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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土匪困觉 ...

  •   将军没有死,非但没死,他恢复的速度还有些惊人。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他毛利毛躁的手推醒的。这厮脸护的不错,掌心却着实有些粗糙。不过没办法,拿兵刃的手,哪有像握笔的那般细嫩的。

      我以前在寨中,顶烦人吵我睡觉。但是军中两年,这点臭毛病早就被别过来了。军中兄弟或许会跟我客气或许会惯着我,但漠北人不会。

      第一次遭袭之后,我便练就了随叫随醒的习惯。

      我一感觉到有人推我,眼还未睁,手已本能放到了腰间匕首上。“小九……”

      将军有些沙哑的声音将我从混沌的状态中唤醒。这厮醒虽醒了,脸上却仍是一片惨白,尤其映着小轩窗投进来的一点月光……

      慢着,月光?!

      天还未亮你叫我干什么!

      我环身四顾,不见任何危险,不由怒目转向将军——我虽自觉不是个气量狭小之人,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答应了马德不杀他,但我可以……

      折磨他嘛。

      嘿嘿嘿嘿嘿。

      许是我噙着一抹冷笑的眼神太过悚然,将军舔了舔嘴唇,微微别开眼,道:“我想……如厕。”

      大概是我脑子还未完全醒透,我仿佛看到将军脸上一闪而逝一丝绯色。

      这大姑娘似的含羞带怯是几个意思?

      你想如厕?还羞羞答答?

      我脑中停滞了一瞬,瞬间恍然大悟。

      这厮竟……竟竟竟竟竟……

      ……竟想让我扶他去如厕!

      世家大少爷,果然是娇养惯了,伤的不过是肩膀,又不是腿。

      不过惯就惯,我也不是不能伺候,只要他肯……

      ……将护肤的方子给我。

      正琢磨着如何趁火打劫,将军道:“你睡时抱着我的胳膊,我动弹不得。”

      嗯?

      反应过来,心中顿时一声惊嚎——他不是让我扶他去如厕,那就是说,到手的方子,它、它没了!

      这种失落感就好像开开心心夹满了菜,突然被人一巴掌掀翻了碗。

      这感觉让我对将军很有意见,忍不住瞪了瞪他那条金贵的胳膊——我抱着你胳膊就抱着你胳膊,你脸红个什么劲,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见我面色不善,他又适时补了一句:“……抱、抱的有点紧。”

      得了吧,你又不是大姑娘,怎么紧着抱吃亏的也是我好不好?

      南蛮子,就是小家子气。

      还学人家脸红,真是枉为一军统帅!

      我低头随意扫了一眼他那条胳膊,赫然发现他胳膊肘处仿佛有一处湿迹……不觉一愣。

      啊……要是这样的话,那仿佛似乎的确好像我有那么一丢丢理亏。

      我睡相一惯不好,梦中时常还嘴馋的很,因而早上起来,枕头上往往湿漉漉的,一滩哈喇子。

      方才我大概是梦中将他胳膊拖过来当枕头了,是以那胳膊肘处会有我芬芳的遗迹。

      不过知足吧将军,我没梦里把你的手当蹄髈啃已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我正打算敷敷衍衍、潦潦草草和他说声对不起,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等等,我的脸枕在他臂弯处,又将他整条胳膊拼命往怀里拖。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手,当时究竟放在何处呢?

      我望了望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忽然一声凄厉尖叫。

      将军被我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尖叫激的本能一抖,下意识往床里边欠了欠。

      好像被非礼的是他而不是我。

      无耻流氓混蛋!

      然而转瞬望着自己身上那一件靛青衣袍,我忽反应过来,我现下是个男人。

      对,我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死命抱着胳膊、还将那手放在胸前蹭来蹭去,搁谁谁也会有些异样。

      想通了这个,我一下子原谅了他。

      可怜见的,好一朵娇花,差点毁在我手里。

      他看了看我,垂下眼睑,银白的月光恰好投在他脸上,照出他长长睫帘在眼下的一点阴影,那阴影一颤一颤的,让人心生……

      摧残的欲望。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要说出什么义正言辞的话。我未免他误会,说出“我们是不可能的”之类的傻话,干脆打断他:“将军,你不是要如厕吗?还不快去,憋久了对那啥…不好。”

      将军似乎到嘴边的话被我堵了回去,我看他仿佛心有不甘地砸吧了下嘴,好一会,才讷讷“哦”了一声,支撑着起床。

      我见他起地艰难,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他似乎有点惊讶,低头回望了眼我的手,不知是不是那月光太过柔软,我觉得他那眼神……仿佛有点温柔。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厕回来,他恢复了寻常的冷肃。这才是我熟悉的样子,我从少年失/足抑或是被鬼上了身的恐惧中抽身出来。

      他脱履上床后看了我一眼,拍怕身边的床板:“趴着睡不舒服,一起躺下吧,左右这床……够大。”见我呆立着,又舔了舔嘴唇,补了一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笑话,你这满身是伤的残障模样,我怕你对我做什么?!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就成!

      他说的对,趴着睡的确不舒服,要不是我念在他受了伤的份上,早一脚给他踹地上占了那大床了。

      说笑了,他要是没受伤,我还敢碰他?

      就算我《葵花宝典》初成,我也不至于飘到那个份上。上回校场的教训深入骨髓,我现下想起那被他摔的横飞出去的飘逸姿态,尾椎骨都还疼。

      而这据马德说,还是他手下留情的情况下。

      说实话,撇开我们的恩怨情仇不谈,我是挺佩服将军的。不说别的,就他那手,昨晚迎着刀刃使了那么大的劲,跟着胳膊又让我枕了半宿,还能那么拍床,且不论他忍痛的能力,单他这为了装逼不顾一切的精神,我就差了一大截。

      想到他那会僵尸出棺似的突然伸手替我挡下那把刀,我忍不住问:“将军,你昏迷中怎么感应到那妇人要杀我?”

      将军白了我一眼——事实上,因为并排躺着,我并没看到他是否白了我,但我猜他应该是白我了,因为他的口气十分不屑:“武功到了我这境界,是有结界的。凡人只要一露杀气,我这结界就能感应得到。”

      天,还可以这样?!这完全是我知识的盲区!那是不是说,待我《葵花宝典》大成的那一天,我也会有……

      属于!我自己的!结界!

      “真……真的吗?”我毫不怀疑我此刻眼中是几乎也要流露出哈喇子的渴望和贪婪。作为一只菜鸡,我十分向往鸿鹄的世界。

      “废话,当然是假的!”显然,鸿鹄本人并不怎么买我这只菜鸡的账:“燕小九,你平时就不能少看些乱七八糟的武侠传奇!”

      我怀疑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白我了。

      “哦。”

      我坐在被他掀塌了的世界观废墟上,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我对于江湖和武林的认知都是从那些武侠传奇里来的,不看这些,我怎么了解你们鸿鹄的世界,怎么为未来踏足那样滚烫热血的世界做准备!

      瞧着吧,我燕小九,终将不凡。

      但这等鲲鹏之志,他不会懂,我也不会说。

      因为我已然今非昔比,无数个坐在岩石堆上钻研精深武学的夜晚,使我学会了城府。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低落,大概出于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他率先打破沉默:“那妇人没有武功,一路走过来,步子那么重,也只有你,拔个箭还走神,才会听不见!”

      “哦。”

      我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我忽然发现坐在坍塌的世界观废墟上还挺放松、挺舒服,我决定坐一会再理他。

      但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迫使我放下一颗恬淡的佛心,问他:“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还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没有说话。

      不过从小挨我爹揍的经验告诉我,不吭声也是一种答案。而且是最昭然若揭的一种答案。

      “这么说你没昏迷?你在骗我?”

      不知是不是“骗”这个字在世家子弟的语境中太过沉重,他这一回连片刻的沉默都没有,急急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骗你……初时那马太颠簸,我流了不少血,的确没力气睁眼;后来……后来脱了险境,我担心我一睁眼,你就会随手将我撂在路边一个人走了……”

      嘿,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阴暗,以小人之心度……额……小人之腹呢!

      后来很多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寨口的大榕树下对月伤怀时,忍不住仔细想过他说的这个可能。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看到他睁眼,会不会抛下他一个人走。

      或许会吧,毕竟我只答应了马德活着将他带出去,又没答应照顾他一辈子。

      亦或许不会,因为我想到这种可能,心底还是有一丝丝……难过的。

      救人救到底,我爹说了,做人不能三心二意。我报个仇报的三心二意就罢了,救个人也这样,我爹在天上可能会降雷劈我。

      总而言之,和他是谁无关,还是因为我这人有原则、善良、助人为乐、知书达礼……

      哦,你问我怎么会对月伤怀?其实主要也不是对月伤怀,是我到山下的镇子上买了一只烧鹅,不敢带回寨子吃。

      寨中的新厨子单小娘自尊心极强,每回我们从寨外买了吃的回来,只要让她看到了,她就会坐在一旁啪嗒啪嗒落泪,叹自己没用,叹夫君单小厨早逝,叹命运不公,叹……今年菜霜打的晚,做出来不好吃影响她发挥……总之不拘一物,什么都能叹,信手拈来,比秀才作诗都快。

      这搁谁谁受得住?

      弄得我每回出去吃点东西就跟男人背着婆娘喝花酒似的。

      不好意思扯远了。

      回到我和将军的夜谈上。虽然初听他这么坦白的一瞬间,我有短暂的不快,但我很快就谅解了他。

      毕竟我和他是仇人,我还才捅过他一刀。换我我可能什么下三滥的招都使得出。

      只是闭闭眼而已,都算不上骗。

      我这边很快释然,但因为还没睡饱,一时困意又上来,我有些迷迷瞪瞪,没力气去回应他的话。

      他却心思很重,不知是不是因为看我半天没搭话,还特意转了个身,正对着我,郑重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我被他那郑重眼神一骇,困意陡然去了三分,见他眼神清澈,凝望着我,眼中似有期许。一时竟忘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何至于,骗个人而已,这在我们观音寨可是必修功课,谁能骗得了那是谁的本事!

      世家子弟规矩多,我能理解。所谓正邪不两立,夏虫不可语于冰,大抵如此。

      而且现下,夏虫的确不能再和冰废话了。

      夏虫好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小土匪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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