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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十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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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卿暗骂自己确实蠢笨,为了不在府里丢人,她只好减少自己出门的次数。倘使要出门,也要采萍跟着她一块去。
成戚送成卿回去,再赶往存光堂去,还是略微晚了一些。
存光堂,是待客之处。城中小事自然有底下的人处理,倘若有解决不了的事,便层层往上,直到递到成戚手里。这时候,便是在存光堂处理。除此之外,存光堂还是来客接待之所。
今日成戚见的,便是河越第一大商人,历川。
河越百姓安居一隅,虽如此,但与中原一直有生意往来。这些生意往来便是由河越的走马商维持。
走马商有大有小,历川便是其中声望最大的一个。
历川此前一直在中原忙生意,回到河越,才听闻成家易主。成家家主与他们经商之事不可分割,他近日刚从中原归来,便马不停蹄前来拜访。
成戚和简伯进了存光堂的大门,历川起身相迎。
“见过家主。”历川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乍一见到成戚时,还有些别扭。
毕竟要他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家主,还是有些难说出口。
不过成戚一抬眼,便叫历川心中一惊。
这孩子身上全然没有孩子气,反而叫人有些压迫感。
历川不自觉放尊重了些,他抱拳:“家主,历川近来自中原归来,听闻成家噩耗,还望家主节哀。”
成戚抬手请他坐下,“哪里的话,历先生说笑了。”
历川摆摆手,又是一番寒暄,最后才说明来意:“还望家主日后多多扶持我们走马商,这是我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些小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家主笑纳。”
成戚看一眼简伯,简伯叫人接过东西来。那是几盆花,看似寻常,却并不容易得。
除却中原,走马商的生意还涉及漠北、扶桑、西邶等。这几株花,便是历川从扶桑得来的。
历川怕成戚觉得自己怠慢,开口解释:“这花名唤五十滴,听闻极其脆弱难养,每日浇水只得五十滴,分早晚两次。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乱了时辰。倘若少一日,它便会迅速地呈现枯萎之势,少两日,便会直接死去。”
成戚这才懒懒抬眼看了一眼那几株花,灰绿色的花瓣,并不起眼,也称不上多么好看,倒是娇贵得很。
叫成戚想起家里那个蠢笨的人来。
历川见他来了兴趣,继续道:“这花娇贵难得,传闻说,五十滴可有起死回生之效。”
历川表情夸张,成戚心中不以为意。河越向来信奉一些奇门怪术,却从来没有记载,关于起死回生一说。倘若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法,那也不可能落在这几株花上。
成戚伸手逗弄花瓣:“多谢历先生,东西我便收下了。我这里也有一些小小心意,便回赠先生吧。”
简伯叫人把东西拿上来,那是两支千年人参。
历川接过,面上喜色难掩:“多谢家主。”
成戚点头:“我今日还有些旁的事情处理,便叫简伯替我送送先生吧。”
历川摆手,表示不敢受这种礼遇。成戚坚持叫简伯送他出门,河越地域并不宽广,经商是必不可少的。
成戚看一眼那几株五十滴,如此难养,倒是适合那人。
他道:“把东西送去二小姐那儿,告诉她,倘若养死了,她也不必活了。”
那奴仆点头,抱着东西离去。成戚转身,去处理旁的事物。
仆人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成卿懵得很。
那仆人说:“家主说了,倘若二小姐养死了,也不必活了。”
成卿小小的身躯一震,看着那三盆灰绿色的花。她稚嫩的脸,也如那花瓣一般灰绿了。
仆人又道:“此花名唤五十滴,是历先生从扶桑带回来的,听闻能叫人起死回生。这花娇贵,须得每日浇水五十滴,早晚两次,不能少,也不能多,更不能乱了时辰。”
成卿和那几株花大眼瞪小眼,仆人把话随意地放在走廊旁边,便是成戚与成卿房间相连的那一面墙壁旁边。
这花这样娇贵,竟这样随意地摆置。
成卿不甚理解,她叫住那仆人:“这花便放这里?”
仆人点头:“这是家主的吩咐,倘若二小姐有什么疑问,可以亲自去问家主。”
她耷拉着脸,她哪里敢?
仆人走了,剩下成卿看着花,话也看着成卿。这五十滴落在成卿手里,不知是花受罪,还是成卿受罪。
成卿长叹了一声,用稚嫩的语气说:“你便是我的命啊,五十滴。”
花是听不懂她说话的,这府里,也没人听她说话。
她来这府里好些日子,没什么人会和她交流。
她明白自己身份尴尬,也知情知趣,不会自讨不自在。
尤其是讨成戚的不自在。
但是成戚尤其喜欢讨自己的不自在。
当夜,成卿小心翼翼蹲在走廊上给五十滴浇水。
五十滴,可这滴,又该如何呢?
成卿不知道,只好拿了一片树叶子,蘸了水,给五十滴浇水。
廊上长明灯不灭,成卿浇水浇得认真,没意识到身后的人是何时来的。
“倒是懂得保命。”成戚开口。
成卿吓得跌了个屁股墩,反仰着头,看着成戚许久才反应过来。
“哥哥回来了。”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她先前一直蹲在那儿,衣服弄脏了也不知道。成戚看着她弄脏的衣服,眸色沉了沉:“日后再把衣服弄脏,我便叫人打你板子。”
他板着脸,语气认真又凶恶。
成卿略缩了缩身子,只能连连道歉:“哥哥对不起。”
成戚有洁癖,看不得那些脏的东西。这是由他的病而起的。
成卿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成戚不喜欢她,且不喜欢极了。
毕竟她如今顶着一个野种的名号,昭示着一桩丑闻。
只是不知为何,他还要匆匆地出现,又匆匆地离去。
成卿看着成戚的房门砰地换上,她的花浇完了,她也该回自己房间去了,但是她还没吃饭。
她原是为了这口饭,决心做一个骗子。如今做了骗子,还是吃不上这口饭,真叫人惆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