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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宴会结束之后,心情十分不爽的猗窝座独自离开东京。这个时间走在路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对于鬼而言,夜半三更却正是闲逛的时候。

      于是就在闲逛的过程中,猗窝座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谷一带。

      这里应该是整个东京治安最差的地方,无数或是排斥或是不怀好意的视线躲藏在阴暗处窥伺,但猗窝座只身一人走在这些视线中,却只觉得烦躁。

      这些人太弱小了,孱弱得就跟蝼蚁一般,但不论他杀掉多少,这些碍眼的东西依然到处都是。

      猗窝座非常讨厌弱小,弱小的人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东西,弱小的人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上。但就在他快要按耐不住胸中汹涌的杀意时,他身边的巷道中却突然传来一串咳声。

      猗窝座的脚步被钉在了原地。

      那个声音小小的,明明好像非常痛苦,但音量依然细小的跟一只猫叫差不多。

      猗窝座感到自己的脊背僵硬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情绪在这一刻主宰了他,让他转动身子,鬼使神差般的循着那道声音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巷道之间非常狭窄,与其说是巷道,倒不如说是两栋建筑之间挤出来的缝隙。不过狭窄归狭窄,但好在这样的巷子不会有岔路,所以猗窝座向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捂着嘴咳嗽的小女孩。

      鬼有着出色的夜视能力,即使在这样基本没有光线的地方,他也能够看清从女孩指缝中缓缓溢出来的鲜红血液和她苍白脸颊上不自然的潮红。

      人类的血对于猗窝座来说都是一个样,他曾无数次的沾染过品尝过,但看到顺着女孩手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血液,听着女孩呼吸时胸腔中传来的沉闷回响时,猗窝座的大脑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咳……咳咳……”

      女孩蜷缩着身体,努力压抑着咳嗽。在发现眼前多出了一双脚后,女孩抬起头,缓缓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对不起。”女孩说道:“请问,你有见过我哥哥吗?”

      “……”

      猗窝座当然不认识她哥。他站在离女孩一米远的位置,冷着一张脸问道:“你生病了吗?”

      “是的。”女孩说:“我得了肺结核。”

      肺结核是什么病?

      猗窝座不太知道。

      因为鬼不会生病,所以他对人类的疾病并不了解。孱弱的人类总会因为一些的微小的原因死去,但既然生病的话……

      “你为什么不吃药。”猗窝座问。

      “我们没有钱。”女孩看着猗窝座,因为咳了太多嗓音并不稚嫩反而有些嘶哑:“哥哥说他去赚钱了,但是那些药材太贵了,他一定是去做了危险的事,我很担心,您能带我找到他吗?”

      女孩满脸都是希冀,或许是快要提早走到人生最后的阶段,女孩的眼睛格外明亮,就好像她整个人都在燃烧着一般。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猗窝座开始感到头疼,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头疼。猗窝座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让他烦躁的很想把手伸进脑袋里搅一搅。

      似乎在什么时候,他的生命中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目光,只是……想不起来了。

      猗窝座抛下女孩转身离开,但他走的并不算快,于是在他离开这条街道之前,男人粗鲁的声音就传进了猗窝座的耳朵里。

      “滚开!死肺痨鬼!”

      女孩被一把推开,不知道是男人用的力气太大还是女孩儿的身体过于虚弱,总之女孩被直接推出好几米远,后背撞在了对面的石墙上。

      下一秒,猗窝座的脚直接重重踩在了男人的胸口上,大量的鲜血从男人口中喷出,染红了猗窝座的裤脚,男人瞪着眼睛,直接没有了生息。

      “……喂。”猗窝座偏了偏头,看向一旁被这个场面吓得浑身发抖的人:“你知道这附近在哪里能弄到钱吗?”

      “在在在刑场附近有一个地下拳,拳馆。”被猗窝座用眼睛看着,路人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指了一个方向,哆哆嗦嗦的答道:“有很多外国老爷去看,只要赌上性命,就能拿到金子。”

      拳馆。

      猗窝座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的月亮,向着路人所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另一旁的小女孩见状也顾不上后背传来的疼痛,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拳馆是这儿年才建起来的。老板是谁并不清楚,但如同罗马斗兽场一样赌上性命的激烈比赛吸引了很多富贵老爷们来观看。
      这些人大多都是生下来便家财万贯什么都不缺,因此只能在最原始的厮杀和生命的流逝中寻求刺激。

      但对于拳手来说,除了寥寥几个变态杀人狂和那些老爷们自带的、下场找乐子的专业打手,剩下的用|性命供人取乐的基本都是被生活压得活不下去的人。

      就像他一样。

      他的妹妹从一个月前开始咳嗽。起初他以为只是风寒,但随着时间过去,小雪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一直高烧不退,就算吃了治疗肺炎的药也一直没有好转。直到前些日子地开始咳血,医生才断定小雪的病症是肺结核,需要大量的昂贵药材来调养身体。可他的全部积蓄加起来也只够两三贴药而已。

      他除了小雪之外没有亲人,因为年龄太小也找不到薪资高昂的工作,就算去卖身也因为相貌丑陋没有人要他。所以想要妹妹活下去的话,他就只能拿自已的命来换。

      刺眼的白色灯光照在狛治眼睛里,但汗水和从头顶留下来的鲜血却早就已经模糊了视线。
      狛治被踩在地上,他的对手是一名两百多斤的壮汉,此时正一脚踩着他的脊骨,两只手绞住他的手腕扯着手臂向上猛抬,直到骨骼和韧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然后“嘎嘣”一声彻底断掉。

      “——啊!!”

      狛治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拳馆,然而很快便湮灭在台下的高声欢呼之中。
      他的对手似乎觉得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趁着观众们的热情抬脚踩向狛治的脑袋。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断掉了一只手臂的少年突然向他的方向侧身一滚,用完好的手臂牢牢勒住壮汉的脚踝,再加上身体的力量向前一推,壮汉便突然失去平衡,一张线条紧实的脸直接砸上了场地边缘的铁网。

      再下一秒,狛治跳了起来,先是踩住壮汉的膝窝他无法快速起身、同时一把扯下裤带从背后绕过壮汉的脖子,快速拧了几个麻花劲儿后整个身体都向后一倾,使出全身力气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啊!!”

      壮汉的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撕那条破布带子,但狛治一开始就下了死力气,裤带紧紧陷入男人的皮肤中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男人只能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到处乱撞企图甩掉狛治,但是无论他如何翻滚,少年手中的带子始终在不断收紧。接着很快,血液和氧气的无法流通就使男人失去了力气,男人翻起白眼,双手拍打地面表示认输,然而透过一层薄薄的铁丝网,观众们却都在兴奋地高喊着:“勒死他!勒死他!!”

      狛治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冷汗留个不停,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然后就在男人断气的前一秒,狛治松开了缠在手臂上的带子,丢下昏厥的男人和周围混乱的声音跌跌撞撞的向场外走去。

      在通道的尽头摆放着一张帐桌,坐在桌前的男人看到狛治走来后将桌子上的一小块金子拨给了他。

      按照拳馆的规定,所有拳手每赢下来一场就可以带走一块金子。但其实给拳手的奖金不过是九牛一毛,真正的赌盘设在富人之中,每一场都能吞吐百千两金。

      “第三场还打吗?”帐桌前负责记录的男人问道。

      “……”狛治双眼放空,看着桌子上码放整齐的黄金,一时没有说话。但下一秒,一道瘦小的身影就从旁边冲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我们回家吧!!”女孩死死拽住了狛治的衣襟。

      “小……雪?”狛治少年歪了歪头,用完好的手臂将女孩护在怀里,轻声说:“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救你。

      保护你。

      一定治好你。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猗窝座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炸开了,眼晴也像快要融化了一样。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这种无聊的话根本毫无用处,因为最终你根本什么都守护不了。

      是的。

      什么都……

      忽然之间,一道声音打破了猗窝座的混乱。帐桌边的男人推了推狛治的肩膀,重复问:“喂,说你呢,第三场还接着打……吗?”

      最后的声音被男人自己吞了回去,因为一个有着奇怪粉色头发,手臂上还有黑色环状纹身的青年从他们身边经过,顺着选手通道直接走向了场地。

      “唉,算了,你伤得这么重还是赶紧回家休养吧。”帐桌边的男人在短暂的迟疑后连忙摇了摇铃示意另一边安排对手,做完自己的工作后他才回过头来劝了狛治一句。
      虽然不知道那个青年为什么突然走上去,但反正那些富贵老爷们也不会关注上场的是什么人,他们只是想看到血腥和死亡而已。

      擂台上,之前窒息的壮汉已经被拉了下去,换上了一名身材稍小但却格外精悍的中年人。只是下一秒,猗窝座的手臂已经穿透了中年人的胸膛,迸出来的鲜血直接溅到了前排观众的脸上。

      再下一刻,猗窝座抽出手臂,然后提起拳头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了那人的头上,将那人的头部直接锤成了一滩肉泥,而猗窝座嗅着空气中的血味,终于缓缓露出了笑意。

      拳馆在这一刻直接沸腾了。

      这毫无疑问绝对是拳馆建立以来最精彩的对局,虽然其中一方在第一秒钟就死去了,但死亡带来的狂热气息却令所有期盼着这一刻的人全部陷入了疯狂。

      但此时狛治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在回过神来之后很快发现小雪正在高烧,并且这里的气氛也并不适合她待在这里,于是他连忙拿好自己的金子带着妹妹回到了家,直到照料小雪重新睡下才轻手轻脚的开门出来。

      门外,全身上下都沾着浓稠血迹的粉发青年正站在月亮下看着他。在他立足的地方,土地已经吸饱了血液呈现出不祥的褐红色。
      猗窝座原本是想杀掉所有人的,但在杀戮的间隙,当他发现那对兄妹已经不在的时候,他又突然没了兴致,于是停手之后就顺着他们的味道找到了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看到少年出来,猗窝座问。

      “狛治。”

      狛治警惕的盯着他,反问道:“你是鬼吗?”

      “哦?”猗窝座抬手抹去粘在睫毛上的人血,微笑道:“你认识我们?”

      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力气。

      狛治在离开拳馆前回头看了一眼,而且,他对鬼也并不陌生。

      因为母亲卖身被父亲杀掉后,路过的鬼又杀了父亲。

      “我知道鬼都是要吃人的。”狛治神情平静的说:“如果你能治好我的妹妹,那就把我吃掉吧。”

      “……也好。”猗窝座轻笑了一下:“反正像你这样弱小的人也没有资格活下去,我会送你去投胎的。”

      “随你怎么说。”狛治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并不怕他,少年转头透过窗子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妹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警惕道的回过头来:“不过我妹妹吃药是要花很多钱的。”

      “很多很多钱。”狛治补充了一句,然后盯着猗窝座座,问:“你有钱吗?”

      “……”

      猗窝座:“……”

      猗窝座愣住了。

      是了。

      猗窝座没有钱。

      他只有他的粉红色小马甲。

  • 作者有话要说:  猗窝座对无惨的忠心正在缓缓裂开,全年无休干了几百年,居然连一毛钱工钱都没有发过。
    太屑了。
    Ps: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这一段,小雪和狛治只是巧合重名而已,并不是恋雪,恋雪如果投胎的话一定会过得很好,但之所以有这两个人物,因为在作者心中狛治永远都在守护小雪,三哥在变成鬼也后依然在守护小雪。
    另外三哥死是肯定要死的,但是作者私心不希望三哥的鬼生没有意义。他没有保护的了父亲,没有保护了师父和爱人,但或许又或者说至少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因他而得救,他并不是无法守护任何人,这样三哥的一生也就没有那么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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