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送春光》问潆

4、第 4 章

　　“......”
　　黎笙真的前二十六年，从没这么闹心过。

　　她根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男人，因为相较于她和他的相处，黎笙很清楚，她只要踏上回黎家的路，接下来的发展只会更糟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

　　陆霆西送黎笙的车刚开进别墅区，远远的，黎笙已经看到了黎家门口那辆不该不出现的柯尼赛格，黑色的连牌。
　　喻权的车。

　　黎笙前一秒还在和陆霆西说话，后一秒又看到别墅里走出来的黎筠，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所有人都料定黎笙今天会回来，但根本没想到，她那辆迈凯伦停下之后，同时走下的，居然还有驾驶位的陆霆西。

　　比起喻权看到自己“未婚妻”身边站的居然是她前未婚夫，黎筠的脸色似乎更不好看。毕竟他们这几个人关系早就错乱了，比起亲情、友情这类虚无缥缈的修辞，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修罗场更适合他们。

　　黎笙也一眼看到了等在别墅门口，纤柔温顺紧紧挨着喻权的苏净芝。

　　男才女貌，可真赏心悦目啊。

　　黎筠最先走上来，和陆霆西笑着打招呼：“霆西，好久不见。”

　　陆霆西只是颔首，眼神并没什么温度。

　　黎笙淡觑他们这种虚与委蛇的对话，脸上淡漠，心里冷笑，也只说：“这天这么冷，都高兴在外面吹冷风是吗？”

　　如果说黎笙对外的人设是恶女，那她在黎家绝对是离经叛道的第一人，刁钻、骄蛮、任性、自说自话，反正什么不好听的词儿都能用来描述这位出身名门，生活可一点儿都算不上名门的大小姐。

　　光是踏进黎家大门这两分钟，她脸上已经很明显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更有呛人的前奏。
　　任谁看，都不是会讨人喜欢的性格。

　　黎筠明显今天已经吃过药了，现在情绪够平稳，但不可避免地还是被黎笙这么一句话呛的脸色微沉。

　　黎笙眼也不眨地往别墅里走，经过大门，瞧着到此为止一直站在门边，明显看到陆霆西后如坐针毡的喻权，黎笙平静地笑了下，交错经过时，肩膀一撞而过这个男人。

　　再迎面，就是从容不迫的陆霆西，喻权身子一晃，就踉跄的直接给陆霆西让路了。

　　很快，他们一圈人就全坐在黎家一楼客厅了。

　　璀璨的水晶灯越耀眼，越衬的他们之间的氛围冷僵。

　　黎笙喝了口热茶，弯起唇角好看的弧度：“都说喻家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喻少带着自己女人登黎家的门，是打算宣誓真爱，然后成全你昨晚下三滥下药手段之后的所谓爱情？”

　　喻权被黎笙刺的发寒，今天本就不是他要来，是黎筠点名了他，还额外点了苏净芝。
　　他也是来了才看到已经等在这儿，芒刺在背的焦灼的苏净芝，才意识到局势不对了。

　　喻权不说话，黎笙也不高兴自己打哑腔。

　　但全场最不该说话的苏净芝，意外开口，低柔的卑微：“黎小姐，对不起，昨晚那个药......”

　　黎笙眯眼看去。

　　苏净芝艰难一般解释：“是我失手塞给喻权的，原先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但没想会这么不小心地从他衣袖掉进你酒杯了。”

　　这话，她可能是想骗小孩儿。
　　就黎笙早就看惯身边老狐狸的，听完之后只是微笑：“哦？是吗？”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黎笙笑，“毕竟长了眼的，都能看到我昨晚包厢里基本都是男人呢。”

　　“这年头，还没几个人拿春一药开玩笑的。”

　　明听都是讽刺，别说涵盖的话外音，苏净芝脸上更有承受不住讥讽的无措。她本就是小白花的长相，是委屈一下就自然会惹人怜爱的柔弱感觉，现在就光是不知所措看向喻权的一眼，就足够引起他的疼惜了吧。
　　但晚了。

　　今天是黎家的场，就是喻权也没话语权。

　　而从开始到现在，陆霆西都很沉静地坐在黎笙身边，没说话，也没表情流露，一身简单的白衬黑色西裤，包拢勾勒出了他最沉稳温雅的气场。

　　昨晚还是个谈判混蛋，今天就这么温柔，黎笙都不得不怀疑离开酒店前，他故意又让秘书送这套白色衬衫换上，是别有用意。
　　黑白两色的衬衫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真的呈现两级。

　　而到现在，陆霆西也的确是只在进门时和黎筠有了个眼神交错，连开口都没有。

　　他察觉到黎笙狐疑看来的目光，抬眼，柔和的目光莫名有几分宠溺的意味，“怎么了？”

　　“......”黎笙怀疑自己眼珠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但不等他们再对话，黎筠那边已经开口：“笙笙，我今天想你回来是聊聊你和喻权的关系，还有你和霆西现在......”

　　欲言又止，想来还想说她自己和陆霆西的关系。

　　“你应该知道，联姻的消息圈子里已经传开了，现在再否认，无论我们黎家还是喻家，门面上都不好看。”黎筠的声音很轻，很柔，甚至有一种恳求希望得到理解的意味，很有长姐风范，“而且你和霆西走得太近，也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说闲话？”黎笙轻笑，温柔问，“我和陆霆西不就是两年前的逃婚联姻关系？除此之外，大家还能扯出我们什么闲话？”

　　黎筠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忍，扎在她身上，她呼吸微微急促，显然药物控制慢慢作用变弱。

　　“毕竟我和霆西，也是两家确定好的关系。”黎筠像是陷在某种伊甸园的思绪里。

　　黎笙看她的眼神，渐变复杂。

　　虽然今天不是抱着争抢意味出现的，但黎筠今天的打扮，无论是耳坠，还是衣服，都是她曾经那个恋人送她的。
　　就连黎家客厅挂的画，也是之前那个男人拍卖成功后送给她的。

　　生活中处处是过去恋人的痕迹，现在却打着两家的幌子，明知陆家是还需要黎家的资源，已经走不通黎笙这边的路，所以才找的黎筠。

　　都不惜外界会传陆家长子在黎家感情周旋这种难听的话，黎筠竟然还答应了？
　　对一个自己从不看好的男人，现在居然还乐在其中？

　　黎笙是最清楚黎筠看不起陆霆西不受陆家欢迎，还是陆家利用棋子的人。
　　现在看她这么自私谋爱的行为，再一想黎家长久对她溺爱，只爱称黎筠是黎家唯一好孩子的那些弃她的话。

　　果真是黎家养出来的好孩子。

　　黎笙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毫无温度道：“你这是想通了，想让他也祝你幸福了？”

　　“什么？”黎筠猛的茫然抬头。

　　再一看黎笙和陆霆西的座位安排，脑中的他形象模糊却不是她自以为的陆霆西的形象，黎筠的确是慌的，但庆幸的是，她现在脑子很清楚。

　　“今天既然来了，那先把我的问题解决了。”黎笙直截了当看向对面也局促不安的喻权，真是他今天再形象得体都没用，黎笙心里他已经恶臭了。

　　“喻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你闹事在先，昨晚我就告诉你了，关系结束，喻家该给黎家的投资一分不少。”

　　“凭什么？”喻权盯着她和陆霆西到现在，他就觉得他们之间端倪，这么多年的传闻没少听，果然现在是......

　　一腔的猜测，喻权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呈现出了和刚才认错截然不同的紧盯和极度的不爽。

　　“凭什么？”黎笙难以置信地冷笑，“你现在确定还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是我太对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了是吗？”

　　“难道不是你和陆霆西早就鬼混在一起了吗！”

　　这么倒打一耙的话，就连沉默深冷的陆霆西都轻微地皱了眉。

　　黎笙却毫无波澜地笑说：“证据呢？”

　　喻权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副是他早就知道她和陆霆西不干净他才会不理智地出去寻欢的表现，想装给谁看？黎筠吗？

　　但喻权真的是一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难忍表情，“你昨晚难道不是和他待在一起。”

　　这话不是反问，已经是陈述。

　　黎笙没否认，甚至轻描淡写说：“你敢给我在男人堆里下药，他把我安全带走，这都是你给我肆无忌惮乱扣帽子的依据了？”

　　“不可能！”喻权像是早就笃定，胡搅蛮缠地说，“我去的时候，陆霆西根本不在。”

　　“哦，是啊，那时候他还不在，但我第二轮保镖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出现。”说到这，黎笙意外勾起了一道烂漫笑靥的娇俏笑意，“也就这么正好的，他现在还是我的保镖。”

　　“保镖？！”全场的人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余全惊呼。

　　黎笙倒是早想到了他们这个反应。

　　但唯独陆霆西，这回连皱眉都没了，他喝茶，茶杯掩盖的表情，淡定到似乎还有几分享受黎笙这么正大光明承认他保镖身份的骄傲。

　　就是在黎笙看来，他到底什么毛病？
　　她就说他是保镖，他至于还藏在茶杯后面笑？

　　保镖是什么很好笑的事吗？她这边都快火烧眉毛了。
　　黎笙糟心的很。

　　“不行！”黎筠突然插话，不悦怒目，“黎笙！你胡闹什么？要保镖什么样的你找不到！”

　　黎笙平静地抬头，本该焦灼，但她嗓音慢慢变得慵懒：“陆霆西怎么了？”

　　炫目的光色打在她澄澈的瞳孔，她只要稍微收起点儿锋芒，就是只高贵矜傲的猫咪，“他不是还是拳击比赛的冠军吗？”

　　“虽说拳王自己也需要保镖，但我看他不仅不需要，自己还挺能打的，当保镖又不是我摁着他的头逼他的，是他自己同意的......”

　　这话越说到后面，黎笙抿着唇越说越低了。

　　像是故意一样，不合时宜地展现出她柔弱需要人保护的一面。

　　在场的谁不知道这大小姐找保镖是为了摆脱黎家？

　　黎笙还洋洋得意她刚才表现的真不错，身边男人又是很轻的一声淡笑。

　　典型的，也像在不合时宜拆她台。

　　“......”

　　从刚才喝茶就在笑，黎笙烦死了，这男人到底又在笑什么？

　　她恼怒的一眼凶巴巴瞪过去。

　　陆霆西从容淡定地接下她这么娇纵的小脾气，转而冷静地目光转向在场的几个人，黎筠、喻权、直接忽略了刚才说谎骗黎笙的苏净芝。

　　陆霆西自若的神色，淡道：“如果都愿意放任错误的关系将错就错，那不是顾及家门情面，是愚蠢还自私自利，今天且不说黎家和喻家的关系，就我和黎小姐您的关系，您觉得正确吗？”

　　或许是陆霆西之前太过沉默，以至于现在他游刃有余的开口，大家无不震惊。

　　黎筠也没想黎笙这冲；锋；枪一样的嘴应付完了，陆霆西那边的打着明晃旗号实则就是在质问她的话就朝她砸过来了。

　　“又或者，我该问，黎小姐抱着这么一种所谓对爱情的怀念，又有和陆家联姻这种牺牲自我的想法，是觉得有多少人会感恩回馈于您？”

　　黎筠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连黎笙都没想到陆霆西这男人的毒舌是根本不挑人的，也难怪他得靠自己实力去打比赛赢了之后被人捧着的地位，不然要是让他去处理人情世故，指不定还得跟人结仇。

　　这张嘴，也太拉仇恨了。

　　虽然黎笙寻思着她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黎筠没说话，似被戳中心坎。

　　“既然也并没您想象的那么想要牺牲自己，那拥有一段未来双方必定会后悔还会导致两家关系更恶劣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更浪费了您牺牲的价值。”

　　“所以与其靠婚姻追求您的精神富足，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听似谈判的口吻，实则根本不留余地。

　　黎筠听完就笑了，晦涩难以言喻的：“你要怎么退一步？”

　　“大小姐需要保镖，我做，另外，黎、陆两家的关系建设只要大小姐愿意，我们两年前的联姻关系可以依旧存续，这场关系之间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

　　“我们心甘情愿。”

　　陆霆西温淡的笑，丝毫不见一贯的冷，清俊的眉眼只是稍稍一侧，就温柔撞上黎笙微晃的瞳孔，最后那抹恍然一般的体贴，漫不经意。

　　黎笙：“......”

　　黎笙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就已经转向那头淡定不下的黎筠，淡问：

　　“黎小姐，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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