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玫瑰》元愿

9、第九朵玫瑰

　　林妈发现这些天施妤有些魂不守舍。
　　不管是看书还是插花亦或者是练琴的时候动作总是突然间就停了，眼睛更是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让家里的厨师熬了点儿安神的汤给施妤喝。
　　等施妤喝完，林妈很是委婉地问施妤最近都在想些什么事儿。
　　“以前医生总是叮嘱夫人要让小姐放松心情，勿要多思，最好是找些有意思的事情让小姐玩着，如果小姐觉得弹钢琴种花这些都玩腻了，那我们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比较有趣，怎么样？。”

　　林妈是在善意提醒，施妤心里明白。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事情，免得心情影响身体，得不偿失。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施妤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位新来的园艺师，Samael先生。
　　或许是察觉到Samael对她与常人不同，所以格外上心与留意。

　　家里那些寻常的佣人都把施妤当成是雇主，认真照料小心伺候，生怕哪里不妥帖会遭到林妈一阵训斥。
　　外面那些想要利用施妤的人则是削尖了脑袋想来小东楼，对施妤的野心和欲望亦是难以掩饰。

　　但Samael有哪里是不太一样的。
　　他好像一阵清风，默默吹到施妤身边，看着施妤的眼神坦荡又温柔，只把施妤当成最普通的朋友那样，平易近人，亲和随性。
　　施妤很喜欢和Samael相处的感觉。

　　他们聊起一些国内外的花卉艺术时都很有共同语言，而且看法和思想都相近。
　　Samael才来施家一个月，施妤却觉得她和Samael像是认识了许久。

　　甚至有时施妤还希望能把Samael留在家，让他在家待一晚上再走，免得路途奔波。
　　而她也可以与他再多说说话。
　　但这种请求施妤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她看的出来Samael很忙，走路的时候虽然上半身很稳，但脚下却健步如飞。
　　施妤明知道不该多缠着Samael，却还是忍不住叫住他与他聊两句。
　　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施妤真是想不透。

　　Samael先生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
　　琴房这边的花圃有他的助理在认真看护，那些藤本花卉的幼苗都长得很好，可Samael本人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赵芸今年三十几岁，长得漂亮温婉，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对待那些植物的专业度不输Samael，施妤很喜欢她。
　　闲下来的时候施妤会把赵芸拉进琴房和她聊聊天。

　　得知这些年赵芸也都在国外工作的时候，施妤难免开始向她打听起了Samael的一些事儿。
　　不过赵芸嘴巴很严，施妤只从她那儿得知Samael很忙，别的一无所知。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只有施妤待在小东楼看着她今早才摘来的玫瑰发呆，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她和Samael的关系像是停在了那里，把施妤吊得有些不上不下。

　　深春，气温慢慢变高。
　　S城又下了几场雨，不过还好这些雨都是绵绵细雨，并不会太让人心烦。

　　施妤才接完黎素敏的电话，在客厅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对下周要出席的宴会稍微有点儿担心。

　　S城举办的某个政府性慈善晚宴突然把时间提前了一个多月，黎素敏无法出席，黎素敏问施妤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这次施家捐出了一个古董花瓶和两套民国时期的宝石首饰，是本次慈善晚宴最为昂贵的拍卖品。

　　以往这种场合都是施家夫妻共同出席的，但这会儿他们赶不回来，当天来到宴会的贵宾们又都是一些政府要员，所以只能问施妤去不去了。
　　施妤当然不会推辞。
　　这么多年过去她总算是能为父母做些事了，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激动兴奋过后，施妤还是会感到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席活动，虽然黎素敏说去走个过场拍个照代表施家人出席过晚宴就行了，但施妤还是有点儿惴惴不安。

　　可能因为施妤想的实在是有点多，坐在钢琴前的她看着谱子练习，心里居然越来越乱，摁着琴键开始乱弹了几通，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烦躁。
　　就在施妤觉得耳朵受到了伤害，还是不要伤害可怜的钢琴，准备起身去后花园逛逛的时候，她看见了正在琴房外花圃蹲下身来检查幼苗长势的Samael。

　　她站在原处眨了眨眼睛，有些愣愣的。
　　Samael先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以前Samael过来的时候都会先和施妤打个招呼，可今天却是直接去看花圃里的幼苗……
　　刚才弹的那一段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施妤越想耳朵越红，以至于整个人呆站在那里不知做何动作。
　　看完幼苗状况之后Samael起身，看见琴房里有些呆滞的施妤，朝她笑了笑。

　　今天的Samael先生还是那身花匠打扮，深蓝色的格子衬衫，黑色牛仔裤和看起来洗过很多遍但依旧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不过他的发型和先前有了点儿变化。

　　发型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整个往后梳，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直接拉高了整体颜值和气质。
　　施妤歪了歪脑袋。
　　她觉得Samael先生可能要换一副眼镜会更好看。

　　Samael敲了敲琴房的玻璃门，随后拉开门进来。
　　施妤从钢琴前起身，让Samael在窗边的椅子上落座。
　　“Samael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
　　佣人上前端着托盘递来茶点，施妤眼睛亮晶晶地看着Samael，一时Samael居然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琴房里复古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地响，Samael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长宽的礼盒，递到施妤面前。
　　“这些天都在外地出差，恰巧看见这枚胸针，觉得很适合你。”
　　施妤眼睛因为惊讶睁大了些，她下意识想推辞，但这可是Samael先生送给她的礼物，所以她没有做多犹豫，接过之后羞怯一笑，“谢谢你。”
　　施妤把礼盒缓缓打开，看见里面的玫瑰胸针时立马喜笑颜开，“好漂亮啊，这应该很贵吧？”

　　施妤从小在施家长大，见过的好东西不少。
　　这枚玫瑰胸针造型别致，花朵主石用的是红宝石，至于旁边的叶子则是用绿碧玺镶嵌的。
　　宝石切法精益求精，细枝末节更是半点儿都不马虎。
　　这份礼物绝对算得上是用心。

　　见施妤很喜欢，Samael笑容略显轻松了些，“不贵，而且我知道小姐很喜欢玫瑰，这枚胸针配你正好。”
　　施妤这些天的小郁闷随着Samael的认真解释和这份礼物烟消云散。

　　既然Samael先生都主动了，那她当然得有点儿什么回应才不算失礼吧？
　　施妤让佣人帮她把胸针放到她梳妆台的首饰盒里，笑意盈盈地问Samael，“Samael先生，我……可以冒昧地问你几个问题吗？”
　　“知无不言。”
　　“你的眼镜……是多少度的？”

　　像是没想到施妤居然会问这个，Samael挑了挑眉宇，把他的黑框眼镜摘下看了看说：“左边是200度，右边是300度，没有散光。”
　　Samael丝毫不知道在他低头的时候对面的施妤望向他的目光有多直接。

　　男人五官精致，脸部骨骼感清晰，鼻子线条笔直伶俐，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有种常年养尊处优沉淀出来的修养气质。
　　眼睛清亮，带着点儿湿漉漉的感觉，瞳色偏淡，眼尾沾了些因为疲劳过度睡眠不足的浅红。

　　施妤的眼神不是那种露骨的打量，更像是在欣赏艺术品，非常认真。
　　她发现Samael先生的嘴巴也特别好看，像是锋利的刀。
　　吻上去的话，皮肤会被划破吗？

　　施妤发现她的想法越发不对劲了。
　　她的思绪随着男人笑容的弧度逐渐回笼，Samael又重新戴上了他的黑框眼镜，将他漂亮的眼睛和不愿示人的疲惫统统藏起来。
　　“我……知道了，Samael先生最近是不是很累？我弹首曲子给你听？”
　　Samael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似乎知道施妤为什么要这么说，略带揶揄地问：“小姐会什么曲子？”
　　施妤脸颊突然染上了粉色，“会得不太多，对着琴谱的话能稍微弹上两小节。”
　　“介意合奏吗？”
　　“不介意啊，Samael先生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

　　两人一起在钢琴前坐下，施妤把她选好的乐谱放在架子上，转头看着Samael，“那我开始咯。”
　　Samael点头。

　　前奏响起，Samael脸上露出然的笑容。
　　李斯特的e小调浪漫曲。
　　真是勇气可嘉。

　　确实如施妤所说，前几节她弹得不算吃力，不用看谱子也能弹得很好，可是到后面却频频看谱，手法也没有那么灵活了。
　　Samael顺势跟在施妤后面把整首曲子弹完。

　　男人在弹钢琴的时候神情很专注，施妤在旁边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在琴键上翻飞。
　　他一边看谱一边弹，动作无比流畅。
　　仰头的时候施妤甚至能看见他浓长的睫毛和喉结。

　　等这首曲子弹完，施妤刚想举起手为他鼓掌，Samael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他又弹了一首新的曲子。
　　施妤在旁边认真听着，耳根越来越红。

　　玫瑰浪漫曲。
　　惬意温柔，缠绵悱恻。

　　施妤选那首e小调浪漫曲是故意的。
　　Samael弹这首“玫瑰”也是故意的。

　　等琴房里的钢琴声停下来，施妤转头与Samael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里都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Samael唇角露出笑容，“这首‘玫瑰’送给小姐，还满意吗？”
　　还要怎么满意？
　　就差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没想到Samael钢琴弹得这么好。
　　施妤收起眼里的惊讶和羞涩，点头说：“满意，超出我预料之外，看来Samael先生不仅能做园艺师，还能当钢琴家。”
　　“只是小时候学过一点儿皮毛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小姐的天分极高，怎么不找个好点儿的老师？”

　　想到俞念青，施妤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她低下头说：“先前教我的那位老师问过我要不要试试参加比赛，我的水平你也看见了，业余都算不上呢，去比赛的话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是因为害怕上台？”

　　施妤看着Samael，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Samael解释说：“有没有水平另说，如果真的有一天你突然被人拉去比赛了，你也会像今天这样说自己水平不行从而推辞吗？”
　　施妤目光茫然，像是真的不懂，“你……什么意思？”

　　Samael笑得温柔又耐心，“想告诉你，你很厉害，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