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梦里没有你》舍昔者

4、怀孕有什么可稀奇的

　　什么？席绢合上日志本，“知道了为什么全然没有反应呢”，夏远志把鼠标一丢，在床上翻了个滚，靠在墙上，“你想他们有什么反应，年纪大了在激动的犯个心脏病啥的，是那意思么？”。
　　席绢不明白他为什么就突然发脾气，想说又不敢说，忍了又忍，“没什么”，心里有点失落罢了，一般人家知道自己快抱孙子了都不会没有反应的吧，席绢难受的紧，她不知道要跟谁分享此刻自己的心情。
　　即便是难受了她也没有地方可以躲，每天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已经够让她心烦，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感，她也没有娘家可以回，更别说抱怨什么的，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着，她只希望他能多理解她一点，可是他总是一味的叫她去迁就他们，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所做忍让都有什么意义。
　　“当初我就说不让你回来，你偏不信……如今倒好，几年下来，生活都不如从前好了”，她抱怨着说了一句，放弃深圳顶好的工作跟他回到这里，面对的就是每天为生计而发愁，而他又在做什么，始终沉默着对待生活。
　　“又翻旧账，你烦不烦，我不是在努力了么，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席绢委屈的讲，“我不是那意思，你现在也可以跟你父母说，我们回南方去，那边工资高的多，即便我怀着孩子，找些零活做，活的也比这容易”。
　　“你什么意思，想走了？看不上我们家？嫌我们穷了，这才是你的心里话！”，他合上电脑，坐直了看着她。
　　“我有这么说过么，夏远志，你别每次一跟你讲这些，你就不讲理，行么，我是为了以后着想。”
　　他看着她的表情都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为以后？难道就让我丢下他们不管了，你怎么那么自私，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走了，你想让谁来照顾他们”。
　　席绢很想结束这个话题，她知道他现在的心中有不快，这会儿借着机会全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说也说不通，自己还惹一肚子气，席绢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每天累的跟孙子似的，回来还要看你们脸色！”
　　夏远志气愤的说了一句，就出去了，卫生间的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简易的木头门差点没让他摔散架了，刘梅兰只是吼了一句“吃饱撑得”，便没了声音。
　　这两年席绢常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旦他不高兴就会把东西摔的很大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发生了改变，可能是从跟他父母住到一起开始，也可能是他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跟夏远志结婚许久以后席绢才明白，婚姻不止是只有爱情就够了，还要有相同的价值观和家庭背景，他们的生活环境本就不相同，却勉为其难的凑在一起，定会有难受的那一方。
　　对方是三个人，而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实力悬殊，她一直努力试着跟他们做一家人，却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刻遭到打击，她只能想着今天不是个好日子，翻开日志本发泄着写下这一天的心情变化，末尾一句‘孩子，妈妈很期待你的到来’，已经让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等她写完了，夏远志还没有回来，她歪头往客厅里面看了一眼，见那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没有喊她，她也不好自己凑过去，心里却像是长了杂草一样，绞作一团。
　　席绢想找点事情做，却是找不到，从深圳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坏了，她没有钱去修，夏远志的她又不敢动，就只能坐着发呆，地上的一本俄语书已经跟她半年了，却怎么也学不进去，她想着学会了说俄语工资肯定是可以翻倍的，但一直没那个毅力，自己学不下去，又没有钱请个老师。
　　假装看着书，若无其事的等着夏远志回来，后背暖气片传来的热度，让她昏昏欲睡，起来走动走动，挥散困意，她突然想起来要跟谁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小薇，在忙么”，柳小薇、邹萍，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虽然近几年很少联系，但是那份情谊始终没有变，上次跟她们联系还是一年前邹萍的女儿过生日的时候，她自从来到这边就很少的跟她们联系，怕她们知道她过的不好，也怕自己会羡慕、嫉妒她们过的好。
　　“在呢，你丫头怎么才跟我联系啊，好想你”
　　“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真的！！！”，“不行，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邹萍，她前几天还说你怎么消失了似的，太高兴了”。
　　拿着手机，席绢轻轻的笑了，心情好了很多，柳小薇是个直爽的姑娘，天大的事儿在她那里也就一句话‘那都不是事儿’，席绢很喜欢跟她的相处模式，轻松而随意，以前读书的时候每个假期都会跑去她家里玩，并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是觉得她那里让她更安心，不会像姑姑姨妈他们那样总是嫌她。
　　“绢啊，你上网啊，□□聊，我们想跟你视频呢”
　　席绢无奈的看着邹萍发来的短信，“家里没有网络，手机流量用完了，没办法视频”。
　　对方好久没有回应，席绢以为她们不会再发来消息了，却不想柳小薇把电话打了过来，她忙去把卧室的门虚掩上。
　　“喂，小薇”，席绢激动的喊她。
　　柳小薇比她还要兴奋，高兴的说：“哎呀，你可担心死我们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怎么样，要当妈咪的感觉好不好”。
　　席绢想到孩子，虽然麻烦事儿一堆，但是还是很高兴的，“特别的好，谢谢你们”。
　　“说什么呢，谢不谢的，对了你现在都缺什么，我给你买了邮过去”，柳小薇总是这样快人快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席绢听着难受心里却是暖的，“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有，不用买啊，你那设计学的怎么样了？”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其实她现在什么都缺。
　　柳小薇果然接过话，说：“快完事了，还想着拿了毕业证去找你玩几天，放松一下，看电视上你那里好大的雪，好稀罕，好羡慕你，能看到下雨，这边只是下雨，一直下雨……”
　　“好呀，你什么时候来，我准备迎接你”，顿了一下席绢又说：“不过你要早点来，再下大雪就要封路了”，其实她不是很想让柳小薇来，她来了，席绢的谎言也就被拆穿了。
　　柳小薇突然不说话了，电话那边有另外一个声音，“阿绢啊，想死你了”，是邹萍。
　　席绢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你们在一起么？”。
　　“没有，没在一起，我又拿了一个电话打给邹萍，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讲话了”，柳小薇解释着说。
　　席绢想着她真的很聪明，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很久。
　　“阿绢，我女儿今年都五岁多了”，邹萍说，“现在可不听话了，整天上蹿下跳的跟个小猴子似的……”，邹萍讲了很多她女儿现在有多淘气。
　　三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时间真快啊，席绢想，她来到这里一转眼已经三年多了，好像并无所成。
　　“邹萍，你就别眼馋我们了，阿绢也快了，再过十个月也会当妈妈了”，柳小薇激动的把这件喜事告诉邹萍。
　　邹萍也很激动，“真的呀，阿绢，你好棒啊，我要做大姨了，太高兴了，我得给我大侄女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
　　柳小薇附和着，“我也要准备，我也要准备，还有金锁银锁啊拨浪鼓啊什么的，我早就想着准备了”。
　　两个人一句接着一句的说，席绢听着也高兴，好像有她们的声音在，世界都变的很美丽了。
　　“阿绢，你怎么不说话啊”，柳小薇问她，席绢把眼角的眼泪擦干净，“没，我在听你们说，你们俩好像也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邹萍把话接过去，“她要做妈妈了，肯定又激动又感动，我那时候就是，大涛子抱着我兴奋了好久，差点没给我摔了，对了，你家那位呢，叫他也出来发表一下感想”。
　　席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友的问话，只能说“他陪他父母说话呢，不在旁边”，柳小薇有些惋惜的说，“真可惜啊，我不在你的身边，好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肯定幸福死了，自由恋爱的感觉真好啊，已经快十年了吧……”，席绢只能对着电话勉强的笑笑，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有什么好羡慕的，每天还不是吃喝拉撒睡”，席绢还是回了一句，柳小薇听后赶紧说，“不一样啊，你们都有人疼，我还是个单身狗，好可怜”，本来是玩笑话，席绢却是越听越难过，电话震动了一下，她看是邹萍发来的短信‘阿绢，别在意，小薇就是那样口无遮拦的，其实，我们都理解你，结了婚就是这样的，爱情变亲情，许多事跟想象的相差甚远，你要照顾好自己’，看着这条短信，席绢的眼泪再次掉了出来，她心里的苦始终都觉得没人会知道，她也从未说过。
　　“谢谢你，邹萍，我会努力的”，她回复过去，此时的她是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柳小薇不满的在电话里面撒娇，“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讨厌，让人家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的”，三个人再次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却各自有各自的伤，不能说出口。
　　剩下的话就是她们三个互相闲扯，最多的话题是今后的打算，小薇要做一个服装设计师，邹萍现在是全职妈妈，孩子上学之后她想开个蛋糕房，她们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愿望，而席绢，只能细细的思索着，她曾经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很早以前，她的愿望是有一个家，一个温馨的家，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家，母亲要强的很，但是席绢知道她并不容易，所以从小就很独立，母亲看似坚强的表面总是有受不完的伤，弟弟小她五岁，一直跟着母亲，也听话又懂事，可她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
　　席绢想着许多事儿，沉默了好久，柳小薇取笑她，一孕傻三年，孩子还没出生呢，她就已经变迟钝了。
　　很多事儿，席绢无法说出口，北方的生活节奏和南方有很大的不同，街道宽很多，天空高很多，可以说话的人少了很多，她的思维和动作慢了很多，像是被这个冬天给冻住了一样，慢节奏的生活。
　　挂了电话她静静的站在窗子边，地上铺的是地革，墙上还是水泥，窗帘是一块破旧的床单，床是二手的弹簧垫，没有书桌没有摇椅也没有她喜欢的咖啡和红茶，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席绢突然意识到，她在堕落，在随波逐流，在顺其自然，许久不曾有过任何梦想和追逐。
　　她需要有一点点改变，起码要住的更舒适一些，吃的更好一点，每天都有丰富的生活，她不能一直这样随遇而安，平平淡淡。
　　许久不想事情的脑袋一旦打开了，思维就变得混杂，晚上只吃了一碗饭，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她就饿了，想起那一袋子零食，她从衣服堆里面翻出来，找了几样辣的来吃。
　　她是地地道的重庆人，喜麻辣，爱穿裙子，喜欢留长发，虽然现在的生活习惯已经改变了很多，但却始终忘不了。
　　夏远志一家都是北方人，基本不吃辣，炒菜偶尔放的红辣椒也没有一点的辣度，她虽不喜欢吃，却还是勉强自己不去讨厌，她不想在他们面前做一个挑剔又矫情的人。
　　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跟他回来的那个春节，也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她却觉得很温暖，他给她买了厚实的帽子、围巾和手套，还带她去看冰雕、滑冰滑梯，还看冬天里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