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梦在天涯外

35、骗子

　　单越峂再一次踏出了天枢的门，他知道这次他会迎来死亡，而这死亡是父神预谋已久的。
　　创始者是一对双子，一人掌握空间的秩序，一人统帅时间的永恒。他们降临于世，创造了一切，包括他，可以看到命运的神明。那时的人类如古族一般不老，亲春永驻。时间对他们的偏爱，却为未来埋下了隐患。人心不定，永恒的生命让他们不懂珍惜，贪婪的欲望催生了罪渊里蛊惑人心的怪物。
　　它在规则之外，源于人心。怪物狡猾又聪明，罪恶不灭，它永不消失。恶的出现让拥有漫长生命的人类开始大量死亡，罪渊的怪物以人与妖生魂与血液为食，日复一日，它觉得有些厌烦。于是它收集了一些有趣的魂灵，把他们融汇在一起，生成了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因为无趣，它制作了与自己一般的怪物。又因为好奇，它利用人与妖的罪恶创造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罪渊中魔物的出现，让创世的双子发生了矛盾。掌握着时间的神明主张消灭一切，从头再来，而掌管空间的神明则主张构建轮回。双方从争吵到冷战，最后兵刃相向。罪渊的魔物就这样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一切，挑拨着二人的关系。
　　最后掌握着时间的神明被自己的兄长永恒封印在了剑中，而他的力量被兄长分割，留在四时之镜里。至此，掌管空间的神明成为了世间唯一的创始者，他一剑分离了罪渊，一剑划出了冥海。创立了六道轮回之所，也创造了掌管彼方秩序的神明。玄冥作为冥界之主，诞生于世。至此，六道轮回，人生而有序，经七苦，入轮回，周而复始。
　　罪渊的东西蛰伏着，等待着时机。创始者为了抑制时间的力量，入了蓬莱，千百年间，岀岛的次数寥寥可数。所以恶最终驾驭了凡界，罪渊虽然被分割，可它的力量足矣跨过空间设计的障碍。它们统治着人界，把人与妖当做圈养的牲畜。
　　人与妖反抗了，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达了蓬莱，神明把自己的力量化为五泽之令，交给了他们。
　　最终，人与妖终结了魔物的历史，将它们赶到了罪渊。别人不清楚，可单越峂看的明白，打败恶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世间的善。善与恶共同降临在了罪渊，而善太过弱小，所以被恶轻而易举投进了轮回。
　　"茫茫之中，自有定数。此为天律，不可违也。"单越峂带着讽刺，说出了这么几句话，然后一甩手离开了天枢。知晓未来的神明并不相信命，所以他选择利用命运，来找回失去的东西，即使付出的代价是死亡。
　　单越峂走出了天枢，而楚镜辞三人还在寻找赵慕的路上。周围尽是残肢与血迹，镇妖司恐怕损失惨重。楚镜辞对罹下了返真咒，把他放到怀里，"不要出来。"罹想抗议，却被捂住了嘴。
　　周围一片乌鸦的叫声，楚镜辞走到了黑羽的漩涡中，顾长平身负重伤，却执意护着陆起。他擦掉了嘴角的血，操控着黑色的鸦羽。无数的怪物蜂拥而至，却无法撼动锁链半分。此时的陆起隐去了蛊虫的样子，以罹熟知的温和友人的态度看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顾长平的厮杀。陆起笑得温和，漫不经心，在阴森森的战场显得有些可怖。罹却不在意这些，他看到了友人，便想努力探出脑袋，楚镜辞把狼妖按在了怀里，"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楚镜辞一向温和，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时刻，罹被吓住了，讪讪地，没有说话。楚镜辞在顾长平身侧布下封魔阵，魔物看到此阵，若有所思地看向来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与这笑容相反的，是他们有序撤离的速度。
　　楚镜辞站在一侧，为顾长平包扎。罹探出了脑袋与陆起打着招呼，看着面前的"忘年交"，陆起扶着额头，罹并不认识陆起的妖形，却认识陆起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傻家伙，陆起觉得自己跟想给他两巴掌。不过看了看面前的道士便不再说什么了。
　　"镇妖司出事了赵敛身死，赵慕不知所踪，"顾长平依旧沉稳，"妖族的二十八部，有一部投了魔族，我来是找他们商议的，却不想直接遇上了这些阴险狡猾的怪物。"
　　"是珠娘那一部吧，她啊，太过贪婪，与魔族合作不足为奇。"女子的声音夹杂着蛇类的嘶嘶声，剧毒的竹叶青，化成了女子，纤细如藕的手臂还在滴着血珠，可女子却毫不在意。
　　"靠！"这声音大大咧咧，带着粗犷。英武憨厚的男子皱着眉头，他的身上也带着不少伤，可是从动作幅度来看伤的不是那么重，"这帮恶心的东西都是什么！"
　　"长平，你约我们来此，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帮镇妖司那帮家伙的忙，没有必要。"一男子手持折扇，风度翩翩，一双狐狸耳朵，随着他的话语来回摇动，双眸似笑非笑，狡黠看着面前妖盟的主人。
　　楚镜辞看着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到达了顾长平身边，共有二十几个"妖族"，他们对顾长平或是尊敬，或者不屑。但是不论态度如何，他们都选择听从命令。因为顾长平是寒江澈指定的继承者，对于他们的王，妖族永远带着深深的敬畏。
　　妖族二十六部的首领在此聚集，为首的是妖盟盟主顾长平。这队伍中只差了两人，一人是蜘蛛一族的首领珠娘，一人是龙族首领君夕渝。顾长平在楚镜辞的帮助下，简单地处理了伤势，"下一步，去镇妖司，救人不是目的，目的是先敌人一步，拿到五泽之令！"
　　除陆起的二十四人微微颔首，顷刻便没了踪影。
　　顾长平向楚镜辞与古千霜道谢后，也离开了。古千霜看着面前的楚镜辞，觉得很疑惑，"既然我们的目地都是五泽之令，为什么不与他们同行呢？"
　　"你可能是忘了寒江澈的话，他曾说过背叛他的不止是君夕渝，而是整个妖族。现在谁有资格代表着整个妖族呢？"楚镜辞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寒冷，这本不该是他有的。罹的小爪子一下拍在了楚镜辞的脸上，拍没了寒冷。楚镜辞知道每当面前的一个伪装成小狼崽子的家伙饿了的时候都会如此，而自己总是会纵容他，这次也一样。
　　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他喝了很多的血。楚镜辞近乎虚脱时，罹才放过他。罹轻笑，一张清秀的脸变得有些妖冶，像极了幻境中蛊惑人心的魔。罹把楚镜辞扶了起来，"不要背叛我，否则即使有那所谓的血契，你也制约不了我。"
　　楚镜辞把扶着自己的手打在了一边，"你不是罹，你是谁？"
　　"罹"摸着楚镜辞的头，"吾吗？你知道的，天下间没有人有资格为吾命名，你也是一样的。"楚镜辞很想避开，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移动，他就这样直直地立在那里，以一种诡异、僵直的姿态。
　　"罹"好心地帮楚镜辞调整了位置，"吾不叫罹，你应该是清楚的，这个名字原来是谁的。"
　　楚镜辞厌恶地想转过头，魔物却轻轻扼着楚镜辞的脖颈，"你终究是属于吾的。"魔物顶着罹的脸，眼神中却带着说不尽的贪婪和依恋。
　　它短暂地苏醒，也很快消失。楚镜辞昏了过去，在他醒来时，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留在那里的是罹。也许罹就是那个怪物，也许……楚镜辞不敢继续往下想。魔物知道他对自己的狼妖心有不忍，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
　　他太长时间没有回来，所以古千霜找了过来，"你怎么了？"
　　楚镜辞摇了摇头，"没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楚镜辞还有些虚弱，罹过来想扶住他，却在楚镜辞带着惊恐、厌恶的目光下，停下了动作。
　　罹苦笑，楚镜辞目光带着伤感。他知道的，不能再靠近面前的怪物了，一切不过是魔的伪装，他从不是自己的狼妖，从不！可是最后他的本能让他抱住了自己的狼妖，"没事的，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那个魔物会永远消失，而罹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罹就这样在楚镜辞的怀里，良久。古千霜觉得有些没眼看，就干脆去了另一个目的地。看到楚镜辞的样子，古千霜也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她义无反顾与霍加站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留住自己的爱人，留住自己的族群。
　　当楚镜辞一行人找到镇妖司的人时，一切都迟了。在一个简单的屋子里，赵慕头上带着白布，草席上放着一具尸体，而一男一女分别跪在赵慕两侧，下面是镇妖司的众人。赵慕看到了楚镜辞，示意周围人不要动作，赵慕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单膝下跪，残剑立在他的身侧，"镇妖司赵慕见过昆仑使者，很抱歉，金泽之令已经被魔族夺走。不过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镇妖司的失误，镇妖司定会弥补。赵慕在此发誓，定会杀死江纵，夺回五泽之令。"
　　赵慕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似是经历了什么，一瞬间长大了。风餐露宿，疏于整理，胡茬挂在脸上。如今的赵慕少了初见的灵动，多了执着。
　　楚镜辞与古千霜行礼，于此告别，却被赵慕拦住了，"镇妖司一切事宜交于年琴秋与曲流觞一同定夺。"
　　赵慕安排完一切，便不顾年琴秋的阻拦，与楚镜辞一同出发了。赵慕看着楚镜辞，目光灼灼，"江纵说，他在昆仑等我。很可笑，当初我认为你们是骗子，殊不知骗我的竟然是他。事到如今，该说他藏的太深，还是说我过于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