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三千凡花

11、第 11 章

　　我发了疯似的拽着爸爸往外拖，奶奶在一旁正骂的起劲，陡然被我这么一搅合，她也傻眼了。

　　爸爸一向是我最畏惧的人，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公然对抗他，那一刻，我真的尚失了所有的理智。

　　“疯子，疯了……”奶奶抖着嘴唇不停地强调我疯了，孟骁咧开嘴一边哭一边替我说话。

　　“姐姐不是疯子，她很正常……呜呜……”

　　爸爸转头就给他狠狠地抡了一巴掌，孟骁哪能受得住，他小小的身子一歪，头直接往门口的水沟里砸。

　　妈妈尖叫着扑过去，却依旧没能接住他。

　　孟骁的额角磕在水泥边沿上，裂了一条好长的口子，鲜血迅速糊了他满脸。

　　爸爸和奶奶不为所动，他俩冷着脸，似乎还不解恨，嘴里不停地吐着污言秽语。

　　“弟弟！”我抱起孟骁，抬起衣袖按住他的伤口处痛哭了起来。

　　妈妈披头散发地呆立在一旁，不过片刻，她忽然操起门边的一根扁担朝着我爸和奶奶就是一顿乱舞，奶奶吓得失魂落魄，她赶紧跑进了卧室，把门锁严实了。

　　爸爸没跑，扁担砸在他身上好多下，他冷着脸，样子十分的可怕，妈妈全然不顾后果，扁担在她手上毫无章法地挥舞，直到爸爸咆哮着将扁担夺了去。

　　随着一声惨叫，妈妈的耳朵被砸的流了血，她痛苦地捂着，嚎叫着，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淅淅沥沥地染红了她的衣衫。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天地间一片空白，我觉得，我大概是下了地狱。

　　我是死了吗？

　　耳畔回荡着各种各样可怕的声音，却又什么也听不清楚。

　　我不知道后便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没了知觉，又好像在哪里梦游走了一圈，醒来的时候记忆暂时被锁起来了，除了恐惧，我一时半会记不得了。

　　孟骁头上缠着纱布，他的一双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隙。

　　“姐，你饿吗？”孟骁坐在床头拉着我的手，声音像破锣一般沙哑。

　　我脑子里有点混乱，丝毫也不觉得饿，我茫然地摇摇头，下意识地问了一嘴：“妈妈呢？”

　　孟骁的小手抖了一下，他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她去找我姨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找我姨了”听得我心里很难受，不能细细体会，否则就会有一种陌生到疏离之感。

　　奇怪的是，我对爸爸奶奶的去向毫无兴趣，他俩仿佛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孟骁，你可不可以出去，姐姐想安静一会。”我有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

　　为什么绝望，我自己都不知道，大概就是忽然觉得人生无趣，活着太无聊。

　　孟骁有点不太放心，他慢吞吞地退出房间，嘴里不停地嘱咐我：“姐，你要饿了叫我啊……”

　　饿什么，我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找到，哪里有心思吃东西？我把门锁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用力薅着头发。

　　我的头很重，要炸裂了。

　　窗帘没有拉上，阳光刺目，我没来由地害怕，厌恶。

　　我需要一块地方把自己隐藏，谁也不见。

　　我赶紧拉上窗帘，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我阻隔在外，屋里彻底黑了下来，我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因为黑暗，我不知时间，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孟骁着急地拍打着我的卧室门，我拼命地捂着耳朵，嘴里大吼着：“滚！！”

　　门外逐渐安静下来，不消片刻，又是一阵哭声，哭的令我特别难受，它就像是一把利刃正在一点一点地切割着我的心脏，疼的我呼吸都不能。

　　我有些抓狂，以至于房间内不多的东西都被我摔了个遍，暴怒之下，我甚至不停地拿头撞门，我把自己撞迷糊了，到底是累了，还是晕了，我也不清楚。

　　或许我只是睡过去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多久我也不记得了，某天晚上，房门忽然就被砸开了，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太久没进食，我的视线也模糊了，那个人我看不清脸，我用我仅存的那点气力骂了一句：“滚，进来找鬼啊……”

　　那个人，是个男人，他在我面前缓缓蹲下：“小兮，我来看你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好听，像是从九重天上飘过来的一样，虚无缥缈，又那么熟悉。

　　“易……鸿……”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这怎么可能？

　　我如此狼狈，如此不堪，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怎么能？！

　　我一定是死了。

　　可我死了他是怎么来找我的？

　　“我丑，我……脏，你离我远点。”我浑身颤抖着，在自我厌弃中迷失。

　　易鸿用手拨开了我的额前的乱发，我知道我那张脏兮兮的脸一定是不堪入目，我跟触电一般地弹起，寻了个角落把头埋进臂弯里。

　　“姐姐，他真的是你喜欢的那位哥哥，他来看你了。”孟骁跟了过来，他跪坐在身边，两只手摇着我的肩膀。

　　“你放屁！我谁也不见，都出去，出去！”我耳朵里轰鸣作响，暴躁地想把整个世界毁灭，孟骁被我狠狠一推，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地的声音很响。

　　“小兮，你冷静一点。”易鸿扶起孟骁，又将我强行拉起来，我尖叫着用手抓他，我也不知抓到他哪了，只觉得指尖黏糊糊的，有血。

　　孟骁跑了出去，我头很晕，很重，一双腿仿佛踩在棉花里，轰然倒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易鸿把我抱到洗手间，替我洗了脸，洗了头发，温热的水让我神识逐渐清醒，可我又痛恨这种清醒，它让我难以忍受自己的肮脏模样。

　　易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头埋的很低，我不敢看他，易鸿他笑了：“我知道你现在清醒了，你好好梳洗，我在外边等你。”

　　孟骁替我拿了换洗的衣服，就放在门口，我慌忙拿了进去，将门反锁。

　　一个小时后，我才将自己清洗干净，洗手间里雾气缭绕，我有点缺氧，两眼开始发黑，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至少在我晕倒之前不至于太不堪。

　　我打开门，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菜香四溢。

　　我饿了。

　　“姐，你可算出来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孟骁看见我欣喜若狂。

　　“谁在厨房里？”我明知故问，又理所当然，毕竟我的噩梦好想还没完全醒。

　　“易鸿哥哥啊。”孟骁扶着我坐下，心有余悸地说道：“姐，这两天你把我吓死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缠满绷带的脑袋，心里都是歉疚，他才十来岁，他做错了什么？

　　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我还伤害他。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姐姐是不是真的疯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也确信我真的疯了那么一段时间。

　　“说什么傻话，你不过是情绪低落而已。”易鸿端着一盘红烧鱼走了出来。

　　看见易鸿我更加无法正视自己，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竟是在如此情形下，原本我应该是激动，喜悦，而今只余尴尬。

　　易鸿将菜放下，动作熟练地将饭盛好放在我面前，眉眼间都是笑意。

　　最可怕的是，他就这么盯着我看。

　　我恨不能寻个乌龟壳把自己缩进去，藏起来。

　　孟骁端着饭碗，没心没肺地吃着，时不时地吧唧嘴。

　　“这么好吃，鸿哥哥好厉害。”孟骁又是一阵彩虹屁：“要是天天有这么好吃的菜就好了，太好吃了，好吃的冒泡。”

　　易鸿手持筷子给孟骁夹着菜，一开口满是宠溺：“弟弟喜欢吃就多吃点，哥哥煮给你吃。”

　　我一只手摩挲着饭碗，迟迟不敢动筷子。

　　易鸿夹了几块鱼肉放进我碗里，笑道：“你怎么不吃？吃这个有助于提高智商。”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忍不住反问道：“我很蠢吗？”

　　“其实，有点。”孟骁嘴里塞着饭菜，依旧很欠。

　　我一时语塞，筷子差点掉地上。

　　易鸿笑出了声：“你要是不蠢怎么不吃饭呢？”

　　这话说的我没脾气了，我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了胡吃海塞。

　　短短几分钟，碗里的饭一扫而光，我还没决定是否再来一碗，易鸿已经给我满上了。

　　我的饭量一向不好，要不是饿的太厉害，我想我大概吃不了半碗。

　　而孟骁已经吃了三碗了。

　　易鸿吃饭慢条斯理的，他说吃饭就得细嚼慢咽，这样更健康。

　　我和孟骁都受到了暴击伤害。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果然下一秒我就被噎到了，差点没把自己整的心脏骤停。

　　晚饭过后，我把孟骁拉到一旁盘问：“易鸿怎么来我家了？”

　　孟骁抽了抽鼻子，老实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我第一天绝食起，孟骁就偷偷地从我书包里翻出易鸿给我写的信，然后发现了易鸿留下的电话号码。

　　所以，孟骁给易鸿打了电话，添油加醋地把我说的寻死觅活的。

　　第二天易鸿就坐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我家。

　　至于我的爸爸，他回了工地，估计未来一两个月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我的奶奶，她被我妈和我发狂的样子吓到了，所以她投奔亲戚去了，具体去了谁家，无外乎就是姑妈和她的姐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看见易鸿了。

　　所幸他没有嫌我不堪，我也没有彻底癫狂。

　　在我敛去所有的负面情绪时，我满心满眼里都是易鸿冲我笑的样子。

　　人间至美，至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