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又在破晓时[刑侦]》温启钰

13、第13章

　　会议已经结束，第一排座位前还有不少刑警聚集在那里整理资料。

　　云破晓也没有立即离开会议室，她来到讲台上，用那里的电脑继续翻看各组上传的信息。

　　“荀警官，麻烦把这几张照片打出来。”

　　“好的，请稍等。”

　　趁荀兰去打印照片的功夫，云破晓将那条金项链的照片点开仔细查看。

　　正面、背面以及多角度都有拍摄，打开链条上心形的吊坠，里面原本应该用来放照片的地方，只放了一张星星样式的卡片。

　　荀兰将打印出来的照片串连好，放进物证袋中，又在上面编了个号。

　　为了保证监管链的完整，在刑事案件中所找到的物证都会装进物证袋，并且进行编号，每个过手证据的人都会在上面签字，最后交给专管人员存储。非必要的情况下，想要外借原物基本不可能，最多借出物证样本照片，就算如此，也会有一套严格的借阅程序。

　　云破晓签好字，将物证袋接了过来，继续翻看电脑上的资料。

　　隔了一会儿，见荀兰并没有离开，便问：“荀警官还有事吗？”

　　荀兰笑道：“没事，就是刚才秦队也借出去一份项链的照片。”

　　荀兰指了一下上面的编号，云破晓这份已经是二号了。

　　“秦队还说这款项链很特别，樟川的首饰店里都没有出售。已经让人去省城打探，不过希望不大。猜测这东西应该是属于私人订制，调查起来恐怕会很麻烦。”

　　“好的，如果有新的消息，请及时告诉我。”

　　云破晓走出会议室，刚走到楼梯口，就见秦正安从侧面走廊朝她快速走来，他后面还跟着忐忑不安的柳钟元。

　　秦正安神色看起来很担忧，云破晓心头微微一跳，秦正安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你在昨天凌晨六点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从圣灯大市场南区，滨江巷筒子楼住宅区附近打出来的。”

　　他声音不算大也不算急，但给出的这几个关键信息却让云破晓心头瞬间一震，仿佛有一道惊雷划过全身。

　　滨江巷筒子楼住宅区，就是五年前巢自兴在樟川租住的地方。

　　巢自兴在四年前被击毙于大绝山，这桩案子在此之后就已经结案封存。而当年巢自兴出逃时，确实带走了许笑所携带的包裹，但除了必要的食物之外，其余物品都被他逐一丢弃，其中应该就包括许笑的手机。

　　因为后来警察在茫茫大山里搜索时，再没能找到那部手机。

　　云破晓原本以为是有人捡到许笑遗落的电话，或者是电话号注销后又被别的人重新启用，一不小心才拨给了她，她找柳钟元查找，也是为了吃颗定心丸。

　　但现在看来，许笑的手机号码加上巢自兴的窝点附近。

　　似乎有人在提醒她当年发生的事。

　　但有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方式，或者说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通过一场模仿犯罪让巢自兴案重回警方视野。

　　她快速整理了下思路，然后直接看向柳钟元：“那附近有监控吗？”

　　柳钟元摇头：“那个地方是樟川有名的老破小，早就在闹拆迁了，哪还有什么监控。最近的监控在滨江巷的主道上。政府很早就有计划将那些筒子楼拆掉，可惜一年前双方谈判失败，拆迁计划便一直搁浅。”

　　云破晓点点头，轻轻“喔”了一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前天晚上七点过，我在海天至尊门前接到过一个陌生电话，之后突然撞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给人感觉很像巢自兴。”

　　当时云破晓只觉似曾相识，现在重新将巢自兴案翻出来，结合那些信息，那种异样感觉才渐渐浮出水面，变得明晰。

　　她虽没有直接和巢自兴碰过面，但曾经对巢自兴做过画像分析，再加上见过他的照片……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冲击着她的心脏。

　　“会不会是看错了？”

　　柳钟元对巢自兴的外形样貌记忆犹新，那种生于群山峻岭之中才能拥有的矫健身姿，以及那条将他挟持住的，如同密林深处老虬枝一般的胳膊，让他印象深刻。

　　巢自兴已死，这个基本事实。

　　柳钟元虽然平常喜欢和队友们说笑打闹，可在这种问题上，他可以拿职业生命笃定，他们是警察，可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在这背后一定都是人在捣鬼！

　　云破晓那时候也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正面，光凭感觉来判断的话，其实会有很大的出入，只是她刚才突然一紧张就讲出来了。

　　现在警方正集中精力侦破顾唯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信息干扰，云破晓故作轻松，笑道：“我当时也没看清楚，那地方多是外来务工人员，那种身材体格的男人很常见。”

　　柳钟元刚才还有些疑神疑鬼，这下听见云破晓这么说，感觉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急忙道：“是啊，云法医也别多想，圣灯大市场那块地方本来鱼龙混杂，那些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体型体态也都差不多。”

　　说着，三人已经走到市局大楼门口。

　　门外的空地上停了三辆警车。

　　云破晓心里想着事，脚步略迟缓。

　　秦正安急着安排任务，走得快，这时候已经走到警车前，正和专案组队员们说话。

　　“袁飞，待会儿我们过去调监控的时候，将4月3日至4月4日滨江巷那边几个交叉路口的监控一起调出来。另外，在圣灯大道口，那家海天至尊门外，那边的几个路口监控也要调取，时间段是4月3日晚6点到8点……”

　　……

　　趁着秦正安在前面布置任务的空隙，柳钟元靠近云破晓，笑道：“原来你们五年前就合作过一次。难怪都不用相互介绍。唉，组织怎么也不给知会一声，把我蒙鼓里。”

　　“都是同事，工作上有交流很正常。”

　　两扇玻璃门打开，云破晓直径走出了大楼。

　　柳钟元绕到她前面，倒退着走，这样方便与云破晓搭话：“老大对你的事很上心啊！”

　　“你们秦队长对什么事不上心？”

　　“那倒也是。”

　　柳钟元笑了一下，接着又郑重其事地问道：“怎么样云法医，上次提到组织关怀那件事，你想得怎么样？”

　　云破晓停下来：“多谢你费心了。其实我和秦队长原本就是认识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现在以工作为重，大家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尽快破案。”

　　云破晓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说完便加快步伐，出门后就直径走下左侧斜坡，还没走到坡底，秦正安已经从另一边追了上来：“和老柳他们一起坐警车过去，安全。”

　　“不了，我坐中心的车。”

　　云破晓看上去有些疲惫，明显不想再和他多说话，直接绕过秦正安，头也不回，径直得朝鉴定中心走去。

　　秦正安皱着眉，独自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便朝警车走去。

　　柳钟元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忽然见秦正安朝他走了过来。

　　“老柳，你和现勘他们一起去栖霞小镇，凡事多留意些。”

　　“老大你呢？不跟着过去。”

　　柳钟元说完，忽然想起秦正安说过不喜欢在工作期间谈论别的事，于是急忙补救：“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秦正安没再说话。

　　阳光下，他眼窝很深，又紧紧抿着唇，看上去格外肃穆。

　　*

　　清明前后难得出一次太阳，柳钟元坐在警车上，按下了车窗。

　　路过鉴定中心门口，柳钟元朝云破晓一行人挥手示意，警车绕着中心喷水池转了一圈，在前方带路，鉴定中心的现勘车紧随其后。

　　柳钟元坐在车后，从后视镜里看着跟在后面的现勘车，犹豫片刻，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很快就收到了荀兰的回信。

　　【你也发现了，天啦，再不说我都快要憋死了！】

　　柳钟元：【你看到刚才市局前那幕没，不对劲儿啊不对劲儿，咱老大什么时候被呛得那么狠过，就是面对警局里的那些老人，咱老大也向来是不卑不亢的。也就云法医，刚才都把我吓出汗来了，真替老大捏了把汗。】

　　荀兰连发了几个肯定的表情：【还有今早会上，云法医那么支持秦队，和秦队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让人怀疑他两人是不是事先就说好了的。可等会议一结束，云法医居然像不认识秦队一样，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呀！】

　　柳钟元：【我靠，什么翻脸比翻书快，这又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荀兰发个锤爆的表情：【你们居然都没注意到！就在秦队刚宣布会议结束那会儿，他往前移了几步，那个动作，分明就是想去找云法医。可云法医避开了，全程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柳钟元：【会不会是她没注意到？】

　　荀兰：【拜托大兄弟，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她是故意的，我会后还去试探了一下，百分百确定，云法医就是在刻意避开咱老大！你说奇怪不奇怪，一般来说，这女人要是翻脸不认人，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不熟悉，要么是太熟悉。】

　　柳钟元：【还是你们女人最懂女人，我都没发现这些细节，还以为是云法医性子冷，加上咱秦队又是新来的，两人不熟才会这样。亏我之前还想给他俩介绍来着。】

　　荀兰：【老柳你太不够哥们儿了，牵红线这种事都不说一声，想私吞媒人红包是不是，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柳钟元立即发了一串求饶的表情：【兰姐，兰哥儿……我也是想帮秦队尽快解决后顾之忧，好让他安心待在樟川。人这么有能力，万一哪天又回省城了呢。不过吧，经过你刚才这番醍醐灌顶，我才觉得这两人关系确实不一般，至于不一般到哪种程度，咱还要再观察观察。】

　　发完，话题一转：【老大那边情况怎么样？】

　　另一辆警车上，荀兰坐在副驾驶，转身朝后排看去。

　　秦正安坐在后排，胳膊架在窗沿上，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不知是在想问题还是在休息。

　　袁飞在开车，荀兰朝袁飞挤挤眉毛，袁飞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荀兰先给柳钟元回了一条：【在休息】

　　意思是让他放心，老大看不见，可以继续机聊。

　　接着又发一条：【你联系肖泰，他前几天和秦队一起整理案件档案，说不定知道更多情报。我待会儿就袁飞通个气，他小子刚才明里暗里向我打听老大和云法医的关系，你说他这人不把心思放在破案上，打听这种事倒很在行。】

　　柳钟元看着手机，心里嘀咕：你还不是一样。

　　【这样太麻烦，我建个群，大家有什么消息都发群里。但是要提前说清楚啊，咱们只是私下谈论，可千万别让老大发现。据我观察，现在云法医的心理防线很高，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得给老大提供机会。】

　　柳钟元的动作很快，建好群后就将其余三人全部拉了进来，将群名改成“为了老大的终身幸福”，抱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于是又改成“助攻小分队”，这下便心满意足了。

　　玻璃上传来“砰砰”声。

　　傅渝在外敲着车窗：“老柳，一个人傻笑什么呢，都到了，还不快下车。”

　　柳钟元一个激灵，立即从座位上翻下来，将手机放进兜里，进入了工作状态。

　　前方就是位于樟川上游的栖霞小镇，警方推测出的第一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