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十章 并蒂牡丹纹（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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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本来是家里最轻松的时刻。
寻小萍有时间不紧不慢地准备点早餐，寻思则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
这周却明显没那么轻松——
寻小萍煲好粥，一边解围裙一边打算提前喊醒女儿——她今天约了男朋友打算见面的，眉毛依旧画不出寻思那一笔带出的自然婉转。
推开门，寻思竟然已经起来了。
起来了不说，她甚至还化妆了！
就连有些过长的头发也打理过了，打着微卷披散在肩膀上。
这……
“要出去……约会？”
寻思刚把包从架子上拿下来，蓦然听到背后的人声，吓了一跳：“妈妈，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呀？”
寻小萍：“都是自家人，敲什么敲——问你话呢？”
“我接了新的工作，”寻思顿了顿，“约了人，今天一起去现场看看。”
原来是为了工作啊，那是该打扮得精神点！
寻小萍鼓励了两句，把眉笔往寻思手里一塞：“帮妈妈画个眉毛。”
寻思认认真真帮她画了，一起吃了早饭，出门时候还往包里塞了个小画夹。
看着，确实是一副努力奋斗的社畜模样。
从她家去德寿宫要转两趟地铁，打车又容易堵，寻思一刻不敢耽误。
好不容易赶到地方，慎知还居然已经到了。
这两年博物馆热兴起，德寿宫这类遗址博物馆更是其中的吸睛利器。
今天这样的周六时光，排队入馆的人群里有一大半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剩下的则多是爱好文艺的年轻人。
天气已经这么冷了，也仍有不少人男女老少坚持穿着汉服，在馆门外那百米红墙前合影留念。
寻思和慎知还站在人群里，和其他小情侣看起来并无二致。
煦风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老板眼光却很敏锐，早在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在建的时候，就找了靠谱的下游公司一起参与竞标，拿下了文创这块的蛋糕。
寻思虽然不是主设计，找同事拿个工作证直接从后面的工作通道进原本也是没问题的——但和慎知还一起，她就还是很谨慎地和普通参观者一样提前抢了预约名额。
慎知还也掏了预约码出来核验——看着，也的确是“私人行程”的样子。
两人随着人流进了重华殿，又沿着参观动线进了南宋历史文化陈展区，再转过去就是重华宫遗址和考古成果展区了。
投影在只剩台基磉墩的遗址上迅速“生长”，重现当年的繁华样貌。
毕竟是耳熟能详的历史，慎知还看得有些三心二意，寻思倒是越来越入迷。
青釉褐彩卷草纹腰鼓形制很像哑铃，青白釉粉盒优雅精巧，陶质的并蒂牡丹纹瓦当端庄雍容……
再过去就是慈福宫的正殿了，因为是吴、谢两位太后的寝殿，墙上放了两人的复制画像。
寻思看到太后是谢姓，下意识便以为是谢道清，笑着说了句：“原来你们临州的谢太后，也在这里住过。”
慎知还张了张嘴，没接话。
她记得临州博物馆里放的是谢道清的各种造像，却没有这种穿着翟衣，带着钗冠的皇后坐像，忍不住又嘀咕了句：“你们馆不放这个画像复制件，是没拿到授权吗？”
“授……”慎知还停顿了下，含蓄地提醒，“这是成肃谢皇后，宋孝宗的皇后。”
寻思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谢道清是末代太后，那……
“南宋最后一个皇帝是孝宗的儿子？”
“不，宋孝宗是南宋的第二位皇帝。”
寻思有点心虚，宋蒙灭金、宋蒙大战、崖山海战之类的事件她是囫囵记住的，具体的人名细节可就没留心了。
但末代太后的丈夫是第二位皇帝的话……南宋三世就亡国了？这么短的么？
见她还是一脸的迷茫，慎知还到底还是没按捺住：“谢道清是南宋第五位皇帝宋理宗赵昀的皇后。”
寻思脑子里嗡嗡乱飞的小问号们安静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慎知还欲言又止的原因——
墙上这个谢皇后，是宋孝宗的皇后。
临州的谢道清，是宋理宗的皇后。
孝宗、理宗……这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寻思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公司确实没规定设计接一个项目，就要成为这个项目相关的历史专家。
但都做了两期设计了，还被甲方发现自己连基本的人物历史资料都不熟悉——实在是太过打脸。
慎知还也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试图替她解围：“宋末的帝王年表是比较复杂，宗室子弟过继来过继去的，在位时间还短。”
寻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馆内的数字化“打卡点”有十几个，家长们带着小朋友一个挨一个的打卡。他们跟着人流机械地往前走着，水渠方池的数字投影也好，小西湖动态长卷也罢，甚至是AR增强现实的园林理水……自惭形秽的感觉围绕着寻思，让她几乎不敢扭头去看慎知还。
谁都知道内耗是毫无意义的，但要克服却千难万难。
早在刚开始借着搜索引擎和对方聊天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她除了忐忑难安，就知道借着互联网的各种便利“遮掩”，再不然就是为自己工作上的得过且过困扰。
困扰完，依旧是团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烂泥。
……
遗址展厅的一角，一群孩子围着玻璃层下的水缸观摩德寿宫作为秦桧旧宅时的厕所；另一边，讲解人员正诉说着小西湖的繁华过往。
寻思安安静静走着，冷不防手被轻握了下：“冷吗？”
慎知还的手一触即离，蜻蜓点水一般。
“还好。”
他“嗯”了一声，又把手伸了过来，“我觉得有点冷。”
手指相触，掌心相贴，他的手明明比自己的热乎多了。
寻思抿着嘴唇，没把手抽回来，但也没能从中汲取到多少自信和勇气。
他愈热，便衬得她的手更冷了。
“我以前老记不住宋末那三个小皇帝的名字。”
寻思不太相信地看了他一眼。
“但看得多了，不知不觉也就记住了。”慎知还仍旧拉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慢悠悠道，“宋恭帝赵??3岁即位，5岁就被俘去了元都。南宋遗臣拥立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端宗赵昰，端宗一个小孩，一路流亡、担惊受怕，两年不到就病逝了。隔了一个月，更小的赵昺被推上了帝位……”
后面的事情，连寻思也耳熟能详。
7岁的小皇帝被左丞相陆秀夫背着跳海，十万军民紧跟其后，蹈海殉国。
历史的残酷是厚重而无声的，她看着眼前的苑囿遗址，徒然生出一股苍凉感。
“他们……”
“记干巴巴的几个名字，当然容易弄错，把他们当成人，当成有血有肉的过往，就不容易忘了。”
寻思蜷了蜷手指，缓缓地张开，回握住一直紧挨着自己的手掌。
迈出昏黄的展厅，那些封尘后又重见天日的磉墩、柱顶石、夯土都被留在了身后，迎面是初冬微凉的西风。
花木扶疏，鸟雀零落，好在天空依旧湛蓝。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第十章 并蒂牡丹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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