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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胡贝不想放开莫德尔。这段时间里,他像被装在一个撕不破扯不开,找不到尽头的黑袋子里,气闷而徒劳地四处乱转。他渴望从这矛盾困惑的情感中解脱出来,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只要有一个就好。

      莫德尔还在挣扎着让他放开自己,胡贝眼中却只有那开开合合的嘴唇。往日那嘴唇上总布满了细小的皱纹,甚至有几道因为缺水而裂开的更深的纹路。现在它却散发着柔软的微光,像一颗饱满多汁的,剥开外皮的果实,只要牙齿轻轻碰上去,就可以缓解这无处不在的燥热。

      胡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他的手指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摇动战栗,口口口口口口,仿佛筋腱被人割断了似的。

      他感觉自己的发抖传染给了莫德尔,他也在自己的怀里瑟瑟着。但他看不清莫德尔的表情,口口口口口口,而且他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眼前一片昏黑。他只知道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然后下一秒,胡贝就知道,固然口腔中柔软的部分占大多数,但坚硬的牙齿从来不容忽视——莫德尔咬了他的舌头一口。

      “每次遇上你,我不是上面要受点伤就是下面要倒点霉!”

      胡贝捂着嘴巴跳脚,等着莫德尔冷酷无情的回击。然而莫德尔并没有这么做,他面色奇怪地瞪了胡贝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脚步匆匆得好像有只狮子在追赶他。

      “喂!”好在舌头不像某个部位那样脆弱。虽然吐字含糊不清,但行动力并未受到限制,胡贝还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莫德尔的衣袖,“别跑呀。”

      “你再不放手我真的喊了啊!”

      莫德尔的语气并没有他的神情那般镇定,他惶急地想要摆脱桎梏。这个吻并不甜蜜,甚至有些苦涩,某种深藏的情感被它从内心深处引逗了出来。

      它从阴暗中滋生,带着不安的恐惧,犹豫又彷徨。像一块薄而柔软的,轻飘飘的织物,在某处微微晃动,撩拨着人来触碰,却又在你握住它的一瞬间溜走。莫德尔是不会真的把它握在手心里的,然而胡贝却要强迫他面对这隐秘的情感,他只能选择逃走。

      “别,别!”

      胡贝有预感,如果他不赶紧说点什么,莫德尔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再不给自己接近的机会。偏偏他的舌尖还是痛,话都说不清楚。

      正在两人纠缠的时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他们头顶传来,有人要下楼了。

      “快放开!”

      莫德尔急了。和他一墙之隔,一步之遥的就是正常无比的世界,他渴望回到秩序中去。奔涌的激情令他畏惧,他宁可遭遇非人的对待也要逃离这里,就像一个女人挣脱强有力的怀抱一样。并非是嫌恶或是厌倦,而是恐惧自己将会失去自控。他的神经轻颤着,提醒着他——全是面前这个人把他变得不正常的,这让他陡然升起某种又爱又恨的纠结之情。

      胡贝现在却害怕起来,他是真的害怕莫德尔厌恶自己至此,甚至不惜引来外人介入。他们都会身败名裂,会被展示在阳光下公开处刑,比赤身裸体穿行于闹市还要羞耻,比判了死刑的人走上断头台更加绝望。

      他要阻止莫德尔!

      他要堵住他的口!

      而情急之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再次将双唇欺了上去。

      两双唇是饥渴的,颤抖的,含糊的呜咽被堵在了嗓子里。胡贝的胆子大起来,他紧紧抱住了怀中的身体,他们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像是燃烧的火焰迸发出来,又像是最幽微阴暗的角落里唯一的光亮。

      莫德尔从未体验过如此疯狂,如此迷乱的吻,甚至于说他之前几乎没有和人接吻过,谁会去吻一个口口口口口口的玩具?他的身体是烂熟的,嘴唇却是青涩的。

      胡贝身体的战栗传染给了他,陌生得近乎可怕的情绪从心头涌起,逐渐侵染了他的大脑。他被蛊惑着,一时间甚至想把自己的心献出来。然而对口口口口的本能抵御又让他深深恐惧着,他迷惘着,不安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意乱情迷。

      脚步声早已消失了,他们两个却依旧紧紧相贴着,不愿分开,像交颈的白色天鹅,彼此羽毛瑟瑟,用嘶哑的声音低吟轻唤。而把那一生只能一次的高歌埋进胸腔,徒劳地让它在心脏里战栗和痛苦。他们口口口口口口绽放的不是秾艳娇嫩的玫瑰,而是坚硬带刺的荆棘,将嘴唇刺出淋漓的鲜血,但他们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放开的人。

      这个吻持续了太长的时间,胡贝的手指在莫德尔瘦弱的脊背上轻轻抚摸,如同在弹奏一把调弦过紧的琴,每一次拨弄都会带来不必要的,过大的颤动。他的手顺着腰线滑下去,口口口口口……

      这下莫德尔终于偏过头,躲开了胡贝的吻,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往哪儿乱摸呢?”

      “手滑,嘿嘿,一时手滑。”

      胡贝讪笑着把作恶的右手藏到了身后,这动作自然没逃过莫德尔的法眼,他冷哼一声:

      “再手滑就砍了算了。”

      幼狮已经很熟悉幼兽口是心非的属性了,它才不会被一两句威胁吓倒。它蹦蹦跳跳地凑到幼兽身边,亲昵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对方的脸。幼兽嫌恶地张开爪子想要推开它,却被它在爪心柔软的肉垫上湿漉漉地舔了两口。幼兽一时间被气得原地跳脚起来。

      “少了一只胳膊我可怎么保护你呀?”

      胡贝大着胆子又去搂莫德尔的腰,结果不出意料地被他一肘子捣了过来,胡贝确信要不是自己躲闪得快,没准肋骨也得裂开两根。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幼兽炸着毛,凶狠地低吼着,右爪哧地一声在地上画出一道线,警告幼狮不许跨过来。被三番五次拒绝的幼狮委委屈屈地眨巴着眼睛,爪尖在土上一下一下地刨着,为幼兽依然和自己保持距离而挫败。最终,未来的百兽之王还是决定雄起一回,它抬起爪子,嘭的一声拍在了那条分界线上,几片细小的卷草被它震得飞腾起来。

      “莫德尔,你到底是,讨厌男人的触碰,还是就是单纯的……讨厌我?”

      胡贝平静地看着莫德尔,一改之前嬉笑的态度。他固然可以像帕西法尔一样勇敢而无知,但却不能一直无知下去。

      这问题一时让莫德尔语塞起来,他本就不是一个热情奔放的人,现在胡贝的举动无异于把他放在一面燃烧的镜子前,逼着他直面自己,还要他从镜子中穿过去。他宁愿躲藏在上了七道锁的房间里,只从窗子的一点缝隙中去目不转睛地凝视胡贝,还要在对方不经意回望过来时啪嗒一下把窗户扣回去。

      他当然想像平日一样,若无其事地一口回绝胡贝,然而厌恶和苦涩在他的嘴唇上灼烧着,每一个拒绝的单词都像滚烫的烙铁,发热着,炙烤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我知道了。”

      过长时间的沉默让胡贝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茫然地注视着莫德尔蓝色的眼眸,只有最澄澈的水和最干净的人才会有如此清透的蓝色瞳仁。

      可惜,从此以后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这件事从开头就错了。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好奇地去接近那间杂物间,会不会现在面对的是不同的情形?

      幼狮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尾巴,漂亮的鬃毛也跟着垂了下去,亮闪闪的金色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稻草色。它故作不在意地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转过身,还要挥动几下尾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它的耳朵竖得高高的,打定主意一听到幼兽叫它,它就欢蹦乱跳地回来。

      莫德尔愈发不知所措起来,他并不希望胡贝真的离开。是的,他希望胡贝陪在他身边。事到如今,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和懦弱。胡贝是他在黑暗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人最难的不过是在见识了大千世界后仍旧让你蜗居在方寸之间,在见过了无限光明后仍旧要你回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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