长在什么地方他不大清楚,但看模样,人家应该是爱干净的。吴叙白下定决心,又坐车回了庙里。
      他问惠仁借了铲子又借桶,跑到自己那颗天女木兰低下去,下狠手挖了满满一桶土。
      雪延下了早课照常过来看,这一看可真是吓得够呛。
      好家伙,瞧吴叙白那满头的汗,满身的土,再看看那株哆哆嗦嗦的瘦木兰。
      “吴叙白!”雪延急吼吼地唤他,“你这,做什么?!”
      吴叙白手腕抹一把脸,白玉似的面颊上立刻黑了一道,“大师大师,你看我挑的这土怎么样?”
      雪延来到近前,几度欲言又止,吴叙白这架势是要自杀怎么着?
      “你觉得这里的土好,还是上面的土好?”吴叙白把脏手在衣襟上蹭一蹭,再去抓雪延的袖子,牵着他就要往更高的地方去,“我去求怀远路的海棠精办点事儿,不能空手去。”
      雪延叹气,也不知道吴叙白跟这些小精怪都是怎么认识的,但也好。毕竟在他眼里,可怜巴巴的吴叙白有亲人在世却不能相认,再阻止吴叙白交朋友,可有点太残忍了。
      “既已化作人形,送这些反倒用不上。”雪延将桶里的土重新填回木兰树下,“走吧,我给你拿点能用上的。”
      回了屋,雪延从床头的立柜里取出个顶漂亮的锦盒,翻开来,里面搁着四颗金箔纸裹的黑药丸。
      “送这个吧。”雪延从衣架上取块干净的白手绢,将药丸包好递给吴叙白,“早些回来。不然天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吴叙白兴奋地应了,蹦跳着往门外去。
      他没走几步,复又回来,两手扒着门框,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大师,这个... ...很贵吧?”
      雪延手里捧着个紫檀小匣正要打开,“不贵,你交朋友,看准是好人就行。”

      也不知道是林孝予的名号起了作用,还是雪延的丹药更好使,阮筱棠给吴叙白开门,让他进屋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
      公寓里收拾得十分整洁,吴叙白深吸一口气,满屋清新甜蜜的海棠花香。阮筱棠给他泡茶,又去厨房切水果。吴叙白好奇,人虽然是乖乖坐在客厅里,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
      绝不会有错,和海棠花同住的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人大概比海棠高,比海棠壮,但估计是很宠他的。
      茶几上,窗台上,电视柜上,都放着小水盆,上面漂着娇艳欲滴的粉色海棠花瓣。
      “小友,你是什么变的?”阮筱棠手巧,端来的苹果都切成小兔子的形状。
      “我是木兰。”吴叙白这会儿拍着胸脯,说得很自豪似的,“但也不是从小就是木兰。”
      阮筱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吴叙白。他听得认真,吴叙白在讲起自己的身世,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时就不由自主地添油加醋,把海棠唬得一愣一愣的。
      “啊?那好危险啊。”阮筱棠皱着眉头,“那你家那位大师好了没有啊?”
      吴叙白眨巴两下眼睛,真把话说到点子上才开始觉得害臊,“嗯... ...算,也不算吧。所以我就,我就想来找你呀。”
      “我能帮上忙吗?”阮筱棠一脸忧心。
      吴叙白的视线左躲右躲,试探着问,“我能,要点你的花瓣吗?”
      阮筱棠一愣,立刻站起身来,“啊,这容易,这容易。”
      吴叙白松一口气,一面道谢,一面跟着他往卧室里去。阮筱棠推开门,房间里拉着窗帘,床上似乎还睡着一人。吴叙白停住脚步,十分自觉地不再上前。
      阮筱棠冲着他笑一下,轻声说了句,“稍等。”
      吴叙白回到沙发上坐下,两手捧着鲜甜的果茶。他听见房间里有人说话,一个是阮筱棠,另外一个应该是床上躺着的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亲吻的声音也不大。
      吴叙白指尖发白,脸朝向窗外,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听见阮筱棠说,人家在外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又听见阮筱棠说,本来就是我的花,让你那点出来,有,有什么不乐意的?
      吴叙白懵了,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起来。他后悔贸然上门了,自己脱离社会太久,真的已经忘了今天是休息日,上班上学的都在家了。唉,是他自己毛糙了,再不济也得叫大师一起来啊。
      不对不对,叫大师一起岂不是更尴尬嘛!
      窗外下起小雨,山城秋雨,空气冷而清。风顺着窗逢吹到吴叙白脸上,把那点羞人的热气吹到他眼里。
      阮筱棠抱着个洗脸盆从卧室里出来,里面好些拳头大小的海棠花,一朵一朵生机勃勃的,实在是招人疼。
      “够,够吗?”阮筱棠问他。
      吴叙白回过神来,他连连摆手,“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阮筱棠找了个布袋子,把海棠花塞进去,“要是真能帮你把那位大师身上的疤去掉就好啦。”
      布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阮筱棠冲他笑,“你得常过来找我玩呀,还有那位,那位... ...”
      “江如锦。”吴叙白补充道,“对了,你认识妙光大师吧?”
      阮筱棠手一抖,再望向吴叙白时,目光里似乎夹杂着些难以言说的悲戚。
      佛说骂意经当中有这么一句话,“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
      阮筱棠对于佛理实在知之甚少,懂得不多,但妙光大师讲给他的这句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云水僧本是随缘度人,碰到你,又觉得你有缘才会指点一二。
      而阮筱棠,则是被妙光大师救回来的。所谓点化,不过是因为海棠树病重难以医治,而想出的另一条路,另一个法子罢了。让化形不久的阮筱棠能脱离本体的束缚,是许多精怪想求也求不来的。
      当然,在这里受了福,就要在别的地方补回来。于是,那场洪灾里,跟着妙光大师救人的除了湖心寺的一众沙弥,还有一个阮筱棠。
      起初,阮筱棠以为妙光大师之所以这么拼尽全力,只是因为佛法说要“活十方天下人”。但实际,妙光大师这般费劲心血,也同阮筱棠一样,是为了偿还所得的福寿。
      只是阮筱棠是为了自己,妙光大师是为了另一个人。
      吴叙白听得云里雾里,“所以说,妙光大师是为了偿债?”
      阮筱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师说该偿债的另有别人,但他等不了。别说偿债,因果轮回他也等不了。”
      吴叙白搂着布袋子,“那他替谁偿债?又是要救谁啊?”
      阮筱棠有些迟疑,“好像是他师弟,还是他徒弟来着... ...”
      “那,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或者能联系得上他吗?”吴叙白摸摸鼻子,换个方向继续问。
      阮筱棠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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